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派出了招讨使王宗勋,招讨使王宗俨,招讨使王宗昱。我没有写错,你也没有看错,这确是三位招讨使。
不出兵则已,一出就是三位招讨使。看来,王衍对战争的理解还处在街头打架斗的层次,奉行的是人多好办事的原则。
这三位招讨使不是亲兄弟,取得名字这么有情侣范是因为这些名字都是王建给他们起的。他们是王建的义子。
在唐末群雄中,要论实力,王建可能排不上第一,但要论收干儿子的数量,他称第二,李克用都不敢称第一。据统计,只要是能打仗,无论是环肥燕瘦,老媪幼齿,一律收为义子。光在清人吴任臣编的《十国春秋》里有传的义子就达四十一位。
顺便提一句,王建同志不但义子收得多,亲生儿子也不少,一共生了十一个(王衍最小),考虑到他是创业一代,大半生都在马上,按生产效率算,他已经超过十四岁就开始投入产子大作战的康熙。
三位招讨使各领一万兵马,挺进到三泉,与康延孝的一万兵马狭路相逢。这是唐兵入大散关以来,深入蜀地数百里,纵马十多天碰到的第一次大规模阻击。
但负隅顽抗已经太迟了。
我们知道,三个诸葛亮在一起,有可能成为一个臭皮匠。三个臭皮匠在一起,那就是三个臭皮匠。
三位招讨使进攻之时,各有主张,但过招之后,一看形势不对头,立马提高认识,统一思想,整齐路线,集体逃跑。
失败之时,他们担忧唐兵都是大胃王,怕前些日子留的六十万斛粮食不够对方吃,于是,又大方地留下了十万斛的粮食。
丢下粮食,一身轻松。三兄弟开足马力,跑着跑着,竟然追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叫王宗弼,也是王建的义子,而且是在剩下的义子中,资格最老,威望最盛,职位最高,军权最重。这样说,不是想告诉大家王宗弼是多么厉害,这句话的关键词是剩下。
王建同志搞革命工作时,收儿子一不搞政审,二不验大小三阳,但当了皇帝就不同了,有的义子打仗厉害,但难管理,少不得要请他先去地府玩一玩。有的义子虽然老实,但风头太盛,差点盖过老子,这样的儿子还是早点盖棺送葬的好。经过多年的清理,在把政权交给儿子前,总算实现了留遗产不留遗患。
而王宗弼是从剩下的一篮臭鸡蛋里挑出来,虽然也是臭鸡蛋,但看上去毕竟新鲜一些,据记载,他还曾经打败过梁朝五降将的老大刘知俊。
王宗弼有实力,却活了下来,还成为了王建的托孤大将。他能成功逃过王建大扫除是有原因的。
看上去,王宗弼是一个老好人。
前两年,李严到成都吹了牛皮,在成都政界造成了不少的恐慌。而让王宗弼更为胆战的是,有一个人找上了门。
这个人叫王宗俦,王建义子之一,蜀中实权派人士。
王宗俦进来之后,示意王宗弼屏退众人,然后,说出了一句惊天动地的话。
“圣上失德,应废之另立明主。”
王宗俦同志突然说出这句话,并不是毫无法理依据,因为王建在去世之前,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若其不堪大业,可置诸别宫,幸勿杀子。但王氏子弟,诸公择而辅之。”
大意是如果我的儿子不成器,就废了,另立王氏子弟,当然,王氏子弟里也包括一百多个义子(活下来的没有这么多了)。喜欢看三国演义的都熟悉这个场景,当年刘备托孤时就说过此类的话。
王宗弼吓了一跳,他虽然没有诸葛亮的智慧,也知道这不过是场面话,领导说说,大家听听,谁当真谁就傻了。况且,自己已经功成名就,还玩宫廷政变这种危险游戏干什么?
支吾了二句,王宗弼把义愤填膺欲举大事的王宗俦打发走了。接下来的日子,他一不说干,二不揭发检举。上班躲着王宗俦炽热的眼神,下班不是拖堂就是早退,就是避免跟王宗俦接触。
就这么拖着数天,活活把忧国忧民的王宗俦给忧愁愤恨死了。
话说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宫廷政变胎死腹中,这个事就让它随王宗俦去吧。但明显,王宗弼是不会浪费这个炒作题材的。
在王宗俦死后,王宗弼马上找到了枢密使宋光嗣、景润澄,这两位是前蜀大太监,颇受王衍器重,因为王衍的蜀国就要完蛋了,俺也没心情介绍这两位亡国太监,记得是反面人物,经常祸国殃民就是了。
见到这两位大太监后,王宗弼全盘托出王宗俦的计划,然后挥袖做擦汗状,进而全身放松,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
“王宗俦让我杀你们,现在他死了,没事了,没事了。”
望着前眼这个大好人,两位大太监热泪盈眶,想不到啊,自己曾经深陷死亡陷阱,而王宗弼真好人啊,为自己默默担下这血海般的干系,简直是当世刘玄德,来生宋公明。
感动之中,他们纷纷下跪以示感谢。
当然,他们不会料到,最终要了自己命的人就是这个将要扶起他们的大好人。
凭着这些善举,王宗弼成为朝廷上下最受欢迎的人,屡屡被授以重任。比如在听到自己的三英战延孝没有起效后,王衍赶紧找来王宗弼,说声哥哥一定要顶住,死守利州(四川广元),挡住唐兵西进的道路。
说完,王衍没有耽搁逃生的黄金时间,打马回成都了。
显然,说好话是王宗弼的看家本领,做好事不是他的行为准则,当炮灰自然想都别想了,王衍前脚先走,王宗弼收拾收拾也跑了。
问题来了,王宗弼同志靠近成都,溜的也快,怎么还被后面的三兄弟给追上了呢。
不是王宗弼的11路马力不足,实在是王衍太不讲究,出利州后,就是嘉陵江上的著名渡口桔柏津,江面上有浮桥连通两岸。王衍同学过去之后,一把火把浮桥给烧了。
这就太过分了,我在前线为你断后,你在前面断我的路,好歹等我过了再烧啊。
望着宽阔的江面,残留的桥桩,飘浮的竹片,王宗弼欲哭无泪,欲怒有恨。
好吧,你过河拆桥,就不能怪我不义了。
王宗弼擦干眼泪(不多),开始沿江寻找能过江的东西,从事情的发展来看,无论是船只还是木筏或是千年乌龟,他应该是找到了所需要的东西。
过江之后,王宗弼迈开两腿,大步流星的跑向成都,因为在江边浪费了一些时间,所以不幸得很,在离成都不到三十公里的地方,被三位兄弟从后面赶了上来。
据史料记载,四位难兄难弟胜利会师的地方在今天的四川金堂县,这里离成都不远,节假日时,成都人民经常到这里的农家乐祸害村里的走地鸡以及打麻将。
见到三位义弟之后,王宗弼发现对方的眼神有点发红,他马上明白自己的处境不太妙,这三位兄弟显然也被桔柏津上的断桥气得够呛,搞不好,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纵火犯。
这个时候,解释就是掩饰,但王宗弼没有发慌,也没有辩白,只是果断地掏出了一样东西,当然,不是麻将。
这是一封密令。
原来,王衍把王宗弼留在利州,不光是为了挡挡敌军,还交付了一项秘密任务,捉拿三位败将,就地砍头,以振士气。
到了这个时刻,这封密令自然成了王宗弼团结同志的武器。
三位兄弟,你们看,宋光嗣令我杀你们(宋光嗣,前面所说的两位大太监之一)。
显然,王宗弼又一次树立了为保兄弟不惜抗命的光辉形象。
三位招讨使九条腿差点瘫在一起,组织上要杀我们祭旗,后面的唐兵喊打喊杀,岂不是死路一条?
四位难兄难弟抱着头痛哭了一场,在王宗弼的启发下,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成都,西南最美的城市将迎来它的过去,现在以及将来。
第一个到达的是王衍,因为抢了跑,沿路还不遵守公平竞争的体育精神,大肆破坏交通设施,所以没有人跑得比他更快。
在到达成都后,按理说,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赶紧进宫,关紧大门,然后进房间蒙上被子,好好定定神,但王衍同志是有一个有追求的人。
到达皇宫后,王衍突然下令。
诸妃不要惊慌,进宫的队伍不能乱了,我看,这一回就用回鹘队入宫吧。
所谓回鹘队是一种队舞,虽然本人跳慢三都能把对方踩得满脚包,对回鹘队这种大型舞蹈自然所知不多,但本着为人民服务的精神,我是查了资料,做了功课的,可惜的是,因为文艺细胞的贫乏,一直没能彻底搞明白。就解释为一群美丽的女子上半身用飞天舞姿,下半身扭秧歌,还要唱着歌以奥运会入场式的顺序分批入宫。
国将亡,身将死,大小老婆不知道要跟了谁,王衍还不忘歌舞,倒有娱乐至死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