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益是顺时最大的客户，也是唯一稳定的客户了，双方年初刚续签完订货协议，没想到会突然生变。
郑远说：“他们采购部的小于语气特别冲，说咱们违约在先。我问他违哪条了，他也不解释，让我找周总问去，紧接着就把电话挂了，我打回去，他愣是不接！”
“问周总？”闻杰听得发懵，“周总现在不管配件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那要不，我找周总问问去？”
闻杰蹙眉，“等等！让我理清了头绪再说……先这样，我一会儿再打给你。”
丁蕴洁在一旁听得分明，提醒他说：“咱们跟群益有过竞业协议——顺时汽车不能在群益汽车的主销售场做营销推广，为这事我还跟群益的严谡吃饭讨论过呢！”
顺时涉足整车市场曾引起群益汽车的强烈不满，认为两家既然存在竞争关系，那么群益如果再订购顺时的配件，不等于是在支持竞争对手了吗？后经双方反复磋商，才以一纸竞业协议对顺时进行了营销范围的约束，两家的合作关系也才得以继续。
闻杰被点醒，忙打电话问常昊泽：“你们整车最近有没有在外面做营销推广？”
“有啊！差不多两周一次吧，现在只要能弄到手的钱，都拿去做门面功夫了，说是要为挽回品牌形象不惜一切代价，市场部都快忙疯了！”
“都在哪儿做推广？”
“到处都有，最近在广州和上海做了两场——怎么了？”
闻杰顿时明白了，苦笑说：“当初顺时转型做中低端车，和群益的产品形成了竞争，群益意见很大，周应凯就和他们定了个协约，说不染指群益的主销售城市，群益一直是主攻那几个一线城市的，现在周应凯为了销量什么都不顾了，去广州上海做营销，这不等于毁约吗？把群益惹恼了，他们刚发来通牒，说以后不会再要我们的货。”
常昊泽也吃惊，“啊？那你赶紧找老周商量一下呢！”
闻杰闷声说：“找他有什么用？协约是他订的，你觉得他会忘了？他和群益的严谡交往多年，不可能不把他当回事，这次硬着头皮毁约，估计也是破罐破摔，反正群益怒了也只能把气撒在配件部头上。”
常昊泽坚持，“我觉得于情于理，你都该找老周说清楚。”
“找他也无非是吵一架，他连整车都弄不过来，还管配件部死活？我不去添那个堵！”
闻杰也没心思做饭了，一个人闷在房间里考虑后招。丁蕴洁做好了饭，去敲门，看见闻杰眉头紧拧着在房间里踱步。
她柔声说：“先吃饭吧！这么大的事，你急也没用。”
闻杰摇头说：“我刚给严谡打过电话，他不接。”
“他知道是你吗？”
闻杰想了想，也不确定，他前不久刚去拜访过严谡，也交换过名片，但不意味着人家会重视自己，而且严谡给他的感觉官腔十足，不像好打交道的样子。
丁蕴洁说：“他一直是跟老周来往的，这回想必也是生老周的气。实在不行，咱们就亲自上门，把这事跟他说说清楚——走吧，先吃饭去！”
闻杰闷不吭声吃完了饭，吃得极少，丁蕴洁看在眼里心疼，但也不能多劝，得他自己想明白了才行。
洗碗时，闻杰主动要求帮忙，脸上有了轻松之色，“你说得对，明天我就和郑远去群益，好好找严谡谈谈！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去？”
丁蕴洁笑着，踮起脚，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下，“这就对了！天大的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咱们可是有团队的！”
因为联系不上严谡，而群益采购部的一干人等大概也事先通过气，全都拒接顺时的来电，闻杰没辙，翌日，和郑远、丁蕴洁不请而去，想来个先斩后奏。但严谡一点面子不肯给，派了个秘书下来，说与顺时的合作已经终止，没什么好谈的，请他们回去。
三个人灰溜溜出来，闻杰感叹：“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跟顺时断绝关系了！”
郑远担忧：“这可怎么办？群益的单子一丢，往下的日子还怎么过呀？”
闻杰说：“别急，还没到绝望的时候。无论如何，得先跟严谡见上一面。”
丁蕴洁说：“从前不少销售都财大气粗的，对小单子横挑鼻子竖挑眼，郑经理，往后你得先扭转销售们的观念，小单子也得珍惜，蚊子腿上刮肉，积少成多！”
郑远眉头耷拉着，“丁总，你还有心说笑呢！”
闻杰道：“还真不是说笑，以前咱们做生意太顺，但不表示能永远这么顺下去，不尊重客户，客户早晚得跑。丁总说得没错，第一步得先扭转观念，别嫌弃单子小。”
郑远连忙点头。
星期六一早，丁蕴洁还躺在床上昏睡，闻杰就悄悄起床，忙活开了。
等他重返房间穿衣打扮时，丁蕴洁才醒，惺忪着睡眼问：“你要出去？”
“约了陈康喝早茶——你去不去？”
丁蕴洁嘟哝：“不去，我宁愿多睡会儿！”
闻杰走到床前，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那你好好睡吧，早饭我做好了，别偷懒不吃，会胃痛。”
闻杰驱车赶至清舒路上的广式早茶店，直奔二楼，店堂里熙熙攘攘坐满了食客，他目光在人群里快速扫，随即一笑——郑远弄到的情报果然没错，严谡此刻就端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和几个年龄相仿的男人畅谈说笑。
闻杰下意识清清嗓子，又整整领带，这才振作精神，朝严谡走去。
“是严总吧？没想到在这儿碰见您！”
闻杰一边热情招呼着，一边向严谡伸出了手。
严谡错愕地抬头，等认出闻杰，又有些不悦，“闻总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闻杰笑道：“赶巧了！我今天和同学约了在这儿谈点事，上楼就看见严总，能不过来打声招呼嘛！”
严谡当然明白不是赶巧，但当着朋友的面，也不便戳破，只笑笑道：“看来新吴的确是个小地方。”
闻杰假装没听出他的嘲讽，心知这种邂逅不易扯多扯远，严谡容易烦躁，便直扑主题说：“严总什么时候有空，能否赏光请您吃个饭，一直以来咱们都没好好聊过。”
严谡摆手：“吃饭就免了，排不开，现在吃饭都成政治任务了，想起来我就犯胃疼！好容易和朋友聚一聚，也只能挑早茶这个时间，以为能躲会儿清闲，结果又被你抓个正着！”
大家哈哈笑起来，闻杰也赔笑，但眼神热切，毫无退缩之意。
“不吃饭，喝茶也行，只要严总肯拨冗会一面。”
严谡不想闻杰老杵在面前，看他架势，不给次机会以后说不准还会在自己眼门前瞎晃，想了想，直截了当说：“我知道你要谈什么，虽然我觉得没什么好谈的，都铁板钉钉的事了……这样，你下周一到我办公室来，我给你一小时，有什么话到时候说，如何？”
闻杰见他吐口，自然惊喜，连声道谢，扭头看见陈康正上楼来，一切衔接得恰当自如，按捺下愉悦，借台阶说：“正好，我同学到了，那就不打扰各位——严总，咱们周一见！”
闻杰挑了个看不见严谡的位子，与陈康落了座，见他还朝严谡的方向探头探脑，笑着拽他一把，“看什么看，赶紧点吃的，我饿死了都快！”
陈康摇头，“你这家伙，老长时间对我不闻不问，今天突然说请吃早茶，我还以为你听说了什么，特意出来安慰我呢！搞半天还是在忙生意，把我拖来做挡箭牌啊！哎，自作多情了！”
闻杰这才注意到他气色不佳，忙问：“你怎么了，遇上麻烦了？”
陈康叹气：“大麻烦——老婆要跟我离婚！”
闻杰惊诧，“怎么搞的，弄这么严重？”
他知道陈康也是个爱玩的，以前劝过他，但没用，陈康自认为有金刚钻，玩得来“出轨”这样的瓷器活儿，谁知一个没留神，瓷器上就给戳出个豁口。
两人吃着早点，陈康一脸愁苦给闻杰道出了原委——
他给情人小丽投资开了家粤菜馆，拉过不少亲朋好友去捧场，熟人多，嘴就杂，消息渐渐传到老婆耳朵里，老婆留了心，悄悄跟踪他，结果把他和情人给堵被窝里了。
“这娘们也是狠，找了帮人去饭馆一通打砸闹，要不是我死活拦着不让报警，她这会儿估计得在看守所里待着了。这还不算，她扭头就揪着娘家人来找我谈分家，唉，折腾我半个多月了。”
“那现在怎么样？”
“房子、钱，孩子，没一样能谈拢，僵着呢！她扬言要请律师，我说我等着！”
“这就算谈崩了？”
陈康神色也朦胧起来，“不知道，喊了这么一阵，也没谁找过我，我那小舅子倒是给我打过电话，说最好能自己解决，请律师太花钱，不值得。”
闻杰问：“你跟那姑娘断了吧？”
“你说小丽？早断了，我老婆这一闹，她在新吴也待不下去，一脚油门踩到底回深圳了，临走我给了她一笔钱，想想真对不住她。”
闻杰笑道：“你对情人倒是有情有义，你就对得起老婆了？”
陈康低头笑，“我现在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你怎么想的，真打算离啊？”
陈康静默了会儿，坦然摇头，“不想，其实我老婆人挺好，平时也不怎么管我。而且我们结婚快十年了，又有孩子，打断骨头连着筋……离了婚，就是为孩子也还得再找，想想太麻烦，还不如就原配呢！”
“那你服个软，主动找老婆忏悔去，怎么说也是你不对在先嘛！”
陈康抓抓头发，“有点拉不下这个脸，你说我一大老爷们的，平常在家都是我说了算，这回要不是她真惹急了也没这个胆跟我闹……”
“不能什么便宜都让你占了吧？”
“也是……唉！偷情这种事吧，刺激就刺激在没被发现之前，捅破了想想还真是没意思！”
一顿早茶吃到近中午才完事。
和陈康分开后，闻杰给丁蕴洁打电话，得知她已经在顺时，便驱车前往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