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来羽的胃隐隐作痛。那痛不剧烈,温吞吞地,但却长久地不肯消失。尤其是在心情不好情绪低落的时候,就更加明显了。晚上她只熬了一小锅粥,粥熬好之后放凉,又不能太凉,得小心地把握好。但即使这么一点粥,她也吃不下去。她总能想起白天堂哥的眼神。她跟堂哥吵过好几次架,但即便吵得再凶,也没见过他那样的眼神。他真的相信是我杀了小艾吗?想到这她放下了手里的碗,也彻底放弃了要吃完饭的心。妈的,不吃也罢。
大门口传来声音,谁来了?她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不会是堂哥吧?她还不知道该如何单独面对他。她站起身,把堂屋的门关上,掩身在门后,透过玻璃绷紧了身子向外看。门被推开了,她看到丈夫的身影,松了口气,也放松了身体,回到桌前坐下了。
堂屋的门猛地被推开,丈夫冷着脸站在门口。她已经三个月没见他了,比起三个月前,丈夫黑了,也胖了。陌生人的感觉。他们聚少离多,每次见面,她都要花费一点时间来重新熟悉这个男人。但此刻,她知道根本不用再花费时间去熟悉了,再也没必要了。她知道他为什么回来,况且她也早已在心里做好了决定。
但愧疚感还是有的,毕竟,她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这愧疚感让她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
“吃饭了吗?”她问。
天黑了,灯还没有打开,但月光还是能让她看到丈夫那张冷冷的脸。那张原本就冰冷的脸涂上了白色的月光,犹如鬼魅。真的是丈夫回来了吗?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这么想,然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打开灯,灯光的照耀下,丈夫的脸色看上去好了些,但冰冷感没有消失。
“就熬了点粥。给你盛一碗?”
盛好粥,又切了点咸菜。但丈夫还是直挺挺地站着。
“在那傻站着干嘛啊?”
她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走过去,想要拉丈夫的胳膊。
啪。
她眼前瞬间一黑,晃了晃身子,终于站住了,眼前的金星却久久不散。
“婊子!”
丈夫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她抬起头,直直地盯着丈夫。这一巴掌,把她心里的愧疚感打没了。说起来,谁对不起谁还不一定呢!妈了个逼的。
“我在外面打工拼命赚钱,你他妈的在家偷人?”
“赚钱?赚钱赚得连家都不要啦?你几个月回家一次?别以为我不知道,跟你一起干活的刘平,每个月至少回家一次,你们干得一样的活,他能回来你回不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就干净吗?”
“你!”丈夫说着又抬起了手。她一把抓住丈夫的手腕,硬生生地把丈夫的手给推了回去。我他妈的也是练体育的,她心想。
丈夫憋红了脸,愤愤地把手抽了回去。
我当初怎么瞎了眼看上了他?她盯着丈夫那张越看越陌生的脸想。当初或许比现在要好看些吧?
“你少听别人瞎说。我可没对不起你!”丈夫的话,听起来有些心虚。
她冷笑不语。
“我他妈的对你不好吗?你竟然偷人!”
“好?你也好意思说对我好?几个月不回来一次,回来就只知道操我,操完提上裤子呆不了多久就又滚蛋了。”
说到这她心里难过起来。其实一开始,丈夫对她是好的,嘘寒问暖想办法讨她欢心。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了?因为我不能生吗?
“操了那么久连个屁都没生出来!”丈夫红着脸嚷。
果然。
“我说,”她冷笑道,“可能你该去检查检查。”
“你什么意思?”丈夫一脸不解。
“几个月前我怀过孕。当然,不是你的孩子。”
丈夫一下子呆住了,仿佛表情被冻僵在了脸上。
“你…”丈夫又抬起了手,但停在了空中,随后不甘心地落了下来。僵持片刻之后,丈夫蹲下身子,抱着头哭了起来。
大门又响了起来,她向外看去,村长走了进来。她吃了一惊,赶忙走出门外,想要把她的情人赶出去。丈夫听到声音也站了起来,跟在她身后来到院子。已经来不及了。
但丈夫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只是冷冷地看着村长。村长也用同样冰冷地眼神回望。
“你他妈还有脸来?”
村长没有接话,抽出一根烟点上,眼睛看向别处。
“怎么,是不是我在这打扰你们好事儿了?”丈夫讥笑道。“要不要我走。”
“好啊。”村长不屑地说。
“混蛋!”丈夫握紧了拳头,但也仅限于此,他甚至没敢向前走一步。
大门又开了。堂哥踉跄地走了进来。
“哥…”
“你…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你害死了小艾?”堂哥满身酒气。“正…正好,你他妈也在,是不是你们俩合伙干…干的?!”
堂哥摇摇晃晃地走到村长跟前,想要抓住对方的领子却扑了个空。
“就是他们俩干的!”丈夫在一旁叫到,“哦~对了,我记得之前小艾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还没接起来她就挂了。她是想告诉我你们的事儿来着!你们就是为了灭口,把她杀了!”
堂哥扭头看了看,再次抓向村长的领口,这次成功了。
“是!不是!你们!他妈的!干的!!”
“说!是不是你们干的!”丈夫终于有了帮手,凑上前去指着村长问。
三个男人站在月光下,仿佛几块嶙峋的石头,僵持着,没人说话。她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累,她远没有看上去那般强硬泼辣。我他妈也是个女人啊!她不甘地想。委屈,委屈,还是委屈。这委屈感伴随着月光洒下来,渗透进她的身体。这样活着是为了什么啊?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黑了下来。
月光再度亮起的时候,男人们注意到她手里拿了一个瓶子。
“刘全,我操你妈!”她指着丈夫大骂,随后转向堂哥,“哥!我真他妈的没有杀小艾!”
说罢,她把瓶口放到嘴边,仰起脖子,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