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婉然关上房门，一转身却看到倾凰直直的看着她，那目光中带着些许的伤心，还有同情。
可惜的是，她这个时候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公主请坐吧。”沐婉然轻声道。
倾凰瞧着她与往日一般大方得体，温声细语，忍不住道：“沐姐姐，若是伤心，你可以哭的。”
沐婉然倒茶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说话，她将茶杯递给倾凰。
倾凰神情复杂的接过茶杯，手指摩擦着杯壁。
“公主不喝吗？”沐婉然问道。
见她不喝茶也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她。
沐婉然面上多了一抹苦笑：“公主，我是伤心，是难过，我想哭，可是哭不出来。或者说，我哭又有什么用呢？”
“姐姐！”倾凰看着她这般样子，心中也有些疼：“姐姐，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沐婉然柔声道：“说到底，这些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无论是我父亲下狱，还是皇后娘娘的可以隐瞒，我们都是在保护自己在乎的人罢了。你没错，皇后娘娘也没有错。”
“那二哥呢？”倾凰反问道。
“太子殿下……”沐婉然低声呢喃，忽的笑了笑：“他答应了我会救我沐家，如此便够了。”
“可你是真的想要嫁与他吗？”倾凰艰难的问道。
“公主，我没有别的选择。”沐婉然面上是无奈和哀伤：“但凡我有别的主意，我也不会做这个选择。”
说着说着，沐婉然面上多了几分自嘲：“其实仔细想想，不仅救了我的家人，而且还能够嫁与太子为妾，我也没有吃什么亏。说不定在京城的众人眼里，我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沐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倾凰瞧着她的样子极为痛心：“父皇旨意以下，不会更改。若是你不想嫁与二哥，我去说。不会有人强迫你半分。”
沐婉然却是笑了：“公主，事到如今你为何还是这么天真呢？”
“说句实话，我当真羡慕你，所有人都护着你，瞒着你，生怕这些事传到你的耳朵里让你伤心。你天真的让人嫉妒，也让人，生恶。”
“沐姐姐…”倾凰神情中带着震惊的伤心。
“公主，你可知道，要杀我全家的是你的父皇，只是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而我，为了救我全家看遍了脸色尝尽了心酸。我顶着烈阳忍着暴雨在宫门口跪了足足五日，最后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在你看来我是被迫嫁给太子，可这已是我现在能求得最好的结局。公主，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你都没有来。如今，我全家已经保住了性命，你就不要在来指手画脚了。”
“沐姐姐……”倾凰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是要将我们这么多年以来的情分全部斩断吗？”
沐婉然面露悲戚之色：“事已至此，我亦不愿多说。从今以后，你对我来说，只是公主。”
“姐姐！”倾凰眼中的泪水滑落。
沐婉然眼中亦是一片晶莹：“公主，请回吧。”
倾凰看着她决绝的模样，抽了抽鼻子道：“我知你心中怨恨，是皇家对你不起，日后若有什么事你不愿与二哥说的，便来找我，我会尽力帮你。”
倾凰说罢，转身离去，却在要出门的时候回了一下头：“不管如何，我始终都记着，你是我的沐姐姐。”
听到这一句话，沐婉然的泪水终于落下。
她脑中闪过昔日倾凰灿烂的笑脸，这一切，终究是回不去了。
倾凰出来房门，眼中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的落下。
暗烨等了许久，见她出来，走到她跟前。
倾凰一抬头，通红的眼框配上泪眼朦胧的模样看的暗烨心中一紧。
他料到了公主会伤心，却没有想到她会哭的如此厉害。
暗烨素来沉默寡言，不知道如何劝她，只从怀中拿出一方洁白的帕子递与她面前。
倾凰看了一眼，伸手接过，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公主这副模样，叫旁人看到了不好，不如先行回房吧。”暗烨劝道。
倾凰点了点头，两人一同去了她的专属客房。
进了屋，暗烨打了些水让她洗了洗脸上的泪痕。
倾凰忽然道：“暗烨，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暗烨的身子顿了一下，转身看着她。
倾凰神情恍惚：“我明明知道沐家如今的这一切都是父皇的旨意，明明知道如今无论做什么都已经为时过晚，可我还是想要帮一帮沐姐姐。”
“我与她从小一同长大，情意深厚，可我从未见过她今日的样子。那样决绝的神情，似乎过去的一切她都不在乎了。”
“我知道，她是想嫁给我二哥的，可是以这样的方式嫁的一个那样的身份，对她来说是一种侮辱。她不愿，可她却主动选择了这条路。”
“我觉得我真的很没有，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也帮不上。明明沐姐姐才是最无辜、最委屈的那一个，我却哭的比她还要厉害。”
暗烨沉默片刻，开口：“公主，你不需要因为这一件事情便把自己否决了。”
“你以女子之身入主刑察司，身居要位，督察百官，已是不易。”
“疫病四起，你不顾自身安危以公主之名召集百姓，治病救灾，散尽钱财。”
“在属下看来，公主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非寻常人所能相比。”
倾凰看着他，愣愣道：“我还是头一次听你说这么多的话。”
暗烨沉声道：“公主为国为民，所做之事数不胜数。沐家一事是陛下盛裁，与公主无关。哪怕当时公主得知此事，沐家获罪亦是在所难免，公主又何必妄自菲薄？”
“再者，沐婉然亦是罪臣之女。这样一重身份，她能嫁进太子妃为妾已是最好的安排了。”
听了这话，倾凰唇角无力的勾了勾，笑容有些苦涩：“暗烨，没想到你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却能够将事情看的如此的透彻。”
“公主谬赞了。”
“不。”倾凰面色比方才好了些：“今日多谢你开导。”
暗烨心中有些慌张：“公主客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