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这是圣明自己的疑问,相较之下,场下的疑问更直接一些:这个家伙哪儿冒出来的?
现在我们的圣明大师,穿戴齐整(师傅的行头),宝相庄严地与一群面前放着牌牌的大佬坐在一块。
这一切还要从和师傅的那通电话说起。
“出家人修行是水里长清莲,在家人修行是烈火炼金莲……哪里最有烦恼,哪里最适应修行……由于火候最旺,温度最高……”
师傅唠唠叨叨半天,从医院一直说到圣明跟孙队长上车一行人快到派出所才把电话挂断,然后……
孙队长的手机就响了,他应了几句,给钱弘扬比了个手势,车从派出所门口掠过,就到了这里——不认识的会议厅。
圣明全程没有话语权:可以问话,没人应答;可以有意见,但他们不负责执行;可以不化妆,但要上粉(?)……
如此半天,虽然饿着肚子,但总算被打扮成有德僧人的模样,并且按时被推送到台前。
并且坐在了台上,旁边是一溜大佬,前面是一屋子的……出家人?!
端坐在位置上的圣明双手合十,闭目微笑,仿佛与会场的声音、视线都隔绝了一般,让大量讨论他的人暗暗点头。
虽然不知道来历,但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性,也只有避世圣地可能有吧。
圣明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知道了也没心情理会,有人问起保不齐还要讳莫如深,半虚半实地应下来。
毕竟避世圣地叫着好听,说白了不也就是交通不便、名气不大、辈分不低的修行之所的统称吗?
北龙山北龙寺,我圣明如果不说,你们在座的不查内网有几个知道的?我师傅的辈分一段时间不说话群里哪个不是觉得他可能……圆寂了的?
北龙寺完美符合避世圣地的定义好吧。
……
吹了半天牛,其实圣明的心情十分不美丽。
孙队长不是说好找自己是为了帮忙吗?忙呢?莫名其妙就要开莫名其妙的会?
要开会就开会吧,圣明变秃以来也不是白混的,不单佛门经义和思想品德,为了抢生意连道家的东西都熟知一二,自信可以完美混入大众混过去。
但是台下这些人能叫大众吗?
先说左边那一片,一身道袍就不说了,怎么还有小孩子?他不用上学的吗?非休假日旷课我举报你们信不信?
还有另一边,一群光头聚在一起很伤眼睛知不知道!你们再怎么给我抛媚眼(?)我都不会坐过去的!你们死心吧!
“师兄,他是哪里的僧人,怎么坐在那里?”
“要有礼貌,慧静,”见小和尚乖乖把两手合拢起来,大和尚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不过那件袈裟我看过类似的,大概是哪位前辈的传人吧。”
“也说不定是一位驻颜有术的前辈。”
说罢,这位大和尚(刚刚赞许圣明风采的一员)向圣明方向行了一礼,圣明也笑着回礼,十分和谐。
注意到圣明与台下僧人的互动,同坐一排的大佬心里也多了些计较。
这一排人,除了圣明两手空空,其他人手里文件至少都有一份与会者的名单,这个【北龙寺-圣明】他们不知道,跟他打招呼的那可是正儿八经千年古刹住持的高足!
在座的没有一个傻子,一个个不动声色瞥上这么几眼,就将圣明的面目特征记载了心上。
富、胖、稳!
感觉是个成功的和尚。
那么……
没怎么耽误时间,自圣明坐上位置,按照习惯的速度默诵经文的进度来看刚好十八分半,整个会议室已经安静下来了,会议主持开始主导会议进程。
圣明一只耳朵支着获取会议信息,一边从眼皮子底下预留的小缝隙扫视会场。
整个会场大概可以分为四部分,左边的道士,右边的和尚,中间地方最大,一部分穿着制服还有的穿着西装。
不过说是一片一片的,实际的穿着还可以细分,光僧衣就有不同款式的好多种,看得出大概不是一座庙里的,制服同样涵盖了多个行业。
圣明暗自叹了口气。
这会堂里在座的,除了两队出家人画风不对,其他人看皱纹看姿态看发际线,不是一线也是各个领域主事的,一锅端分分钟瘫痪那种。
这说明什么?
遇上大事儿了,一件需要所有人协同努力才能做的事,要不然是帝都有什么新指示,要不然干脆就是遇上了危险……
再看这半屋子的和尚道士,九成九是后者!
更让圣明肾疼的是,这件大事师傅是必然撇不清嫌疑的。
想想师傅的话,又是什么“火候最旺,温度最高”,又是“烈火炼金莲”的。
‘师傅,这就是您教育弟子的方式吗?’
心里自怨自艾,脸上笑容甜蜜,时间流转也不会因为圣明一个人放慢一息。
“大家好,我是本次会议的主持人,本次会议出席人员……,本次会议的主要内容有……”
台上作报告的人和PPT走马灯似的变换,自左向右,圣明虽然在最右边(正对和尚们),也快要轮过来了。
基本都是一个套路:六分钟喜讯,夹杂着一分半的“不过”“虽然”之类的问题,最后“有信心”和“形势一片大好”做结。
其他出家人不知道能不能听出问题……看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盯着圣明,估计是不太行。
圣明做过一段时间侦探,虽然接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杂活,最后还被迫倒闭,总归是坚持了十多个月,走南闯北对方方面面都有些了解。
单听一个两个还没什么,这台上除去圣明一共十个人,每人说几句“不过”“但是”,汇聚到一起就是各行各业连着十几分钟的坏消息……
这谁顶得住啊?!
大型会议光坏消息接近小二十分钟,饭碗还要不要了?
台下中间那一块,更是听着听着脸都臭了,不乏有人想要摸手机,然后被工作人员阻止的,他们远比两边的出家人要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不能果断出手,局势进一步糜烂下去,很有可能向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到一大片,这可就全完了。
现在看来,这次会议就是一个很好的介入点,而且看规模应该已经得到了重视,接下来就看朝廷的手段了,不过……
话又说回来,这个人(圣明)是干什么的??
‘我是干什么的?’
之前主持人挨个介绍了台上这一排,都是跨多个部门的话事人,轮到圣明就一句:
“圣明法师。”
是的,就这么四个字,虽然圣明知道自己确实没什么头衔标签,自己就是个普通和尚,但‘一个普普通通的和尚为什么要坐在这里?你考虑过我的心情没有,考虑过大家的心情没有?!’
看着眼前被打开开关的麦克风,圣明再一次陷入沉思,并决定装死。
开玩笑不给我稿子,开了麦就想我说话?
你这是要向群众谢罪的!
说的就是你!给我开麦的工作人员!
装死是一门技术活,特别是坐着装死的时候,想要骗过一群出家人更是难上加难。
但凡有一定年头的,随便扫一眼就知道你是入定、冥想还是睡着了,以防万一,圣明真的入定了。
我掉线了(入定修行)你总不能强行让我说话吧?
默诵心经,既不同于最开始的空灵寂静,也不像至臻佛国的浩瀚纯净,圣明“眼前”的是一片荒芜……
果不其然,在有工作人员想要提醒圣明的时候,被一个声音喊住了。
“这位施主,台上的师兄在修行,不意打扰,如有得罪,万望海涵。”
开口喊人的是古刹住持弟子,也就是之前的师兄,面如冠玉,温和纯良,等工作人员退开才施施然坐回去,还不忘向周围合十行礼。
工作人员注意到,坐在台下的主管正诧异地看向自己。
‘你怎么了?’
工作人员也是有苦说不出,刚刚那和尚一张口,自己整个人半分都动不了,直到自己想要后退才从那种状态挣脱出来。
眼神传递不了这么复杂的信息,工作人员只能给主管一个委屈的眼神。
主管:???
会议还要进行下去,主管对着微型对讲机交代了一下,会议主持人直接站了起来。
“由于情况特殊,接下来将由本人代圣明先生发言……”
“……就是这样,接下来本地涉及相关事宜的工作,将由圣明先生主管,感谢大家的配合。”
“本次会议的主要内容已全部通告完毕,感谢……”
怀着各种难明的心思,会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圣明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大群好像很开心的鼓着掌,和尚们好奇,道士复杂的眼神……
‘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