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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丑女王后

《史记》中对苏秦的记载我们先说到这里,后面还提到了苏秦的兄弟苏代和苏厉,继承苏秦继续进行外交事业,听起来苏秦和他的兄弟的经历是相当传奇。但是,根据今人的研究,以上的记载水分非常大,苏秦在燕国任职不假,但他游说列国,组建合纵联盟的事情却是不存在的。甚至于苏代和苏厉极有可能就是苏秦一个人。

那历史上真实的苏秦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根据1973年从长沙马王堆出土的《战国纵横家书》记载,苏秦确实是周朝王畿之地的人,生年不详,但他活跃的时间是在公元前310年——公元前284年之间,和鬼谷子、张仪并不是同时代的。所以说他应该没有拜师过鬼谷子,也没有给张仪做过同学。鬼谷子是活动在公元前4世纪中叶的人物,鬼谷子在给孙膑上课的时候,苏秦要么还没有出生,要么就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小孩。他是不可能到云梦山来听课的。而张仪死于公元前310年,论年龄比苏秦大多了,两人并没有在连横合纵的外交舞台上交过手。

结合各类史料和今人的研究,笔者认为真实的苏秦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苏秦早年到齐国的稷下学宫求学,专攻纵横之术。苏秦学习相当刻苦,他用“刺骨”的方式逼自己苦读(苏秦刺骨苦读的事迹是真实的),翻阅了老师家中所有的藏书。他尤其喜欢一本叫《太公阴符之谋》的书,研读多年后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去当一位纵横家了。

当时,燕国的燕昭王正在四处求贤,苏秦便去投靠了燕国(游说七国组织合纵的事情纯属后人附会)。凭借着自己深厚的学识,苏秦很快得到了燕昭王的信任。燕昭王将他收为心腹,并与他商议说:

“齐国毁灭我的国家,寡人和齐国有很深的积怨,时刻不在思考着复仇。如果先生您能帮寡人实现报复齐国的目标,寡人愿意把国政托付给您。”

那么,燕昭王为什么如此仇恨齐国,愿意以托付国政为条件请苏秦出谋划策呢。这一切的缘由我们就要从头说起了。

燕齐两国的仇恨是因当时的齐王齐宣王田辟疆引起的。

公元前320年,一代雄主齐威王田因齐去世,他的儿子田辟疆即位。说起来田辟疆这个“齐王”在历史上还真有点憋屈。为什么呢?因为他老婆的“名气”远远盖过了他,以至于现在市场上爱看电视的大妈都能说出他老婆的名号,却偏偏记不住这位丈夫的名号。

老婆的名气比自己大也就算了,偏偏自己老婆的相貌实在是对不起观众。她是一位奇丑无比的女人,史书上说她“极丑无双,臼头深目,长壮大节,卬鼻结喉,肥项少发,折腰出匈,皮肤若漆,年四十……”这样一个皮肤黝黑,身材走样,五官不端正的中年妇女,就算放到现在,也见不得有多少男人愿意娶。

这个丑陋的名女人是谁呢?

钟无艳。

钟无艳,实际上不是她的原名。她姓钟离,名春,因为出生在无盐(今山东东平),所以也被称作“钟无盐”,后来被讹传成了“钟无艳”。

钟无艳确实是丑,由于她“如漆”的肤色,以至于有人怀疑她不是纯种的中国人,是东南亚或是印度舶来的移民。这样一个长着异国肤色的丑陋女子,自然是很难被当地的齐国男子们接受,所以钟离姑娘一直到四十多岁还是单身,成了超级剩女。

和现在的一些剩女们差不多,由于恋爱和婚姻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钟无艳便将自己的精力投入到了工作和学习之中。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钟离春学业有成,成了当地的超级学霸,通晓了许多男人都不知道的政治学,有传说甚至说她还学会了兵法。

有成就就有翻身的资本,终于一个男人愿意娶她了。

这个男人就是田辟疆。

据说,田辟疆刚即位之时,不理朝政,又喜欢被人吹捧,导致齐国国事混乱,外敌入侵严重。钟无艳出于一番爱国之心,不顾自己是女流之辈,前去拜见田辟疆,向他阐述了如今齐国存在的四大问题:一是齐国有秦楚两个强敌,一旦出现问题,很容易被这两国乘虚而入(西有衡秦之患,南有强楚之雠,外有二国之难,一旦山陵崩弛,社稷不安,此一殆也);二是齐国大兴土木营造宫殿,劳民伤财(渐台五重,万人罢极,此二殆也);三是齐国埋没了人才,使一些阿谀奉承的小人充斥着朝堂(贤者伏匿于山林,谄谀者强于左右,此三殆也);四是统治者沉迷酒色,不理朝政与外交(饮酒沉湎,以夜继昼,外不修诸侯之礼,内不秉国家之政,此四殆也)。

钟无艳可谓语出惊人,一针见血地就把当时齐国的四大问题给分析出来了。田辟疆一听,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有她在自己的身边一定会成为得力的贤内助。正好他还未娶妻,便下诏破格立她为王后。然后在钟无艳的帮助下,田辟疆改变了作风,重振朝纲,终于使齐国继续富强了起来。

以上就是汉朝人写的《列女传》中对钟无艳记述。而这个传奇女人的这点事迹后人似乎还觉得不过瘾,于是到了元代,戏曲家郑光祖又写了一出《智勇定齐》的戏文,给钟无艳又加了不少传说。

戏曲里说,钟无艳是齐国无盐邑人钟离明的女儿,心性明慧,胸襟磊落。而且勤奋好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是个文武兼备,心怀天下的女中豪杰。可惜的是,因为长得不好看,二十多岁未还未能嫁人。但即便嫁不出去,钟无艳仍旧是胸怀报国之志,天天准备着要“坐中军九顶莲花帐”,“与皇家定边疆除恶党”,“保全宗社定齐邦”,去“把名姓扬”。

有一天,钟无艳在父亲的要求下和嫂子到桑园里采桑,好学的钟无艳随身还带了书,打算抽空的时候看看。正当她们在采桑的时候,一群人马冲进桑园,一个自称是齐公子的骑马人(就是田辟疆)向她询问去临淄的道路。

钟无艳见对方如此无礼,便不管对方是不是什么公子,张口就批评田辟疆做了错事(有疏虞),也不看看地上的庄稼,随随便便就骑马冲过来,要是踩坏了禾苗怎么办。

田辟疆被钟无艳一顿骂,连反驳的勇气的都没有,便垂头丧气地去把大夫晏婴(戏曲作者把两个不是同时代的人安排在了一起)找来,想让晏婴帮自己说两句。但晏婴一看钟离春反而大吃一惊,说钟无艳的相貌并非常人,该不会是应梦那个的贤人淑女。

原来田辟疆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海面上升起一轮明月,忽然变了天,月亮被云遮。田辟疆就让晏婴解梦。

晏婴就分析了一通,最后得出结论说田辟疆将要娶一位贤明的淑女,她隐于乡村,或在山林之间。

田辟疆听了很高兴,就带着一帮人一起出城打猎,想找机会碰碰这位“贤明的淑女”。在打猎的过程中田辟疆射中了一只玉兔,玉兔带箭逃亡,田辟疆紧追不舍,来到了桑园。他没有找到玉兔,却迷了路,向钟无艳问路却被对方批评了一顿。

晏婴感觉钟无艳就是那个“贤明淑女”,便作诗一首给她听。钟无艳听后怀疑他大概是朝中宰相,也回晏婴一首诗。晏婴听罢,惊喜地说:“呀呀呀,果然是贤人”,问其姓名,钟无艳却首先发表了一番议论,把齐国当时的弊政和问题一一指出(就是《列女传》中说的那四条)。

晏婴听罢钟无艳的回答,连忙报告田辟强说,这个女人就是应梦的“若得此女子为夫人,齐国大治”。

田辟疆听从晏婴的建议,便让晏婴代表自己向钟无艳求婚,钟无艳却拒绝说:“晏丞相,久闻尊名。妾来采桑,非是结亲之所,有父母在堂,焉敢轻许”。晏婴先要钟无艳做个肯定的表态,再与其父母议亲。

钟无艳就说:“既然如此,愿公子退谄佞,去雕琢,选兵马,实府库,用贤良,进直言,如此者愿备后宫,大人不可相戏也”。田辟疆答应了这些条件,最终娶了钟无艳为夫人。田辟强即位之后,钟无艳便成了王后。

钟无艳当上王后没有多久,秦国派使者出使齐国,秦使拿出一对玉连环要求齐国人帮忙解开,并说如果齐国人能够解开,秦国就年年向齐国朝贡;但要是齐国人解不开,齐国就要秦国朝贡。秦国这边没有解决好,燕国又派使者来了,燕使进献了一张蒲弦琴,说要是齐国有人能奏响这琴,燕国就向齐国纳贡;但要是齐国没有奏响这张琴的人,燕国就要派出十万雄兵在苍山和齐军较量一番。

就在田辟疆在焦头烂额的时候,晏婴对他说:“王上把王后请出来,她有办法解这两道难题。”

田辟疆就让钟无艳出来解决难题。钟无艳看了一下那张蒲弦琴,那琴的琴弦又细又软,根本就没法拨动。她想了一个办法,让人把那个琴挂在高台上,然后让一名乐师偷偷躲藏在高台之下。钟无艳让那乐师弹出曲子,而自己在高台上跟着节奏装模作样地弹琴,好像真的拨响了琴弦一样。而至于秦国人那对解不开的玉环,钟无艳采取了最简单的方式把它解开了——摔。玉环摔断了,自然就解开了。

燕国和秦国不甘心,他们又以受到齐国人羞辱为理由,联合出兵攻打齐国。这一回,又是钟无艳出马,她指挥齐军摆出了九宫八卦阵,把燕秦两军打得落花流水,还擒获了两军的一大批将领。燕国和秦国只好认输,诸侯们纷纷对齐国表示敬重,尊齐国为“上国”。

这个元朝人写的戏曲剧本,虽然漏洞百出,但是它以其精彩的故事架构在后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钟无艳的故事通过戏曲的演绎,进入了普通百姓的心中,流传至今。现在我们看到的不少钟无艳题材的影视作品,基本上就是从这本戏曲中继续引申过来的。

一同被引申过来的,还有钟无艳的情敌——夏迎春。夏迎春在历史上和原版戏曲上都没有出现,她是后人杜撰的一个人物。夏迎春是田辟疆的王妃,长得年轻貌美,深受宠爱。田辟疆经常会找夏迎春陪伴,而冷落了丑陋的钟无艳。民间就传说有“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说法(身为男人,我们可以理解田辟疆的做法)。夏迎春生性嫉妒,她依仗自己受到宠爱,就处处刁难钟无艳。两人之间的宫闱之争,也为后世的编剧们提供了大量的灵感。所以,丑女王后钟无艳的故事还会被反复的演绎和戏说。

其实不管是《列女传》还是《智勇定齐》,他们都是虚构大于史实,钟无艳的历史真相已经被后世的戏说淹没得无影无踪。这里,我结合当时的历史环境,以个人的观点推测一下真实的钟无艳是什么样子的。

田辟疆,并没有戏曲中的那么懦弱,相反他是一个有抱负,有才干的君主。他即位之初,齐国在父亲的经营之下,已经是七雄之首、诸侯霸主,国富兵强,社会安定,并没有出现所谓的乱局。钟无艳的相貌应该确实不好看,但她通情达理,聪明过人,田辟疆不嫌弃的外表而大胆地选她做了皇后。她给田辟疆人生起到了很大的帮助。至于她进谏田辟强,智退秦国和燕国入侵,实属后人附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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