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塔罗斯是希腊神话中的“地狱”。
这个名字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塔尔塔罗斯毕竟只是组织的名字,而非真实的地狱。
乌拉诺斯就是给组织取名“天空之城”“起个长点的名字会比较厉害”“老八天堂”“彩虹糖的梦”也正常
的吧?
但问题是,塔尔塔罗斯是欧罗巴大陆的至强者宙斯创立的学术组织!
薛宇昭在九重天阙培训时,知道了世界上有七个神灵高高在上。而乌拉诺斯并不在这个名单里。可是乌拉诺斯刚刚说“世界上只有七神”,那某一位就是他的马甲。
现在看来,乌拉诺斯就是宙斯!
用三代神王的表象掩盖一代神王的身份!
而塔尔塔罗斯也不是什么学术组织!
听到薛宇昭的惊呼,乌拉诺斯的幻影抬起了手。
未等乌拉诺斯进一步动作,孟章横跨一步站在薛宇昭身前,摇了摇头。
乌拉诺斯犹豫一瞬,便把手放下了:“孟章先生,您经历过超凡者统治世界的时代,忍心同类在千年后没落吗?我们需要你的加入,重塑世界秩序。”
孟章平和道:“恐怕你需要的不是我,而是灵气复苏吧。”
乌拉诺斯坦然道:“我当然需要灵气复苏,但也需要你。”
夜阑暗啐一口:这糟糕的台词。
乌拉诺斯又道:“七神都是在没有灵气的情况下达到三阶极限,又从三阶化为信仰神。我很好奇,灵气体系的四阶转化成信仰神,又会发生什么呢?”
孟章哈哈笑道:“随后你还会好奇,已经存在青龙神的情况下,青龙的原型也去争夺神位,又会发生什么?”
薛宇昭忧虑的看了看孟章的背影。
永生……
只有三年寿命的远古孟章会拒绝吗?
乌拉诺斯摇头:“孟先生,您现在已有半神之威,但没通过信仰体系成为半神之上,是不会理解其中玄奥的。”
“人类信仰的是脑海和神话传说里的青龙,早和你这个原型没有一点关系了。我们会选择最适合你的神位,让你成为塔尔塔罗斯的中坚力量。”
孟章、薛宇昭都有些尴尬。
艾萨克这家伙……什么都搞不清楚,就凭主观臆测坑人了?
或许他自爆,也是自以为挖的坑起效了,从容赴死吧?
孟章沉默片刻,道:“成为信仰神,寿元绵绵不绝,当然很美好了。”
“但是我拒绝。”
薛宇昭一直担心远古孟章去争青龙之位,一直忧虑他为了寿命加入塔尔塔罗斯。可是当孟章拒绝的时候,薛宇昭没感到松了一口气,反而莫名的悲哀。
一个活着的神话源流啊,还有三年就要永远的消失了。
薛宇昭不认为九重天阙会招揽远古孟章。
这和最高统领是青龙无关,而是因为,远古孟章作为天帝的追随者,究竟对普通人和超凡者是什么态度?
两千五百年前,超凡者凌驾凡人之上,天帝凌驾超凡者之上。身为追随者,远古孟章经历了超凡至高、秘武崛起、灵气衰落三个阶段,谁知道生命在他眼中算什么?
乌拉诺斯不解道:“为什么?”
孟章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我活的已经够长了吧?”
这话只说了孟章心里的一部分理由。
孟章早年随天帝游历过世间每一寸土地,他当然能看出,眼前的乌拉诺斯和年轻时所见的油画一般无二。
也就是说,乌拉诺斯在成为乌拉诺斯后,就连外貌也被重塑成人类想象的模样了。
信仰是强大的力量,但它绝对有毒。
连外在形象都要霸道的改换,那么,性格与思想是不是也变了呢?
或者说,眼前的乌拉诺斯到底是三阶超凡者进阶而来,还是人类幻想的载体呢?
孟章早在三百年前就感受到生命的流逝了,他在惊诧和绝望后渐渐看淡,反而觉得寿命漫长才是世间最可怕的事。
临到末年,他也只想溘然长逝,而非被扭曲意志而苟活。
乌拉诺斯不语,半分钟后道:“或许,您是对的。”
乌拉诺斯虽然远比孟章强大,但他今年不过一百一十七岁,连孟章的零头都不到。
掌控时间的乌拉诺斯很清楚,漫长的岁月是最伟大的力量,它可以改变一切。
或许,孟章已经活到了看破生死的地步了。
这样想着,乌拉诺斯欠了欠身——这是对远古前辈的敬意:“既然如此,我不再叨扰了。”
乌拉诺斯又深深地看了夜阑一眼,幻影凝结成一道光,从传送门穿过,不知去哪里了。
见到乌拉诺斯离去,远古孟章一屁股坐在地上,哪有之前的淡定风雅?他面色惨白,身体微微战栗。
夜阑有种感觉,某种被称为“生命力”的东西从孟章的体内消散了。
孟章虽似危在旦夕,犹自谈笑自若:“这乌拉诺斯确实远强于我。不过,我还是摆了他一道!”
夜阑顺着他的意思问道:“您做什么了?”
孟章笑道:“乌拉诺斯之前与我隔空过了一手,发现了我的生命与祭坛是相连的。”
“我说寿元还剩三年,他便信了,转身就走。”
“如果乌拉诺斯真按三年以后灵气复苏准备,必然大败亏输!”
“我连三刻都活不了了啊。”
夜阑和薛宇昭默然相视。
夜阑干笑道:“您可真是智渊如海。”
孟章头上的冠冕不停的摇动,幅度轻微而显眼,不知怎的,就让人想起了“风中残烛”这个词。
孟章对薛宇昭笑道:“这回不担心了吧。”
薛宇昭惭愧的低下头。
自己的小心思,早就被看透了啊。
孟章拔下头上的簪子,将冠冕扯下扔到一旁,仰头躺在地上:“快一千年没看过星空了啊。”
“我背您出去看看?”夜阑蹲下身子,看着肤色越来越破败的孟章,“不过,我不敢保证您能看到星星。人类的城市在夜间亮如白昼,天上的光彩也就黯然失色了。”
“真好。”孟章闭上眼,似乎在想象亮如白昼的城市到底是什么光景,“不必背我出去了。”
“陛下要我看守祭坛,怎能轻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