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鱼人城镇外围。
绿色无色褐色的血在艳丽的地面干涸，有残骸倒在地上，松软的沙石地面被扭曲的面目全非。扭曲弹之于鱼人相当于枪支之于人类，是一种危险的防身物品，它本是管制的，但在窨井盖带来的退水事件之后早已自由流通，鱼人的上层管不住，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漫长的十多年时间扭曲弹成功全民普及——面前这片狼藉无疑形成于一场扭曲弹战。
也便不难猜到，这里曾经有过窨井盖。
此处也的确是上一次播报的窨井盖的坐标。
这已经是第二次窨井盖竞争开始的第26个小时，窨井盖的坐标汇报13次，每一个地点间距都不大。数据确切，时间已知，算出窨井盖的移动速度并不困难：前四次每小时二到三千米，相当于一个人，或者一只翻齿种的步行且走走停停；之后的速度有了将近每小时20千米，是一只水母种远距离正常功率不停歇驾驶的速度，或者一辆胶囊车走走停停。
这其实不能说明什么，或许对应上延祈先前的猜测，可以验证“窨井盖本身拥有所有者”或者“窨井盖本身就是竞争者”，但脱开这些想法，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或许只是得到了窨井盖的鱼人抢到了胶囊车，或者单纯就是换了一个所有者。
延祈晃晃头：“你有看出什么吗？”
273F：“没有。”
“主神”：［东北方向。］
“主神”说话就是有意思，那么明显的、但凡是个目能视物的生物都能看见的痕迹，竟然还要特意指出来。
延祈把手臂缩进防护服的躯干，松了两下衣领，又把手装了回去：“走吧？”
273F默默地把手上排到一半的尸体放下，抬胯上了胶囊车。
扭曲弹破坏地形的能力太强，蛛丝马迹早就被消灭干净，之所以还有这胶囊车碾过的痕迹，只是由于它的产生于战斗之后罢了。离开的必然是最后的胜者，因为这一次路上仅有一条轧痕。
不过这次并非全无发现。
战区边缘的沙石呈现玻璃态，明显是受到过高温烧蚀，但扭曲弹不是燃烧弹，高温显然来自于别的武器。但鱼人不玩火——他们原本生于海洋，生存本就不需要火焰，即使如今退水二十年，他们也没有在火焰上有多少发展；何况喷火器可没有扭曲弹好用。
鉴于先前见到的鱼人异能者，答案很快就被揭晓。恰好这玻璃态物质出现在轧痕的附近，这个火焰的异能者很有可能是最后的胜利者。吃了出发点的亏，他们一直未能赶上战局的最前线，也就没能见到那位驱使火焰的鱼人；延祈缓缓吐了一口气，却想起鱼人四号来。
他是死了。但延祈又不是局限于普通思维的人，复活而已，谁都能想到，区别只是在于这个猜想是否在出现后被否认而已。
鱼人保护水分不蒸发的防护服透气很差，延祈掀开一些面罩，让身体里散出来的水汽散出去，和外界干燥的空气形成小小的回流。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爆鸣声，尖锐的碎片呼啸着跨越数百米的距离落在他们前方的不远处。一朵蘑菇云携带热浪翻涌过来，红色的光线在黑烟中鼓胀。
再往那个方向三千来米便是一座鱼人的城市，城市外往往会有许多的地下研究所；前方爆炸的起源多半便是某个存在有易燃易爆物品的研究所。
延祈拔枪，浅蓝色透明的护罩遮掩住气流吹来的碎屑。这种程度的爆炸伤不到他，延祈加快了速度，欲图在战局结束前赶到战场。细小的沙石被吹起来，哗啦啦打在移动的护罩上，有了几分冒雨前进的感觉。
273F有些亢奋。
数百米的距离跨越似乎只在眨眼之间，待延祈三人来到战场时爆炸已经停止。地面炸出看不到头的巨坑，下面的研究所裸露出来，什么仪器什么装置，乃至鱼人，全部变成了看不清的焦炭；巨坑边缘的玻璃化的沙石映着光，让延祈有些怀疑自己先前的猜测。
但这个怀疑很快就消失了。
延祈转头看向巨坑的对面，对面的鱼人也看向他。鱼人有些狼狈，臂下夹着窨井盖，细蛇般的火焰在他身周缠绕着，在防护服的面罩上映出一些红光。延祈其实是看不到这些细节的，他只能看到那火焰，与人一般体积的鱼人在这个距离处仅是一粒大一些的手指长度的黑点。
巨坑很宽，他们各据两边，无论是谁似乎都不能立刻攻击到对方。鱼人显然也很笃定延祈追不上来，拔腿就往远去跑去——远一些的地方停着一辆胶囊车。延祈也的确追不上，绕过巨坑的时间，足够鱼人上胶囊车，顺便再开出去个几百米。
273F已经追了出去，在远处不断变小。延祈没追，慢悠悠地，抬手拍了拍轶的肩膀。
“把他带回来。”他指指远去的鱼人四号。
轶站起来，瘦长的身影无声消失，转瞬间出现在鱼人四号的上方，随后抓住胶囊车的车尾，手腕轻翻便将其甩了出去。鱼人四号连鱼带车在地上滚动几下，被沉重的车身压在上头无法动弹。
轶将其从地上拎起，面上没有表情，像是无情的任务机器。他径直返程，回到延祈身边时273F才跨越巨坑边缘的一小段。
“延祈。”轶轻轻呼唤。
“给我吧。”
轶没有自主行动力，在抽象思维上表现出接近负数的智力，却能够理解不复杂的具象语言，在这方面的智商接近五岁小孩，相当于一只聪明的狗狗。虽然很难听，但想要轶快速理解一些具体语句，只要……像训练动物一样，让他形成一种类似条件反射的记忆。
就像刚才，就像通向驻地的一号门和通向c27的三号门。
［愚蠢的使用方法。］
延祈不置可否，给了鱼人四号两记麻醉，让他失去了行动的能力。短时间的水汽泄漏并不致死，延祈将鱼人的面罩打开，露出他的脸。
不出所料。他又将面罩贴心阖回。
窨井盖上依旧不是“主神”想要的那样，祂不再发言，也许是在考虑要不要更替一下任务，将找到窨井盖换成什么别的。延祈随手又将其切得粉碎，只是这一次并没有再出现窨井盖损坏的通告。
延祈笑了，没有情绪地笑着，让鱼人四号无端地有些不寒而栗。
283F：“你在叫什么？”
“这是笑。笑你傻。你们都傻。”延祈弹开指尖窨井盖的碎片，打在鱼人四号的面罩上，发出嘭的轻响，“上一轮的窨井盖是官方钦定的假货，这次可不是。”
“真是俗套。”他用手指戳着，“哪能那么俗套呢？”
“把人做成窨井盖，太没新意了。”延祈摇头叹息，“比官方作假都没新意。小鱼，你知道你是窨井盖吗？”
鱼人四号茫然地愣着。
〖窨井盖坐标：374728842M，988371479N，0H，中心城外〗
只是到头来线索还是断了，也不再有寻找线索的必要。早就没这个必要了。——窨井盖形状的窨井盖找到了，鱼人样子的窨井盖也找到了，“主神”要的东西还是没找到。延祈站起身，看着空气：“你还犟着？”
“找那玩意儿比找你还难。”他又补充。
［任务更替：寻找窨井盖制造者］
［ope：/SAH-0472001，amt ttp0。］
以轶为圆心，无形的“波”疾速向远处延伸，像雷达那样四处荡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