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珂跟石敬瑭的关系不错,据史书记载,他们还一起踢过球(友谊赛),我们知道,踢球这件事不但可以锻炼身体,还可以增进友谊。
但因为那次踢球,他们知道终有一天,双方将各奔前程,没有办法再站到同一个场地踢球。
那天,球咕隆咕隆的滚到了一座庙里,等这两位球友进庙捡球时,发生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庙是赵襄子的庙。当李从珂跟石敬瑭冲进庙后,赵襄子前辈的泥胎像突然站起,然后束手站在一旁。
不排除是运动过度,突然从明亮的外室进入到昏暗的室内所产生的眼花,当李从珂跟石敬瑭冲进庙后,他们突然发现赵襄子前辈的泥胎像突然站起,然后束手站在一旁。
这是一个不好解释反科学现象,这两个却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解释。
赵襄子,虽然没有诸侯之名,却有诸侯之权,能让赵襄子起而站立的只有天子吧。
但问题来了,赵襄子是看到谁来了才起立的?
两人互相凝视了一会,但很快,他们没有纠结这个答案,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捡起球离庙而去。
将这个疑问深藏在心里。所有的一切,都会在未来揭示。
梁晋争霸于黄河时,李从珂跟石敬瑭,还有夏鲁奇,高行周,元行钦们在李嗣源的周围组成了一个无敌横冲阵,当然,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组合,很快,夏鲁奇被李存勖调走了,元行钦追求进步,卷起铺盖进了李存勖的军营,连不想走的高行周最终也升迁了。
剩下的就只有义子跟女婿了。
紧紧地追随李嗣源吧,无论梁晋争霸,还是守护边疆,或是西向洛阳。
可接下来呢?
这经年弥漫的硝烟什么时候可以散去?
当有一天,我们可以脱去金甲,又可以换上一身什么样的衣服?
沙场之上,砍人之余,李从珂望着石敬瑭那沉默的背影,常常会想起这些问题,他知道,在那具不善言论的身体里,指不定也想着同样的问题。
谁是这个时代的下一个强者?或者说,谁是下一个王者?是谁,能让赵襄子见而起立?
有一段时间,李从珂认为自己已经离最终的答案越来越远,他被软禁了。
因为没跟安重诲没搞好同事关系,李从珂被阴了一把,丢了驻地,只好老实回到家里蹲坑。主要生活内容是念经。
这让他了解到,这世界上最凶险的不是沙场,而是官场,而不久后,他将进入到更为危险的局面。
在洛阳的家里,李从珂变得更加沉默,他把大门关上,家里的人都从小门或后门出,他本人则二门不迈,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宅男。
正当他做一天宅男面一天壁,准备就此过一辈子时,李嗣源把他叫了出来,告诉他:
安重诲已经死了,你可以出来工作了。
李嗣源将他安排到凤翔,那里离洛阳近,回家也方便,收拾好行李,李从珂转身离去,当时他并没有想到,过些时候,他将用什么样的姿态回归洛阳。
而此时,石敬瑭是河东节度使。
当年同入赵襄子庙的两人各奔东西,照史料记载来看,他们并没有牢记当日的预示,在驻地老老实实上班,该吃的吃,该睡的睡,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事实上,这两位确是随波逐流的人物,他们没有崇高的理想,异于常人抱负,只要能安稳地活下去,管他什么胎胎神像。
可翻阅历史我们常常叹服于其中的精妙,许多看似偶然的事件却环环相扣,有的东西无论你迎合或是躲藏,无论你是拒绝还是接受,它总会以它的方式来到你的面前。
当日,是谁让赵襄子见而起立?
最终揭示答案的时刻终于到来。
石敬瑭跟李从珂同时接到一封调命,那时,是公元九三四年的春天,李嗣源已经与世长辞,新任皇帝是李从厚。
李从厚是个老实人,他有个小名叫菩萨奴,一向好说话,当年被李从荣视为眼中钉,他也不生气,见面就叫哥,从不抢风头,靠着忍让,他成功避开了李从荣的直接进攻。
事实证明,老实人是有老实福的,本来在魏州当着天雄节度使,以为这一辈子就混个王爷退休了,突然驻地来了一个人,此人是孟汉琼。
孟汉琼表情严肃的告诉他两个消息。
一是,他的父亲快要死了,这应该是坏消息。另一个是好消息,李从荣已经死了,现在圣上召你回京继承皇位。你赶紧回京吧,魏州的事就先交给我了。
不争不闹,李从厚回到了洛阳,成为了新任皇帝。
史书记载,李从厚同学在各方面都跟李嗣源类似,如果不出意外,他有可能将李嗣源的小康社会延续下去,可惜的是,他跟李嗣源有一个最大的差异:勇气。
李从厚是个软弱的人,大家不要闹事,我当我的皇帝,你们当你的大臣,你好我好大家好就是他的哲学。
朱弘昭,冯赟非常明白这一点,搞清楚李从厚的特点后,他们积极主动,大力发挥主人翁精神,在朝中各个重要岗位安排自己的人员,将朝中的势力紧紧掌握在自己手里。
事情大概如此了,一般来说,大家不要惹事,皇帝大臣各安本分,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但朱弘昭,冯赟这两位兄弟不是安分的人。
不久后,这两位雄心勃勃的兄弟做了第一个重要决定,事后来看,这是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
这个决定是关于调动节度使的。
令:洋王李从璋去凤翔接任凤翔节度使,凤翔节度使李从珂调往太原担任河东节度使,河东节度使石敬瑭调为成德节度使,成德节度使范延光去魏州替代孟汉琼,然后孟汉琼回京。
这是一个让人头晕的命令,牵扯到五个人,四大军镇。线头在李从璋。
春天,路上鲜花盛开的时候,洋王李从璋从洛阳出发前往凤翔,这位李从璋是李嗣源的侄子,性格暴躁,史书上写他善于骑射,但据我观察,此人的近身搏斗应该也不错,尤其擅长于使用铁挝之类的兵器。
在这个美好的季节,李从璋怀揣着那把顺手的铁挝,兴致勃勃的朝凤翔进发,可刚出洛阳,连长安都没到,就收到通知,凤翔不用去了,李从珂已经反了。
只是搬个家,你就要造反,这也太过分了。
事实上,造成这个后果的原因很简单,实在是因为朱弘昭,冯赟是一流的阴谋家,九流的政治家,在操作四节度互换的过程中,充分暴露了从政经验不足,方法简单粗暴的缺点,直接犯了两个大错误。
第一个错误是,让节度使互换的命令竟然是出自枢密院,而不是由皇帝签发的正式制书。要知道李从珂对这个相当敏感,当年他就被枢密院出来的军令坑过一回。那回,丢掉了驻地,差点被军法处置。
第二个错误是,他们竟然让李从璋去跟李从珂交接班。如果你记忆力好,应该还记得这位仁兄,当年就是这位大哥拿着一把大铁挝去接安重诲的班,然后一挝将安重诲的脑袋敲碎。
根据这两点,李从珂马上判定。
所谓的四大节度使调换,就是针对自己的。
现在再没有李嗣源来保护自己了,自己再不动手,就只有等李从璋的大挝砸向自己的脑袋。
那就反吧。
我们已经多次说过,造反能不能成功,关键在于找到合适的同志,让同志多努力,自己的革命才能成功。
经过寻找,李从珂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在长安的东都留守王思同。
不久以后,李从珂在凤翔的城头见到了王思同,王思同领来了一大队兵马,可惜的是,王思同不是来入伙的,他是来讨伐李从珂的。
王思同是幽州刘仁恭一脉的人,老刘家的风格我们已经熟悉,见利忘义是其基本原则,坑蒙拐骗是其操作手法,残忍无情是其生存宗旨,但王思同是一个例外。
为了劝服王思同跟自己共同创业,李从珂向长安派出了一支特殊的说服部队,这支部队由两种人组成,一种人是伶人,一种是军校,这是奶糖加大棒的组合。
答应了,就让伶人为你唱大戏,不答应,就直接帮你办丧事。
这一队工作组刚到长安,就被王思同拿下,然后打包送到了洛阳。
王思同用行动回应了李从珂的建议,这在当时许多人看来是一个不合理的举动。
凤翔附近许多的军镇都收到了李从珂的造反(也就是所谓的檄书),但大部分人的应对是扣住使者,然后再向凤翔派出自己的使者互通信息。
话不能说死,这是中国人一向的处世原则。
王思同没有给自己留有退路,他舍弃了最佳应对,这应该是有原因的。
在十六岁那天,王思同逃到了太原,被编入鸦军,据记载,王思同有特长(善骑射),也有胆量(敢勇),情商也不低(轻财重义),唯一缺少的是战功。
没有战功的原因不是王思同不努力,实在是太原人才辈出,要脱颖而出难度太大,于是,在梁晋争霸结束之后,王思同依然混得不上不下。
直到李嗣源上来,考虑到王思同也是老同志了,特意安排到秦州锻炼。
数年后,王思同回京述职,李嗣源特意问起边境之事。
王思同报告:秦州靠近吐蕃,以前吐蕃人经常过来骚扰,于是,我在边境线上设立军寨,控制要害之地,又开设边境市场,让蕃汉互相交易生活用品,但在市场上,设置管理处,让所有进市场的人上交器械。
听完汇报,李嗣源告诉左右:大家都说王思同不会管事,如果真是这样,他能做到这一步吗?
从此,李嗣源对王思同大力提拔,在征蜀中,任命为先锋,回来后,也没有计较他的失败,安排到兴元以备蜀变,最后,又任命为西京留守,驻守长安。
现在我们可以理解王思同断然拒绝李从珂的原因,这只是为了回报李嗣源的知遇之恩。
一个为了生存而反抗,一个为了报答而努力,就在凤翔城下,尽展所能,就算失败,亦不负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