“所以说啊，大叔你为什么又在喝酒。”风间源笑呵呵地问道，边说边夹起一块猪排放进嘴里，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中年大叔的样子始终叫人放心不下，他那哀愁的模样看上去有些眼熟，总觉得他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我都已经这个年纪了，还把生活过得这么糟糕，我真是一个失败的人啊。”大叔憨厚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实在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了。”
“既然这样，那不妨把你的事情说给我听，说不定我有办法。”风间源笑了笑，笑容中蕴含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叫我风间就好了。”
“我叫真吾。”
风间源歪着头想了想，原来是叫真吾的大叔，总算知道名字了。
半个小时后。
“也就是说，真吾大叔无意间发现了原来自己公司的账目有问题，其中有一大笔钱不翼而飞了。”
“准确的讲是以亿为单位的日元。”真吾大叔苦笑着说。
“可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等等，该不会是你亏空了公司的钱吧。”风间源怀疑地看了看这个看起来忠厚的老实人，觉得不大可能。
“是柳井先生。”
“柳井先生？那个柳井财团的老板？”
“没错，就是那个人。”真吾先生的脸上浮现出愤怒的神色，“他为了不让我说出这件事，威胁我一直做下去。”
“那为什么不报警呢？”
“柳井和当地的黑帮关系匪浅，如果报警的话，我的家人就不得安宁了。”
“那倒是，按照你的说法，他们还真是群坏蛋呢。”风间源轻声说道，他最痛恨那些威胁别人亲人的家伙了。利用别人的弱点要挟别人，这是绝大多数人都会做的，可弱点是家人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真吾先生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柳井是一个令人厌恶的家伙，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做任何事情。前不久为了达到生意上的目的，竟然伙同当地黑道弄垮了竞争对手。”
说话间，刚叫上来的食物都被吃得干干净净。
“麻烦再加一杯冰乌龙茶。”风间源长舒一口气，又点了一大杯乌龙茶来缓解炎炎夏日的危逼。
半透明黄褐色乌龙茶确实非常好喝，只是一看到真吾先生紧锁的眉头以及他的愁眉苦脸，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人类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哪怕坐在旁边的真吾先生已经烦恼到要去自杀，可风间源依旧能感到乌龙茶的香甜味道。
“到底有没有办法。”真吾先生这么问，可在他心底，他并不认为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以帮到忙。
风间源不是那个聪明的只要喊着‘休息，休息一下’就能立刻想出点子的小和尚，他想点子的时候要把已知的情报结合在一起，然后从已知事实中推选出最合适自己的策略——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程度的利益。
这是他过去多年来形成的思考习惯，以前这个习惯让他的敌人咬牙切齿，也让他的朋友安心自豪。可是现在呢，风间源得到的信息都是单方面来自真吾先生，那个老实人。
有用的信息实在有些少，不过没关系，他热衷于有难度的挑战。
柳井是大财团的掌权人，除去其他东西，光是这一身份就已很尊贵了。日本是家族制企业，众多知名的大企业无一例外都是家族产业，所谓的社长也只是家族放在台面上的代言人。
而柳井呢，同为公司社长，他与别人最大的不同就是掌控权，在柳井财团中说一不二的权力。
二者相比，如同君主立宪制前后的英国，柳井属于前者，当之无愧的国王。
“雇佣杀手怎么样？”风间源头也不抬地问。
“这不太好吧。”真吾面露犹豫，想了想还是否决了这个建议。
这个人实在是太像一只温顺的羔羊了，哪怕正被野兽撕咬时也不曾想过反抗，顶多‘咩咩’地发出几声悲痛的嘶鸣。
风间源点了点头，他有点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会不断的陷入烦恼之中。因为当羔羊放弃抵抗时，连同类也会走到你面前蹬你几下。
有什么办法能让羔羊站起来反抗狮子，哪怕只是被撕咬时反咬它一口，让狮子感觉些许疼痛，让它知道就算你很强大我也不会畏惧你。
风间源再一次陷入深思，他绝不是热心助人的烂好人，尤其被帮助的还是陌生人，只是，真吾先生眼神中快要被磨灭的希望让人忍不住要去帮帮这个可怜人。
既然答应了要帮忙，那就要认真帮到底。柳井是那种会把做事不择手段奉为教条的男人，面对这种人，最佳的办法就是一鼓作气打得他翻不了身。不然，他就会悄悄潜伏在黑暗中伺机凶猛地扑倒你，啃食你的血肉。
这是风间源失忆以来遇到的最富挑战性的事情，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自始至终都没有把这视为值得重视的东西，老水手会把惊涛骇浪作为自己的日常，就算是暴风雨也不过是他饭后的闲聊。
一个人身体里流淌的血液是不会骗人的，就算把鲨鱼放养到游泳池里，它身体里的对杀戮的渴望也不会消失。
风间源不是鲨鱼，他也不清楚在这场‘羔羊反击战’中自己究竟处于什么立场，同情弱小，又崇拜强大，这算什么？
在此回过神来时，身边的食客都走光了，原本热闹的店铺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再看时间，已经超过休息范围了。
他回过身边走边说：“听着，我会帮你的，只是这件事比较耗时。以后每天中午来这里等我，还有，结账的时候麻烦把我的也一并解决掉。”
真吾先生狐疑地看着离去的年轻人，自始至终他们也才见过三次面，彼此也只是知道名字而已。这会不会是骗子，电视上好像有介绍过类似的骗术。可这个叫风间的年轻人又不太像，最起码骗子不会长得那么顺眼，如果他是骗子的话完全可以去讨那些富婆的欢心，绝对一套一个准。
想了那么多，真吾先生还是决定赌一把，端起杯子，把里面残余的威士忌一口干掉。
“老板，结账！连同刚刚那位小哥的一起。”
回到伊势道馆时已经快要两点了。风间源迟到了，并且还是三十分钟。这么久的时间确实说不过去，更何况他现在还只是个临时的助教。要是被莆田馆长那个大块头发现就不妙了。
这个时间道馆里没什么人，莆田馆长大概率也是在睡午觉，只要声音足够轻就好了。
风间源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手轻轻地放到门把上。黑色老旧的门很容易发出木头间摩擦的尖锐声音，关于这点还是从浅野秋家获得的经验，毕竟她家里装饰的年头比她本身的年龄还要大。
“哗啦——”
木门在风间源惊讶的目光中重重地被拉开，继而发出略带尖锐的声音。随之破门而出的是一个瘦小的男人——柳井三雄。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大意就是说仇家之间明明不愿意相见，却偏偏相逢。
这句话于此时非常符合，可柳井三雄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视作敌人，或许就算知道了也不害怕。他不介意自己的敌人名单上再多添几个名字。
柳井三雄的个子不高，比起常人来说矮了一些，可矮虽矮，气势却非凡。风间源从来不会以貌取人，更不会因为对手矮小而轻视，谁都知道取得辉煌成就的拿破仑也是个矮小男人。
“那件事，你最好认真想想。我肯出这个价钱已经给足你面子了，别不识抬举。”说完，柳井三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件事？
风间源抬头看了看莆田馆长，那个体型堪比健美教练的老头，他和刚刚离去的柳井三雄认识，或许可以从他那里得到有用的情报。
古代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能决定胜负的除了过人的将帅，悍然铁骑，剩下的就是情报了。蒙古国天之骄子成吉思汗能使军队的铁蹄踏足欧洲，其中不可或缺的就是情报的力量。
“刚刚那位是？”风间源明故意装作不认识。
“你说他啊，他叫柳井三雄，是一个……嗯，卑鄙的市井小人。”看得出莆田馆长对此人并没有好感。
“能和我说说这个人吗？”
莆田馆长疑惑地看着他，一双浓眉大眼在他身上打量着，咧嘴一笑说：“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要告诉我，你从我这里得到这些要做什么。”
谁说大块头就没有胆大心细之辈呢？这位莆田馆长就是其中之一，明明有着灰熊似的硕大身躯，脑子却像狐狸那么灵活。单单是从风间源的只言片语就敏锐地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这人可不简单。
风间源皱了皱眉，沉默了片刻。
“那算了吧。”
“别呀，好不容易碰到件有趣的事。你放心，我和柳井那个混蛋关系差得很，绝对不会泄密。再说，说不定我还可以帮到你。”
“真的？”
“真的，用身为剑道家的尊严发誓。”莆田馆长马上抬手发誓。
就是因为誓言根本没有办法遵守人们才会选择发誓呀，风间源暗中吐槽，再说，您老人家对发誓的流程那么熟悉，这样的誓言肯定没少发。
最终，风间源还是被这个老无赖给说服了，他把在三田遇到的真吾先生以及一系列事情说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