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陌仍旧住在里屋的小床上,小石头偶尔会挤上他的床睡一晚,凌陌也不说什么,就抱着他挤一晚,孩子身上暖和,像个小火炉。
窗户和屋顶的风声依旧,大兴哥的呼噜也依旧,只是旺财不叫了,它已经把凌陌当成了家人……
“啊忘”“啊忘”
“戚姑娘,大虎,胖子,胖妞”
“啊忘,明天是灯会,我们一快去吧。”
戚姑娘是村中布店老板的女儿,大虎是个孤儿从小没爹没娘跟着叔叔婶婶长大,胖子是猎户家的孩子,胖妞是胖子的妹妹,两人只差一岁。
凌陌平日里白天上工,收工后或没有什么活时偶尔会教小石头认字写字,附近邻居家的几个孩子有时也会跟着学。
凌陌也不收学费,他们就偶尔拿来些吃的送给凌陌,这几个年纪跟凌陌相仿,一来二去就成了好朋友。
“可是我要去上工的。”
“没事,晚上才热闹呢。等你收了工,晚上我们再去。”胖子边说边帮凌陌扶正了肩上扛着的沉甸甸的货物袋。
“好吧”凌陌答应了。
青花镇灯会的夜晚,街道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大人孩子带着面具拿着花灯,五个伙伴一路东瞅西看,戚姑娘拉着胖妞的手,高兴的蹦蹦跳跳的。
胭脂水粉一向是女孩子的最爱,戚姑娘虽然不算出众,但也是这青花镇里较为标致的女子。她在胭脂水粉的小摊子上翻弄了半晌。
“哎~戚大小姐,你好了没呀,挑东西这么慢。”虎子不耐烦地催道。几个大男孩站在旁边等着。
“好了,快好了,切~你懂什么呀!”
翻弄了好一会儿挑了一小盒子茉莉花味道的脂粉来。转身又去着拉胖妞的手。“好了好了,走吧。”
刚要往前走,发现不对,这手………转身看去她拉着的是凌陌的手,凌陌一愣,戚姑娘脸红的好像一只苹果,忙放开手,转过身去。
凌陌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向前走。
突然一个人狠狠撞了凌陌一下,然后跌倒了,凌陌刚要上前去扶,被胖子拉了过来。
“哎呦~~好疼啊,你撞了我,赔钱,赔钱。”
“二黑,是你撞的他,我们都看见了”胖子反驳道。
“你们是一伙的,反正你今天不赔钱就不算完。”
这个二黑是村霸大黑的亲弟弟。一向偷鸡摸狗,投机耍诈,吃喝嫖赌什么都干。
“别理他。”戚姑娘拉着胖子和凌陌的衣服往前走。
“你们敢走。”二黑一骨碌爬起来,“我去找我哥。”
“无赖……”胖妞愤愤道。
几个小伙伴继续在热闹的人群里玩闹,说说笑笑,凌陌虽然插不上言,但听到好玩之处也会跟着笑。
他几乎快要忘记以前的事。这一张张欢颜让他内心很平静。
青花镇有一片荷花池,九月的荷花一片一片的铺满了整个池塘,月色的笼罩下清逸而雅致。
凌陌很喜欢,五个伙伴肩并肩坐在荷花池旁,沐着月光,有说有笑。凌陌也会想,如果以后过着这样的日子其实也很好啊。
回到家里,小石头又挤上了他的小床,凌陌把他肉乎乎的身子搂进怀里,盖好被子,谁知道他突然坐起来道:“啊忘哥哥,今日好多人都带面具,你的面具呢?”
凌陌一愣,起身从一堆叠置整齐的白衣中翻出来,想了想又背过身后对小石头道:“你不怕吗?”
小石头盯着他背在身后的手,目光中明显有几分恐惧道:“我长大了……”
凌陌笑出声来:“你长的太快了……那你不会哭了。”
小石头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不会了。”
凌陌心道好笑,背在身后的手将面具拿了出来。
小石头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是猛鬼面具的样子还是太吓人了,小石头闭上眼睛还是哭了出来,凌陌吓得刚要收回去,却不想小石头伸出了小手。
凌陌看着他又哭又笑又害怕又想要的纠结表情要笑出眼泪了。
听见孩子哭,婆婆,兴嫂和大兴哥跑进来,看见这情景也大声笑出来。
从这日起,小石头开始带着面具吓别人,一家人还要学他以前很害怕的样子。
每次凌陌看见都想笑,家里有了凌陌之后,生活反而好了很多,即便是嘴不饶人的大牛嫂,也时不时的夸赞凌陌几句。
这日凌陌分了工之后,和以往一般去送货,青花镇不大,仅有一家米店,生意很好。
凌陌把米送到店里,刚刚转身要走,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话。“一百两银子,没一百两我不做。”
“你太黑了,一百两我要卖多少米才能赚得到啊。”
“我不管,事成之后有你挣的。”这个熟悉的声音又道。
“好好好……就依你,不过得事成之后。”之后便没了声音,凌陌要回去赶工,也没多听。
一边走一边琢磨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见过。
中午送完了最后一趟货物,凌陌正要回货站吃饭,他早已忘记了这件事。
“你叫啊忘?”一个皮肤黝黑的高个子男人带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拦住了凌陌的路。
“你是何人?”凌陌立于对面,面不改色,不慌不忙问道,这气势倒是让对面黝黑的男人一愣。
“我是大黑,你不认识我?”
“大哥,大哥就是他,那天撞了我,还骂我。”
说话的是那个撞了他又讹人的无赖二黑。
这声音是……就是他,会功法的人听音最为敏锐,即便是凌陌已经没了功法灵力,也比寻常人敏锐好多。没错,米店里听到的也是这个声音。
“我何时骂过你,那日分明是你撞我,你却要我赔钱给你。”
“大哥,他是外乡人,仗着自己会几个字,还老是勾引戚姑娘。”二黑挑拨是非道。
凌陌心道,原来这人喜欢戚姑娘。
一听到戚姑娘。这高个子男人怒道:“废话少说,给我打……”
他一声令下,几个彪形大汉动起手来,凌陌没了内功和灵力,但身法却还灵巧,虽打不过,但躲闪还是很迅速。
几个大汉打不到他,便把他围在当中,凌陌在圈中避无可避,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凌陌倒在地上抱着头,任由暴雨般的拳头和脚踢打在他身上。
“住手,住手。你们做什么……”
戚姑娘和大虎,胖子,胖妞正巧要去找凌陌。
“戚姑娘……停。”大黑喊道。几个壮汉也停了手。
“啊忘,啊忘”
“啊忘,你怎么样?”
几个伙伴七手八脚把凌陌扶起来,凌陌俊朗的脸被打的好几块青紫色。
“大黑,你做什么?为何打人?”戚姑娘吼道。
“大黑,那天晚上我们都亲眼看见是二黑先撞人然后耍无赖的。”大虎道。
“这个人是外来的,你们小心他不安好心。”二黑继续挑拨。
“不安好心的是你。无赖。”
“你说谁无赖?你敢再……”
“行了,二黑,走。小子,这次就是警告你别这么猖狂,下次可不轻饶你……还有”大黑看了看戚姑娘,指着凌陌道:“离她远点。”大黑转头走去。
“你算什东西,你凭什么让他离我远点……”戚姑娘气得大骂。
大兴嫂用冷水给凌陌敷着伤,婆婆心疼的道:“啊忘啊,这大黑是这个村的村霸,你可别莫招惹他了,看着一身的伤多疼啊!”
“婆婆,我不疼,您切莫担心。”凌陌安慰道。
“其实啊,大黑也是可怜人,爹死的早,娘生病没钱,黑心的郎中不肯救治,只能看着娘死在怀里。他气得把郎中打了一顿,赶出青花镇。自己带大了弟弟,却又不争气。”
凌陌听婆婆这么说,倒也心生几分同情。
凌陌伤好的很快,三天就痊愈了上工干活了。
中午,凌陌扛着一袋子货物走在街上,忽然在街道的另一端看到几个粉色的衣衫晃动,一边走一边查找。
凌陌心中一惊,忙躲进了小胡同里偷偷看去,见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他熟悉的那个粉色倩影,手握两把剑,一把“若水”长剑,另一把凌陌再熟悉不过了,剑身上一个凡字,他再一次见到了他的“洛凡”。
苏若婷桃花般的面容依旧娇美动人,一旁中年男人粉衣翩翩,面若冠玉,腰间一只白色的长剑“轩彧”。
正是苏小楼与苏若婷父女,这父女完全不容于这世俗的街道,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两位仙子落入凡间。
眼看距离凌陌躲藏的路口不远了,凌陌忙扛起货袋,跑出街口,想要躲的远远的,这时候天空下起雨,凌陌怕货物淋湿了,加快了脚步。
只听得身后有人喊:“陌师兄……是你吗……”
是苏若婷,凌陌加快脚步头也不敢回,他不想苏若婷看见他如今这样,她是仙子,他是个长工,他知道他们父女对他的好,但他现在就是个普通人,与其让他们看见他这样饥寒交迫的过日子,不如只当他已经死了……
凌陌拼命的跑,跑到街道拐弯处,躲进了一户人家的院子后。
雨越下越大,街上小商贩急急忙忙收拾货物往家赶。
苏若婷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伴着雨落下的声音“陌师兄……可是你吗?陌师兄你出来啊……我是若婷,你出来啊……”
苏若婷撕心裂肺的哭声,雨声,凌陌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脸上不知是雨还是泪,眼睛越来越模糊,心也快无法呼吸。
“若婷……许是你看错了,那不是陌儿……”苏小楼安慰道。
“一定是……父尊,陌师兄为何不肯见我?”
不知多久,雨停了,人也走了,街道静静的……
凌陌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天空,那片天空被雨冲洗的清心而明亮,好像自己的心早已空空荡荡…
好久,凌陌双手拍打几下原本俊朗的脸。心中一个声音轻轻的对他说“啊忘……醒来吧”。他笑了,这才是他的生活……
凌陌依旧每日准时上工,这日发工钱,回家晚了些,街上已经没人了,大兴和大牛与凌陌三人一起往回走,发现街角的胡同里有两个人影晃动。
凌陌本是仙门中人,比常人耳聪目明许多。他认出其中一个身影是二黑,于是找了个借口让大兴和大牛先走,自己轻手轻脚地跟过去。
跟着这两个人的身影一直跟到村口不远,青花镇镇后是座大山,镇前环河,河上是座小桥,村民所有用度都要从桥上运进来,村里人也有靠山里采摘的山珍或猎物走去外面十里外的烈城去卖。但只有这座桥可以走车辆。
看见这两个人拿着什么工具鬼鬼祟祟的走到桥上,凌陌以为他们出了镇子,便也没在跟上,径直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大牛哥兴高采烈的跑来,说牛嫂有了身孕啦,成婚好几年,两口子盼了好几年,大牛高兴的什么似的。上工时,大牛这一天干活可比以往更勤快了。凌陌和大兴打心里替他高兴。
“听说村口的桥塌了……”
“呦……是吗,这桥咋能塌呢?”
“不知道,今天我去买米,米价长了不少。”
“那我得快去买点,过几天不是更得贵了。”
“可不是吗。”
这时候,工头走进来说道:“今天没有工开了,村口桥塌了,运送货物的车都被堵在村面进不来了。所以这几天先回去吧。”
凌陌是何等的聪明,听到这儿心中一动,想到那天送粮在米店听到二黑和人说的话,还有昨晚他看见二黑和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去村口桥上的情景,顿时心中明了,但是苦于没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