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他是一个可怜之人。”
“公主,我记得我与你说过,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对错,谁也不能轻易的去定义,因为他做的一切都是有起因的。十年前种下的恶果,用这几条人命来偿还,已经够了。”
君谨修道:“至于高景的罪名,这个并非是你我所能够决定的。”
倾凰点了点头。
君谨修见她情绪低落,轻声道:“你起的早,还未来得及吃饭,现在应该饿了,我叫人做些点心来,你将就着用些。”
倾凰摇了摇头:“别麻烦了,我吃不下。”
君谨修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在倾凰进刑察司的时候,他就和元凛说过。
刑察司,接触的,处理的不乏一些残忍肮脏的案子,甚至有很多不能够摆到明面上来的事情。
倾凰若是只挂个名还好,可她偏偏要参与进来。说句不好听的,刑察司或许会毁了她至纯至善的天性。
而现在,他同样也担心这个问题。
魏平延的动作很快,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便把高景带到了刑察司。
再进刑察司,高景的态度和上一次迥然不同。
他神色倨傲,语气轻蔑:“君世子既然直接把我带了过来,想必是已经有了确切的证据吧?怎么,要定我什么罪?斩首示众吗?”
君谨修并不在意他语气中的轻蔑,沉声道:“我应该叫你什么?高景?还是高文远?”
许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高景面上一怔,继而道:“许久未听到有人叫我这个名字,猛然一听,突然感觉好遥远。”
高景忽的一笑:“看来君世子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果然是不负盛名!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定罪吧。”
“高景,你并非是滥杀无辜之人,你杀的人全部都是当年的罪魁祸首,而无辜之人,你分毫未动。”君谨修道。
“你懂什么!”高景大笑着吼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心里有多恨。我们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事要落在我身上呢!”
“你知道吗?那一年我姐姐才十五岁,如花似玉的年龄,却因为遇上了陈锦言,全都毁了。他毁了我姐姐,毁了我一家!可为什么受得惩罚的不是他们,他们都该死,都该死!”
高景的面上流下两行清泪,笑容悲惨:“你们这些人,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你们怎么能够明白我心中的恨。在陈锦文眼中,我们一家的性命甚至连蝼蚁都比不上,为了他弟弟的名声,他花钱打点,把我们一家送进了监狱,我的父母在狱中身患重病,不治而亡。而我姐姐,被他们凌辱之后买进了青楼。她不堪受辱,撞柱而亡。而我,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
“我是杀了他们,可是他们根本就不算是人!一群道貌岸然的畜生,他们就应该下地狱!”
高景情绪激动的嘶吼道。
倾凰眼中有泪水在打转,高景现在模样癫疯,可她似乎感觉到了他内心的悲伤。
他为了仇恨活了这么多年,做了那么多事,可无论如何,他的父母家人都永远也回不来了。
君谨修面上也有些动容,他开口道:“高景,前因后果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或许你没有错,可是你谋杀朝廷命官,证据确凿,该承担的罪名一样也不会少。”
高景嘲讽一笑:“我早就知道,从我决定报仇的那一天起,这条命我就已经不在乎了。”
突然,一阵寒光闪过,高景以最快的速度掏出一把匕首插到了自己的心脏。
“高景!”
“高景!”
他的举动震惊了在场的人,可是倒下之后的唇角却是带着了一抹真心的笑。
他这一生,活的太难,活的太累,活的太恨。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放下这一切,安心的离开了。
君谨修忽然想到了什么:“快!派人去陈府看看!”
话音未落,外面便急急忙忙的进来一个人:“禀世子,陈府传来消息,陈锦文陈大人在书房中暴毙。”
君谨修闭上了眼,他就知道,像他这样聪明缜密的人,不报完仇怎么会这么安心的赴死呢?
倾凰面色苍白,清澈的双眸中带着几分悲戚。
隐忍不发,一击即中,大仇得报,慷慨赴死。
高景这一生活着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了复仇。
苏奕见倾凰面色煞白,忙叫人把尸体抬了下去。
毕竟她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姑娘,尸体这种东西还是不看为好。
“这案子已经明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和苏奕。你神色太难看,去后面休息一下吧。”君谨修道。
倾凰惘然若失的点了点头,看了地上的高景一眼,离开了。
那地上的高景双眼紧闭,嘴角却带着一抹满足的笑。
他背负血海深仇这么多年,眼下,终于是彻底的轻松了。
那一把匕首斩断的不只是他的生命,还有他这么多年的仇恨,他终于可以放下沉重的担子,安心的离开。
那鲜红的血从他的心脏涌出,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裳,开出了一朵艳丽的花。
倾凰呆呆的坐在床边,失神无力的靠在床头上,脑海里回忆着高景挥刀刺向自己的那一幕。
她不知为何,心里好像堵住了,难受的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君谨修推门进来,见她坐在床边上,眉头微皱。
“你没睡?”
倾凰摇了摇头,几缕碎发散落在耳边:“睡不着。”
君谨修坐到她身边:“这案子就算是结了,你也不必再放在心上。我与你说过,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对错。或许在更多人看来,高景现在的结局是最好的,他报了仇,一身轻松的离开,或许,他现在已经和他的家人在一起了。”
“我知道。”倾凰低声道:“可我心里还是难受。我本以为连着杀了这么多人,凶手一定是穷凶极恶。可是他却是在复仇,而那些所为的受害人才是真正的衣冠禽兽。”
“我在想,这些平日里冠冕堂皇的人暗地里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们怎么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