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直接开到那个重庆火锅店就行。”李思霖从机场接到秦欢和施彬瑟后问他们去哪，不等施彬瑟出声，秦欢已经强烈要求不管去哪，先吃个火锅再说。
“九宫格牛油底锅，鹅肠、百叶、黄喉、酥肉、金针菇、木耳、白萝卜……”进饭店坐下后，没等服务员把菜单拿来，秦欢已经噼里啪啦点了一堆。
施彬瑟尴尬地和李思霖解释：“嘿嘿，我们出去玩的第三天就开始嚷嚷吃麻辣火锅了，一直就没有找到看得过去的。”
“我都馋疯了，我们出去这二十天，都吃得是什么啊。还好你这有事把我叫回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秦欢夸张地说，一边伸长脖子看着邻桌咕咚咕咚翻滚的红汤流口水。
李思霖看着面前这一对，虽然年纪也老大不小，在各自领域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可当他们凑在一起后的感觉就像是两个互相不服气的大学生一般爱拌嘴。或者说，施彬瑟似乎就是喜欢看秦欢一本正经讲道理的样子，所以总是故意挑些话题来给她展示的机会，自己则在一旁看得起劲。他们这一对大概也快走进婚姻的殿堂了吧，李思霖心想。
“吃啊，你怎么不吃。”锅底一开，他们两个有如猛虎下山一般，吃得热火朝天，李思霖却只吃了两个小小南瓜饼，麻辣火锅里的东西一口也没碰。
“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我没什么胃口。”
“我记得我已经把你锻炼出来爱吃辣了啊？你该不会是有了吧。”秦欢夹了一大块牛舌放进碗里晾着，随口开了个玩笑。
李思霖没说话，只是笑。她上午去做了B超，的确是有了，医生说已经7周大了。
“真的有了？”秦欢不敢相信，她瞪大眼睛看着李思霖，又转过头看看施彬瑟，再看向思霖。
李思霖被她的样子逗乐，笑着点点头。
秦欢表情从不可置信到喜笑颜开到喜极而泣忽然捂嘴哭了起来，李思霖坐在对面，原本情绪还挺稳定，见秦欢忽然这么情绪化起来，也被她所感染，红了眼眶。
“神经，有什么可哭的？”李思霖又哭又笑，骂秦欢。
施彬瑟第一次见秦欢这样，越发让他觉得像这样感情真挚毫不做作的姑娘难能可贵，他宠溺地帮她小心擦拭被泪水晕开的眼线。
“老章都乐傻了吧？”秦欢问。
“我今天才去做的B超，准备晚上回去再告诉他。”李思霖笑得眉眼弯弯，她必须当面告诉旭明这个幸福的消息，告诉他他即将成为一个父亲，他们会共同见证这个孩子的出生、成长，从此，他们的人生将以这种方式变得绝对不可分割。此时她已不仅是他事业的参与者，更是他未来人生的共同创造与承担者。她迫不及待地想告诉他这些。
然而这晚，章旭明并未回家，他给她电话，说蔡和泰那边有紧急事件，让他过去帮忙。李思霖虽然心中不悦，但她知道现在众泰集团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注意安全，注意休息。”她叮嘱章旭明，像一个真正担忧的妻子。
医生说孕早期要注意休息，不能太大工作强度，给她开了些补充的维生素。她开始自己在网上搜一些孕妇的注意事项，这些原本应该由母亲或者女性长辈来传授，可她没有。她心中闪过一丝委屈，就当考一个准妈妈证吧，和学习任何一门新的学科一样，只要认真，总能做好。她这样安慰自己。
电话在响，是秦欢打来的。这个啰嗦的女人，自从今天告诉她自己怀孕的消息后，她已经转发了无数条孕妇该注意事项过来了。从没想过她原来是这么婆婆妈妈，现在这通电话，估计又是跟她絮叨这些。
“喂，干嘛？”她没好气地说。
“思霖，你在不在家？”秦欢声音不对，这是她平时工作时处于高度紧张的那种声音。
“我在，就我自己。”她的声音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我知道，我在你楼下停车场附一楼B区，你手机放楼上，自己下来就好。”
李思霖匆匆披了件外套，赶紧下到附一楼，很快找到了秦欢那辆打着双闪的红色SMART。
“我下午去找老爷子爸谈心，捎带问了他的事情。我把了解到的消息告诉你，你自己斟酌怎么处理。”
李思霖自然知道秦欢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安静地点头。
“有个叫夏丽的拿着账本和一些票据去实名举报的蔡和泰，列举了过去众泰集团的财务造假，其中就包括这次的迪美并购。但之前的因为时间长，且在众泰的业务转型之前，所以不好追溯，但迪美并购这次就在上个会计年度。就夏丽交代，在并购消息放出去之前，蔡身边好些亲信、朋友都在二级市场低价团购了众泰集团，可惜不好彩那段时间大盘很差，还没等停牌股价就跌了不少，有几个放杠杆的都快踩到平仓线了。”
所以当时的并购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蔡和泰当时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么关键的时期，当时的并购标的竟然会谈崩，所以他才会火急火燎地去拜托章旭明救火。所以他们才会明知迪美电子不到被收购标准却也宁愿财务造假也必须把这桩早已声名在外，不得不做的收购做完。对于蔡和泰来说，收购标的贵一点没什么所谓，钱不是从他口袋里出，可如果收购失败，这企业大转型的资本故事编不下去，二级市场的表现将溃不成军，他身边那些爆仓的、血本无归的人找起他麻烦来，可不是那么好摆平的。所以他们必须要开个好价格，一个好到迪美电子无法拒绝的价格。
现在，蔡和泰的动机她都明白了，可章旭明为什么要去接这个烫手山芋，引火上身呢？李思霖怎么也想不明白。
“后面的事，我相信你都是清楚装糊涂。关于这次的业绩造假，蔡和泰的口径是说他一概不知，把责任都推卸给了老章。似乎证据也是这么支持的，所以很可能到时会找你公司这个项目的相关负责人去取证、定责。看这到底是思明资产作为第三方的责任，还是迪美电子作为收购标的本身的责任。就是个二选一的选择题了。”
李思霖想到那次书房章旭明带回的真实财务数据，的确与后来他们向上递交的大为不同。说什么财务造假，吴美娟他们公司能算清楚帐的寥寥无几，更别说能做出这种以假乱真到可以糊弄投行、专业会计师以及证监会等专业机构的财务数据了。他们不敢，也没这个能力。如果非说吴美娟他们有什么错，那就错在被天上掉的馅饼遮蔽了防卫之心，着了蔡和泰这些老江湖的道而已。
如果真像秦欢所说的还得叫项目负责人去，那么柚子岂不是到时里外不是人？但以她对肖佳宥的了解，肖佳宥会站在哪边已毫无悬念。李思霖叹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实在不行，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吧，心疼钱都毫无意义了。
“但我这么晚叫你出来，不仅仅是因为这些。”秦欢很严肃地看着李思霖，像是提示她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李思霖不由自主地深呼吸了一下。
“夏丽失联了。”秦欢从没见过夏丽，当然对她的失踪不会有任何感觉，但她语气中却有种深深的担忧：“不用我说，她在这种时候失联意味着什么。财务造假什么的触犯的只是证券法，罚款、责令，大不了市场禁入，不至于伤筋动骨。可如果……”
李思霖完全明白秦欢的意思，夏丽失踪，如果真和章旭明有关，那就是刑法的范畴了。李思霖看着秦欢，她希望能给对方一个笃定的眼神，这和旭明无关，他绝不会做这种事。但她做不到，她只能满眼无助困惑地看着师姐来求助。
她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小腹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