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世尘的房间不大,一目了然,一张竹塌,两只竹倚,一张竹桌,还有一个竹躺椅,茶壶茶碗很朴素很普通。
根本不像一代仙尊的房间。
跟苏小楼不同,虽然桃苑也很简朴,但苏小楼是个神仙一般的人物,所有物品都很讲究,尤其是他的剑轩彧,连名字都雅。
林小临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没找到什么线索,便出来了。
夜晚的竹林被皎月映照出一个个笔直挺拔的竹影,林中处处飘散着清新的竹香,凌陌很喜欢这种感觉,伸手摸了摸身边的竹子,光滑的竹节壁上,挂着些许露珠,湿答答的,触手清凉,很舒服。
突然凌陌发现下面的竹节上有划痕,并且是新的?
“大师兄,小临…”
林小临和上官安阳忙过来看。像是写过两个字,但又被划去了,这划痕绝对是新的。
“这是什么字?”林小临道。
仔细看去,隐约能分辨出好像是“誅阙”。
“诛阙?还玄武呢,此人必定是写错字了?”林小临道。
“阙…阙是…邪帝。”上官安阳想了想道。
“狱慑五狱之中妖帝白夙死于摄元须,冥帝丹丘死在了燕师叔和梁博琛之手,鬼帝飒失踪已久,魔帝夜君现在西岭我外公处,唯有邪帝从未露面,传说现任邪帝独自云游天下,没几人见到过。”凌陌道
“师尊是去杀邪帝?从未听他老人家提起过啊。”林小临很惊讶。
“去西岭,请教我外公。”凌陌道。
天已微亮,西岭,只有在阴暗的地宫里,凌陌才能感到安心些,他长长的出了口气。宫小伍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圆乎乎的小脸蛋一会儿贴在凌陌肩上,蹭阿蹭的,一会儿又用小手摸一摸凌陌银丝长发,他好久没见到他的陌哥哥了。
“你都不想小临哥哥吗?”林小临掐着他的小脸蛋笑道。大概是林小临的痞气小孩子欣赏不来,宫小伍有些怕他。
倒是上官安阳的个性温润,笑容和善,宫小伍反而对他有些好感,时不时的看向上官安阳。
修言思索片刻道:“此人我却有两面之缘,她鲜少露面,也无安置之处,邪狱也只剩她一人。”
“前辈,这却是为何?”林小临问道。
“恩这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当年因你父尊与你母亲的缘故,本尊试图与陈青玄和解狱慑帝都与幻灵仙门这三百多载的争斗。
当年五狱还算和睦,但自本尊在遥山血池寻得兽魂珠,又想与幻灵仙门和解后,便有人猜忌。
上任的妖帝梓戊被弟子霓裳挑唆,对本尊起了戒心,之后萝儿又无意中寻得万鬼锁魂。
于是冥帝,魔帝,邪帝都开始猜忌本尊,但又不敢不听从本尊之令。
最后他们之间也生嫌隙,后来,我们把幻灵仙门的人困在邪狱地宫密室里,谁知道,这时炎火山震动,本尊打算去放出他们,但不知为何他们已经逃出,最终邪狱的人被关入炎山之中,炎山喷火,邪狱人也都死了,妖狱霓裳也死了。
邪狱只剩邪帝梓戊的唯一弟子阙,此人本就鲜少露面,还经常穿着男人装扮,此事后,便无人看见她。”
“阙是女人?”凌陌突然想到无花谷那个带着面具的黑衣女人。
“外公,那原本邪狱的地宫可是被炎山喷火毁坏了吗?还有您…您为何一直不肯告诉我,传言您和母亲都掉进炎山湖里…”凌陌问道。
“本尊为成全你父尊与你母亲,将万鬼锁魂丢进了炎山湖,让你父尊将兽魂珠再次丟进遥山血池,带着你母亲隐于一处荒山脚下,让你母亲以村女身份嫁与你父尊…谁知兽魂珠却在你身上。
陌儿,本尊本不想你参与幻灵与狱慑的争斗,只想你平安度过此生。不要像你父尊与你母亲。只可惜……”
修言眼中明显闪过一抹忧伤,那一抹悲伤如同在凌陌心头伤口上撒了一把盐,他当然理解外公的话,他更知道父尊与母亲的死永远是外公和自己心底的最深的一道伤痕。
半晌,凌陌再次深吸了口气道:“外公,今夜我想去一次邪狱地宫。”
“我同你们去。”赤练上人道。
“劳烦前辈…”
黄昏,几人御灵飞过了三座光秃秃的炎火山顶,邪狱的地宫在西岭的最深处,地宫所处的炎山后远远是一小片密林。
“原来西岭也有这等地方呀。”林小临道。
“西岭多炎山,处处是岩石和灰烬,只有这里有一片树林。”赤练上人道。
邪狱地宫的入口早已塌陷,面目全非,只留下炎山喷火后燃烧的厚厚的灰。
赤练上人飞起赤练锤一道金光划过,倒塌的石块全部碎裂,夹杂着炎山喷火后的山灰一时尘土飞扬,显现出一个洞口,几人走进去,发现炎火山喷出的岩浆早已掩埋了地宫。几个人退了出来。
忽听一声雷鸣般的吼声从邪狱地宫中传来,“轰”一声巨响,飞石四溅,一通体火红,似牛一般的庞然大物撞碎了石壁,直奔几人扑来,正是赤睛兽。
几人慌忙闪身,却见这赤睛兽停顿了片刻,头转向凌陌,红鼻子嗅了嗅,趴在地上,像只哈巴狗一般。
“这是冥狱那只赤睛兽?”林小临道。
凌陌用手摸着他坚韧火红的鳞片,忽见赤睛兽脚趾间插着一块尖长的石块。
“陌大公子,它这是来找你求助的。”林小临笑道。
“林大公子,来帮忙。”凌陌蹲下身子,四人把尖利的石块从赤睛兽脚趾间慢慢拔出来,赤睛兽急喘出灼热的气息显然很疼。
凌陌轻轻抚摸着它坚硬的鳞片,示以安慰,忽见赤睛兽背部有只条旧伤疤,伤疤处一处鳞片被削去一半。
“这应该是利刃所刺。”凌陌奇道。
要知道如此坚韧的鳞片,自然不是一般仙器可以刺穿的。
“能刺穿赤睛兽鳞片的绝非凡物,必定是有人所为。”上官安阳道。
“应该是剑伤,并且这把剑是径直插入赤睛兽背上。”
赤睛兽回去山石之内。
几人踏入密林之中,绿荫环抱,虫鸣鸟叫,林中闪着灵碧的光点,好像漫天的星光点点闪耀,是萤火虫的光亮缱绻萦绕在繁茂的花草之中。
借着点点萤光,恍惚可见密林中生长着一棵奇特花藤,开着一种火红色的小花,还有一种很小的火红色很像葫芦的果实很显眼。
上官安阳心思细腻,看着这种果实好半晌:“赤练前辈,这是何物?”
赤练上人道:“这是这里独有的一种花,名唤星芦,花开过后结出这样的星芦果。这种小星芦果实很坚硬。”
凌陌思索片刻:“燕师叔拿着的便是此物?”
上官安阳道:“我猜想应该是它。”
遍寻无果后,天已微白,林小临摘下一只星芦,忽然发现花藤之中一条黄色的布巾,黑夜时并未发现,星芦有一些掉落在地上,明显这里不久前有人来过,但并不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林小临愣了一下:“这黄巾有些眼熟。从哪里见过…”
“玉川人?玉川人领口上扎着黄巾。”
凌陌想起杀黑蛟时候所遇到的玉川人奇怪的装扮。
“正是。”林小临恍然想起:“难不成阙是玉川人?师尊去了玉川?”
“回去。”
四人回到西岭魔域地宫。宫小伍拿着小红葫芦坐在凌陌腿上翻看着玩耍,修言反复查看了黄巾,点点头。
“前辈,您可去过玉川?”
林小临心急问道。
水河杀黑蛟时他跟玉川人交过手,其中一个玉川人跟修言几乎打成平手,修言的修为比起燕世尘还要高出许多的,他当然担心师尊安慰。
修言思虑片刻后,点头道:
“本尊年轻时,曾去过一次,玉川部落在崎恒圣地,那里是千年前的魔教起源之地,仙门祖师芜曾说过,仙魔最大的区别便是仙门自修功法,以自身真气修功,而魔借助外力修功,以兽或人或法器的力量来修习功法。
苍恒圣地玉川人都是已外力修习功法,五洲四岭的魔教始祖晏便来自于苍恒。”
“晏,就是北岭千年前的仙魔之战的发起人?”凌陌问道。
“恩”
“外公,您以音律修功,也算魔?”
修言沉默半晌道:“陌儿,在你心中,怎样区分仙魔正邪。”
凌陌思索片刻道:“在我心中只有对错善恶不分仙魔正邪。”
修言忽然大笑道:“哈哈哈…不亏是本尊的外孙,陌儿,你与外公确是投契。”
“陌儿,仙魔原以功法区分,被后人演变为以门派区分,后因门派分争引发诸多明争暗斗,连累多少无辜百姓与生灵,这些又是何人过错,倘若修习仙门功法却行恶毒之事如何算是正,若然借以外力修习功法,但却行侠义之事如何算邪。
仙门正道也不乏走火入魔之人,若无心魔何以入魔?”上官安阳,林小临皆是叹服。
“外公,您说的对,陌儿谨记了。”
忽发现一旁玩着葫芦的宫小伍不见了。凌陌喊道:“小伍,小伍…”
宫小伍像只小猫一样立马跑过来,小手一伸,搂在凌陌的脖子上,手里多了样东西,又一只星芦。
“小伍,你另一只星芦哪里来的?”林小临奇道。
“爷爷给的。”宫小伍趴在凌陌肩上道。
“小伍,是哪个爷爷给的,何时给你的?”上官安阳忙问道。
凌陌从小是上官安阳带大的,他的个性和善,宫小伍竟然很心甘情愿的回答他道:
“大胡子爷爷给三天前。”这孩子说话虽没有逻辑,但三人都听得懂。三人互视。
“大胡子爷爷叫什么?”凌陌又问。
宫小伍摇摇头,圆乎乎的小脸蛋一颤一颤的。
“小伍,爷爷可有仙器?”上官安阳问道。
宫小伍点点头:“一把很大的剑。”
这几乎已经能够确定此人是燕世尘。
燕世尘个性不修边幅,从不注重形象,平日里邋里邋遢还留着胡子,所以宫小伍称他大胡子爷爷。
“小伍,爷爷都说了些什么,除了爷爷以外还何人?”凌陌抱着宫小伍道。
“恩………没有人说墨城咫山。”
“墨城咫山。”
宫小伍虽然话说不清楚,但几个人还是听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