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章看向薛宇昭，并不掩饰语气中的赞赏——大概是因为薛宇昭是一个优秀的捧哏，说话都搔到了孟章的痒处：
“我虽然没陛下神通广大，实现你的愿望也应该不难。”
薛宇昭起身，空气中的压力已经消散无形。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我想请前辈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让我和艾萨克不受任何干扰、生死搏杀的机会。”
孟章头也不回地问道：“小子，他要和你放对，你愿意吗？”
虽然是疑问句，却是吩咐的语气。
艾萨克轻叹一声，也起身施礼：“神龙大人，我很愿意与薛先生一决生死，但在此前，我有话要对您说。”
薛宇昭一愣，立时猜出了艾萨克的鬼心思，他连忙开口：“你……”
“你说。”
孟章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艾萨克。
“你想埋一根怎样的钉子？”
艾萨克丝毫没有被揭破的窘迫感：“神龙大人，我想请问，您活了多久，还能活多久？”
孟章发出呵呵的轻笑，他拨开面前的旒（liu阳声，冠冕前后的珠串），一张年轻俊秀的脸展现在艾萨克的面前：“三年。”
三年？
这明显不是孟章的年龄。
那这就是孟章还能活的时间了！
艾萨克闻言，中了彩票大奖般的喜悦涌上心头，他强忍住激动：“您有所不知，在近一百年里，人类世界诞生了不依靠灵气的四阶之路。”
“踏足四阶，可得永生！”
薛宇昭闭上了眼。
艾萨克余光偷偷看了一眼薛宇昭，嘴角挂上一丝不着痕迹的笑意。
稍稍整理措辞，艾萨克将一切娓娓道来。
超凡者虽然具备强大的单体力量，但境况并不是很好。
断绝灵气后，以血脉为纽带的超凡族群失去了向心力——诞生“神”的概率大大减小，被称为“神孽”的畸形胎儿越来越多。
最终，这些血脉贵族淹没于人海。
自此，超凡者的觉醒成了一件看脸的事，祖上十八代都是普通人的夫妇生下一个超凡者不足为奇。超凡者的十八代子孙都是普通人也是天经地义的。
十万人才能诞生一个的超凡者有过得舒坦的，他们被称为谪仙、半神、剑侠、大师……
也有过得不舒坦的，他们被叫做吸血鬼、妖女、恶魔、女巫……
在佳肴美酒与刀剑毒药、神坛与火刑架、欢呼与谩骂中打滚了几百年，超凡者们终于抱团，形成了各种各样的组织。
一百五十年前，一个超凡者诞生了。
他叫西斯，现在的名字叫“拉”。
西斯的能力很普通，是“光”，实际上就是操纵光能照明。
一阶时亮如萤火，二阶时灿若星辰。
晋升到三阶，西斯终于能开发自己的能力了，经过积年闭关，他先后掌握“大日当空”、“肉身化虹”、“光线折射”几种能力。
如果放在现代社会，明眼人一下就会知道这些神技有多可怕。
但在一百年前，不会运用的大日当空只能晃花别人的眼，肉身化虹只能用来逃跑、光线折射只能用来隐身。
一二阶被普通人当作异类欺负。三阶被其他超凡者嘲笑无用。
西斯决定自杀。
掌握的光一辈子都不能伤害别人，那能不能伤害自己呢？
丹田中的能量核心熊熊燃烧，顺着身体一路向上，撞在了眉心。
西斯没死，反而在神思恍惚中看到了一个不可描述的伟大存在。
浩瀚而伟大。
圣洁且慈祥。
那个存在问：“你是谁？”
鬼使神差的，西斯想起了小时候听到的神话，他打趣道：“我是拉。埃吉尔国供奉的太阳神，拉。”
伟大存在不再说话，无尽的光漫天掩地而来，粗暴地挤进他的身体。
意志几度崩溃，精神几度模糊。
西斯挺了过来。
然后成了太阳神——拉。
艾萨克把故事和盘托出，尤其着重地叙述了西斯如何撞击眉心，如何成就了太阳神。
他还补充道：“神龙大人，我虽然不能揣测您威能的万一，但可以肯定的说，太阳神是远比您强大的存在。”
孟章虽然没经历现代的信息轰炸，但并不是个傻瓜。
他将冠冕摘下，乌黑的长发飘垂到了地面：“我听明白了。”
夜阑嘀咕道：“我没听明白。”
薛宇昭见木已成舟，只能苦涩道：“那个伟大存在，是客观规则的集合体，是无情无欲的天道。”
“嗯？”夜阑不解，“天道怎么会和拉扯上关系？太阳神只不过是人类的幻想。”
薛宇昭身上覆盖起一层又一层的冰甲，目光死死地盯着艾萨克，杀意再也抑制不住，一把冰枪眨眼间凝结完成，豁地刺出：“天道和神当然没有关系，但和信仰的力量有关系！”
冰枪与火剑一擦而过，枪头顿时融化了一半，薛宇昭化枪为棍，疾风骤雨地敲打起来。
夜阑没看打斗，细细思考刚才的话。
信仰的……力量？！
我明白了！
人类幻想出了神明，并对神明顶礼膜拜。
而实际上，“神”是不存在的。
信仰产生的力量找不到归处，只能寄存到天道那里。
掌控“光”的西斯，通过特殊手段见到了天道，并自称是太阳神。
天道是客观规律的集合体，没有情绪和意识，既然遇到了“拉”，那就应该让属于“拉”的信仰之力物归原主。
西斯就这样成了“拉”，具有了太阳神的力量。
夜阑立时明白了艾萨克为什么具有游戏人物的力量。原来他跟老天爷说了一声：嘿，我是艾萨克！
作为现象级的游戏大作，玩家们的认同不也是变相的信仰之力吗？
嘶～
这不就是骗么？
灵气枯竭时代的四阶超凡者，全是愚弄苍天的大骗子？
艾萨克手中的火剑突然软化成鞭，打了薛宇昭一个措手不及，冰甲的胸口产生大片的裂纹。
嗯？
我打上山顶的时候，艾萨克就换了装扮，开始玩火了。
是因为他失去角色“艾萨克”的力量了吗？
再想想艾萨克杀自己时刻意维持的“人设”，夜阑茅塞顿开：
信仰之力虽然赋予了超凡者强大的力量，但也要求超凡者维持人设。
当人设不能维持的时候，信仰之力就会飘散而去。
只差最后一块拼图了：
艾萨克为什么要给孟章讲这个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