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昊泽走后，闻杰和丁蕴洁又吃了会儿。
闻杰若有所思，“我感觉老常有点不对劲。”
丁蕴洁倒没在意，“心累吧，工作不顺心，老婆又快生了。”
“不是这种常规烦恼。”
“那是什么？”
闻杰思索着，“和供应商有关吧。”
他刚才提到供应商，本想深入问问的，常昊泽却忽然转话题，完全不愿涉及的态度。
丁蕴洁一噘嘴，“那不还是工作嘛！”
闻杰没再说什么，其实是不想说了，常昊泽给他的感觉，的确是有心事，但和工作无关，至于究竟是什么，他不想乱猜。
两人结账出来，旁边是KTV，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看就是穿了工作服的姑娘忽然从侧面走廊闪身而出，急匆匆打他们眼前晃过。闻杰没留意，只顾朝前走，要不是丁蕴洁及时拉他一把，就和姑娘们撞上了。
“走路看着点。”丁蕴洁嗔怪。
姑娘们扭头回望，其中一个“咦”了一声，回转身来，冲闻杰一笑，“是闻哥呀！”
那姑娘妆画得太厚，闻杰一时没认出来，反而是丁蕴洁很快反应过来——这是闻杰放浪期间交往过的一位女友。
场面顿时尴尬，丁蕴洁先往后退两步，又暗暗往前挪一步——她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连想都没想到过，一时拿捏不好态度。
见闻杰眼神迷茫，女孩也不生气，轻轻捶一下他胳膊，娇嗔说：“我是倩倩呀！”
闻杰在她自报家门前一秒恢复了记忆，迷茫的笑容里又添了几分窘色，“哦，是你，你好！”说着，迅速朝丁蕴洁一瞥，只见她站在一步开外，面色阴晴不定。
倩倩好久没看见闻杰了，热情一股脑儿涌出来，“老长时间没见你了，你现在怎么都不出来玩啦？”
“比较忙。”
“我问了康哥几次，他也这么说，还说你连他都不搭理了。”
“呵呵。”闻杰轻轻咳嗽一声，又看丁蕴洁一眼，没话找话问倩倩，“你在这儿上班？”
倩倩挤眉弄眼，“有人请我们，就过来呗。我哪有固定的地方呀！”
她察觉出闻杰的不安，这才转头去看丁蕴洁，“这是你秘书吧？哦，不对，是你们公司的女工程师。”
她捂住嘴咯咯笑，对丁蕴洁说：“你好。”
闻杰记得她只见过丁蕴洁一面，居然能一下就认出来，不免暗叹女人认人的水平要远高于男人。
丁蕴洁冰着脸说：“你记性不错。不过我现在不是他秘书，是他老婆了。”
闻杰吓一跳，不觉睁大眼睛望着她。
倩倩更是瞠目结舌，“啊？你，你们已经……这么快呀！恭喜你们啊！那什么，我要进去了，我朋友在等我！”
几乎是仓皇地逃了。
闻杰试探性地围着丁蕴洁转了一圈，丁蕴洁白他一眼，把手往他臂弯里一插，“看什么看，回家！”
闻杰摸准了风向标，立刻笑得龇牙咧嘴，“你刚才为什么说是我老婆？”
“感觉这样说更有气势，一击必杀！你看那姑娘不是BIU一声就没影了？我要说是你女朋友，搞不好她还得杀个回马枪来勾引你。”
“你放心！我绝不会上钩的。”
“呵，这谁说得准，还是小心点好。”
闻杰把她拢近一点，笑嘻嘻说：“那，我就当你答应啦！”
“什么？”
“结婚呀！你都对外宣布了。”
“会做几道菜了？”
闻杰掐指一算，“三十五。”
丁蕴洁迈步朝前走，不容商量说：“那还有十五道呢，继续努力吧！”
吴承光正在办公室给几个研发工程师布置任务。
“……比如这种模组结构，”他指着电脑屏上的一张图说，“外框由铝制端板和侧板组成，在装配过程中，通过端板对模组施加一定的预紧力，就可以在控制电池单体变形的同时，大大增加电池单体之间的摩擦力……12只电池单体由其外框架紧紧箍成一个整体……你们再想想，还有什么更好更适合咱们产品的方法，可以达到这个目的？”
闻杰敲敲门，走进来，“在讨论什么？”
吴承光忙解释，“电池轻量化的问题。”
闻杰笑道：“吴经理这么快就研究上新方向了？”
吴承光不好意思地说：“是丁总要求的。我们的二代电池虽然比第一代有所改善，但问题还是不少，除了稳定性不够外，电池整体质量偏高，丁总说即使推到市场上去卖，也不见得有多大优势，所以让我们往轻量化的方向再找找路子。”
闻杰点头，“我这儿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我知道！肯定是电机销量又涨了嘛！”
群益的回归，不仅对配件部业务起到提升稳定的作用，也带动了不少观望中的老客户对顺时重塑信心——陆续有三四家公司主动和顺时联络，加上郑远最近一连签下两家中等规模的客户，目前配件部的整体业务量已恢复到顶峰期的70%。
“可惜啊，电池组暂时出不了力。”吴承光不无遗憾地摊手。
和电机组近期的高歌猛进相比，电池组业绩平平，研发进度缓慢，吴承光的焦虑在所难免。
闻杰说：“电机业务上升，用得着我跑来告诉你？我要说的消息当然和你们电池组有关了！”
吴承光睁大眼睛，有点紧张，“什么？”
“你要的电池材料专利有着落了——是卢先生帮的忙。”
“真的？”吴承光大喜，“果然在卢先生手上啊！哎不对，上回他介绍的那个葛经理帮我查过，说没有我要的那项专利……”
闻杰解释，“确实不在卢先生那里，不过卢先生做事很认真，动用人脉打听到了那项专利的下落，而且他可以从中撮合，问咱们到底要不要？”
“要要！当然要！”吴承光嚷嚷着，忽然又迟疑，“对方会不会漫天要价？”
“这个卢先生也谈妥了，会略高过买家当时的收购价，但肯定不会离谱。”
吴承光高兴地直搓手。
闻杰说：“确定要的话，我让采购部安排流程了，可能还要你飞一趟惠州，专利卖家在惠州，你得过去跟人好好谈谈。”
“没问题没问题！”
闻杰拍拍他肩膀，“老吴，以后可别再抱怨了！原材料、管理系统都有了，你耐心点，沉下心来，好好钻研，争取把第三代电池做上一个新台阶！”
陈一帆坐在客厅沙发里，打量目力所及的空间范围，如果房子也有容貌优劣的话，眼前这栋在他眼里只能算姿色平庸，当然是经过正规公司装修过的，所有摆设、家具也都有板有眼，只是缺乏细腻温馨的味道，就是一栋房子，一个可以住人的地方。他不否认自己这么想，很大程度上是出于主观因素。
他一个人在客厅，徐凌跟何阿姨在厨房煮咖啡，何阿姨动手，徐凌从旁指点，声音一贯得轻柔，如同一帆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
那天他到仓库领文具，徐凌才来几天，态度积极但因为业务不熟练，有点手忙脚乱。一帆领完东西走出去，脑海里还留着她白里透红的脸蛋，羞涩的笑容和甜美温柔的嗓音。忽然发现有东西领错了，胶水变成了胶棒，他怀着欣悦的心情又转回去，只为能再看她一眼……
咖啡的香气飘近，何阿姨从厨房出来，把杯子放在他面前，一帆丢开回忆，说声“谢谢！”就端起杯子。
徐凌随后也现身，腆着肚子，步履蹒跚。
一帆今天下班早，给徐凌送来些吃的，全是按她现在的口味买的，橘子、柠檬、酸梅蜜饯等等。
对于一帆最近的有意靠近，徐凌总觉得不妥，可依然默许了，这默许背后的成分很复杂：一来她不善推拒别人的好意，二来对一帆始终心怀愧疚，不忍打击他的热情；当然，如果没有那条始终横亘在她心头的微信，以上两条理由也就没有生存的空间了。
何阿姨回厨房做饭，徐凌陪一帆坐一会儿。两人说着没多大意义的话，无非是为了填补空白。
“你现在工作轻松多了。”
“对，很自由，也没什么压力。和我去之前想的不太一样。”
徐凌忙接上，“你去之前怎么想的？”
“希望能忙一点，可以让自己别胡思乱想。”一帆捧着咖啡杯，手指在杯子底下画圈。
徐凌猝然低头，“……对不起。”
一帆微笑，“现在说这些干什么？我也不是为了要你道歉。”
徐凌神色难堪，但还是勇敢地说下去，她觉得也许现在是真正达成谅解的时候。
“是我对不起你……我一直想和你说，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
一帆闭上眼睛，握着杯子不动，耳朵里听到厨房炒菜的声音，菜倒进热油锅，吱啦冒响，油烟机轰隆隆运作着，日常而简单的幸福，可惜与他无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