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的积雪也相继出现了融化的迹象，化作串串水珠从屋檐上滴落了下来。天空彻底放晴了，上午的太阳也显得格外耀眼。每个人似乎都可以感觉到最终的光明已经到来了。
几名伤号的身体都非常虚弱，吃过早饭后继续在床上静养，曲彩英的身体状况总算有了好转，食欲大增，喝了满满一碗白粥，令吴鑫权欣喜不已。赵渐亲自去查看了刘德超的状况，最后在他的房门外加了一把锁。
马恒达和姜龙这对亲家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一等赵渐空闲下来，便把他拉到了客厅，要他解答有关七巧塔命案的一些疑问。
陈红倩和吴鑫权也相继来到了客厅。吴鑫权走到陈红倩跟前，向她深深鞠躬，道：“红倩，我为自己早上的不理智行为向你道歉。”
陈红倩忙也站起来，道：“其实该道歉的是我，是我邀请大家上山的，却最终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无论如何，我愿意用我的余生来补偿大家。”
马恒达劝道：“其实最该补偿大家的是那个可恶的凶手，我们所有人都是受害者。”
赵渐忙道：“就把剩下的工作交给警察，交给法律吧，相信我们最终都能得到一个公平的结果。这次红倩请我来，我却一点忙也没能帮到，在这里也要向大家道歉。”
陈红倩叹道：“其实一开始我就觉得哥哥的案子希望渺茫，但我和母亲却不愿放弃哪怕一点的希望，我想，每个亲人遇到这种情形都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吧。只要努力过了，我和母亲才不会留有遗憾。”
姜龙道：“赵先生，你最好的道歉方式就是把你所掌握的情况，全部告诉我们。告诉我七巧塔上那些古怪的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告我我马恒达的儿子为什么会在塔下面，告诉我这一切到底都是怎么发生的，我想大家一定已经迫不及待了。”姜龙语调平板地说完了这段话。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姜先生一如既往的话不多，但往往一开口却有一鸣惊人的效果。
赵渐收起笑容，问向马恒达：“所有人都认为你儿子的尸体是被人在塔上杀害，再被搬运到塔下来的，对不对？”
“当然，这点警方确认过的，儿子的尸体并没有摔伤的痕迹。”
“要说到您儿子在塔下的原因，我们必须说到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吴兄的父亲吴明辉，姜先生您的女儿姜怡雯，马先生你的儿子马新觉和护士郭玲玲四个人的衣服都被人脱掉了呢？”
马恒达道：“是啊，为什么呢？这些尸体并没有遭受到性侵犯，凶手并无意玷污他们的身体。”
“我说过了，对于这个疑问，我是昨天半夜抓着床单从窗户里跳下去的时候得出的结论，你们根据这一点还没有想到什么吗？”
现场有三十秒的静默时间，这也是给大家思考的时间。
马恒达想了想，忽然产生了一点想笑的冲动：“难道说当时凶手想从高塔上跳下来？他知道直接跳下去一定会摔死，所以脱掉其他人的衣服，结成了一根绳子，准备沿着绳子从塔顶爬下来？”
赵渐点头肯定：“这岂不是和我从二楼窗户跳下时担心受伤，选了一条床单是一个道理？”
“可是，这人为什么有塔门不走，而选择跳下来呢，啊，塔门因为某些原因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这是唯一的答案。”
马恒达目光闪动，道：“可是不要忘了，几个死者的尸体被发现时，那些衣服明明都还在塔内的，散落了一地。”
吴鑫权道：“这也是我正想要说的。”
“很简单，那人沿着衣服结成的绳子爬到塔下后，为了不让外人发现这一点，他当然会从外面打开塔门，又跑到塔顶，把绑在栏杆上的衣绳全都拉上去，再次把这些衣服一件件的都分开。或许这人还准备把衣服再穿回那些死尸身上吧，可是最终发现给死人穿衣服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只好放弃了，便随手把那些衣服丢在了尸体旁边。”
马恒达信服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我儿子呢？你始终没提到他的尸体是怎么跑到塔下面的，难道是那人用衣服结成的绳子把我儿子从塔顶吊了下来？可是，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
“他当然没有理由这么做。请问，您儿子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马恒达微微一愣，道：“我儿子从小就聪明好学，可是这……”
赵渐道：“我相信这当然一定是您儿子的特点，不过，我认为您儿子应该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他的个子非常高吧？我从没见过您儿子，连照片也没有，但我猜，您儿子一定是个高个头。”
“不错，一米八八的身高。可是，这和我儿子的尸体在塔下面被发现有什么必然联系呢？”马恒达想起儿子活着时的样子，不由得微微有些鼻酸。
“当然有联系。七巧塔的结构大家还记得吗？”赵渐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它一共有七层，前六层的阁楼几乎完全是封闭的，只在墙壁上凿了七个拳头大小的孔洞，只有第七层是个开放的观景台，所以那人想从楼上跳下的话，只能是从最高层了，对吧？”
“当然。”
“可是从七层往下的话，你们想想那该有多高啊。那人想从七层高塔上依靠衣服结成的绳子爬下来，这个想法的确不错，可是，他手头的衣服数量有限，那时候是夏天，大家的穿着一定很少的，或许加上那人自己的衣服，最后结成的绳子长度也还是不够。那这种情况下，他该怎么办呢？”赵渐说完，目光再次从大家的脸上一一扫过。
“所以说，他最后灵机一动，把我儿子的尸体充当了一段绳子……因为我儿子的个头最高。”马恒达不敢相信的说出了这个答案。
“这样一来，您儿子的尸体最后当然会在塔下面了。”
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马恒达叹道：“记得我以前也讲过，虽然儿子的尸体在警察发现时，已经有轻微腐烂的迹象，他们还是在儿子的手腕上发现了一些擦痕，怀疑是被捆绑过，如今看来，擦痕就是绑上衣服后造成的了。”
陈红倩道：“可是，你们说来说去，这个人到底是谁？他是杀死其他人的凶手吗？如果他是凶手的话，又是谁在外面把塔门锁上了，导致他必须用这么奇怪的方式从塔里跑下来呢？”
“根据一点，我们就可以断定，这个人绝对是凶手。因为他利用衣服结成的绳子从塔上爬下来以后，又再次回到塔内把衣服收了回去，我说过了，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掩饰有人曾从塔上爬下去这一事实。那么，大家想象一下，他为什么要掩饰这一点呢？”
众人没有说话，都等着赵渐继续说明。
“别忘了，这整个七巧塔案件最初按照凶手的设计，是要把凶手诬陷为陈彦华的，造成他杀人后服药自杀的假象。大家还记不记得那个医药代表？”
“当然记得。”
“既然要诬陷陈彦华，那就需要在七巧塔上从头到尾都不能留下一个外人曾经出现过的痕迹，明白了吧？所以这个掩饰自己从塔上沿着衣绳跳下来的人必然是和命案的人。”
“那这个人是我哥哥，还是和我哥哥合谋的刘德超？”陈红倩非常在意这个问题。
“塔上的那些尸体，没有被脱掉衣服的只有两个人，一是陈彦华，一是你哥哥陈黑军，陈彦华衣服没被脱的原因，很明显，因为他是要用来充当凶手的，衣服也被脱下的话就说不通了，而你哥哥也是衣服完整，这说明某人利用衣服从塔上下来时，你哥哥还是活着的。所以，利用衣服下塔的人可能是你哥哥，也可能是他的合作者。”赵渐道。
“也就是说，根据这个并没法确定杀害其他人的是我哥哥，还是刘德超了。”陈红倩道。
“是的。”
陈红倩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她早已知道哥哥是有罪的，但毕竟帮凶和主凶两者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那么我哥哥为什么要制作那具‘换头人’呢，他是为了暗示凶手是刘德超吗？”
“这个……”赵渐有点犹豫。
“恐怕不是。”吴鑫权插口道，“你哥哥和我爸在科室里一直有矛盾，他或许借此报复吧，至于把姜怡雯的头换在了我爸爸身上，可能是想表明他二人之间……我爸爸很色的。”他本要说“二人之间可能存在不正当男女关系”，但看到姜龙神情严峻，这句话没敢说出来。
马恒达道：“我也觉得你哥哥这么做的目的不是为了暗示凶手的身份。你们想想，他如果想要在临死前揭露是谁杀了他，完全可以把凶手的名字直接写出来呀，随便蘸点血就可以在墙上或者地板上写字的，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故弄玄虚呢？”
“啊……”赵渐一动不动地望着马恒达，似乎一瞬间呆掉了。
“喂，你怎么了？”马恒达惊诧地看着他。
“马先生你说的很有道理……”赵渐站了起来，道，“我想，我得再给我的同学打个电话了，同时，我还需要向玄苦小和尚确认一件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