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水汐霞并不责怪楚墨白。
至于是真的不责怪还是假的不责怪，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最起码楚墨白没有受到太多难堪。
“说说你的打算。”
平静了一会儿，两人开始正视起了对方。听着眼前人平静中带着一抹关切的询问，楚墨白长吁了一口气，沉吟片刻，不答反问。
“水姨您有什么打算？”
水汐霞一顿，随即苦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修为没了，她虽然恢复了容貌，但却没了自保的实力，一时间，她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感觉。
说起来，她跟楚墨白是同一类人，都是遭过灭顶之灾，又机缘巧合下重获新生的人。
唯一的区别在于，在是非面前她可以选择逆流而上，或袖手旁观。
楚墨白却没得选。
这时，楚墨白开口了。
“水姨，我有个想法。”
水汐霞一顿，随即一笑，打量着他，幽幽道。
“想让我们去万妖山？”
“嗯。”
楚墨白坦然道：“如今九州不太平，不仅是这神秘的男子，据说各地秘境中都出现了神秘强者，我在不枯林中也遇到过一人，虽然没交过手，但从当日我所见的一幕判断，那人比此人还强，至于是手段差异还是实力差异，我不得而知。”
“而之前我已经从那神秘男子嘴中了解到云曦她们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中，其目的您也清楚。所以……”
话未尽，其意自显，水汐霞目光闪了闪，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眼底闪过一抹欣慰。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呢？就这么去找云曦她们吗？”
“为今之计，也只能先跟你们去万妖山，看看白泽有什么办法。”
“墨白，你应该清楚，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以白泽一人之力，恐怕难以跟他们抗衡。这是一个死局，除非你放弃万妖箓，或者一步登天，成为这些神秘人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水汐霞摇头，楚墨白苦笑。
他不清楚龍赢等人的底细，但他知道白泽的实力，白泽虽强，但要靠白泽一人之力救出洛云曦等人，恐怕很困难，因为从这金衣男子表现出来的实力来看，即便有所不及，也相差不大，更遑论八大州域似乎都有神秘强者现身，事情成败还真不好说。
诚如洛云曦所言，怎么看，这都是一个死局。
除非他能一步登天，成长为他们忌惮的存在。
可是，可能么。
一时间，他有些茫然，不自觉的，心里有了一丝纠结。也许交出万妖箓，选择妥协也是一个办法。
但不知为何，他想起了那个背着铜门的干瘪老头，心底又有了一丝迟疑。
那老头虽然没有明说他的目的，但他猜得出来。肯定是不希望自己手中的万妖箓落在这群人手里，否则他又何必大费周章，为他抹去体内隐患，顺便除掉万妖箓内那不安分的八大妖魂，直接坐视不管不就好了吗。
他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无法妥协的隔阂，但他清楚，以他之前的实力，在那红殇公子手中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当然，他现在也只有勉强逃窜的机会。
这还得看人。
扪心自问，如果之前的人换做那可以凝虚化空的红殇公子，他可能逃都没得逃。
他有种感觉，这金衣男子似乎是专横于肉身的武修，对于天道的掌控偏弱。
世上修士大致分为两种，一种善于御器对敌，一种善于短兵相接，发展到极致，就是运用灵力催动天道之力威压四方的灵修，以及以强悍肉身施展武技对敌的武修。
十年前，烛龙等妖的肉身就是被金家一位专修肉身武技之力的强者给轰碎的。
很纠结，一时没了主意。
他面前，水汐霞看出了他的纠结，顿了顿，岔开了话题。
“墨白，她们的以后暂且不论，他们的强弱也姑且不谈，单说云曦自己。就算你跟白泽侥幸得手，以她对你的成见，也不是什么好事。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孤身执意前往天心湖去找那所谓的仙门传承。以你的聪慧，你应该明白她这么做的目的。”
“其实在我看来，楚桀虽然死不足惜，但奈何云曦她们不知情。以前我还压得住她，现在恐怕无能为力。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真相？”
楚墨白一愣，下意识开口。
“您都知道了？”
“仅限于我。”
水汐霞额首，楚墨白滞然，随即恍然。
不用说，肯定是弈星痕告诉她们的。
楚家的事，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都不是外人看到的那么简单，但他一直没有让弈星痕公布。
因为他知道公布了也没人信，反倒徒增别人讥笑。天星宫已经跟他站在了一起，他们的话已经不被人认可了。
而且，这件事在楚桀死在自己手中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成了死局，不管真相如何，洛云曦心底肯定有了一根刺。
如果他将当年今朝的事和盘托出，洛云曦也许会原谅他，心底却难以释怀。
别看她现在一幅冷淡呆木的样子，曾经的她可是温柔善良，善解人意。对于楚墨白，她有女儿家的心思，而对于楚桀，凌云逸等人，也将他们视为至交好友。
一旦把那些丑事说出来，除了让她心里更难受之外，并没有其它实际意义。
还不如就止步于自己，让那些事慢慢随风而逝。反正从上辈子开始他就没什么好名声，人憎鬼厌，也不在乎这点儿污名。
更何况，这件事从某种程度上也不算诬陷他，楚桀确实死在了他手里。
“说不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楚桀死在我手里是不争的事实。”
想了片刻，楚墨白开口打破了平静，水汐霞一滞，随即一叹，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楚墨白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同时，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脑海里乱糟糟的，没个头绪。所以顿了片刻，见水汐霞不再言语，便躬身一礼，转身就欲离开。
只是在转身的刹那却被叫住。
“墨白。”
顿足回眸，他看了过去。
“管住你的嘴。”
“额……是！”
微微一滞，随即讪讪一笑，摸着脑袋，转身离开。
而转身的那一刻，他眼底闪过一抹悲哀。
他清楚水汐霞的心思，不仅仅是警告他之前走光的事，更多的是让他帮忙遮掩。
她恢复了容貌，但失去了修为，这对于她而言是幸运也是不幸。因为在这动荡不安的时局中，漂亮的女人如果没有自保的实力与势力，通常不会有好下场。
床榻上，水汐霞没再看他，而是垂头看着手中铜镜，看着里面那张自己朝思暮想的面容，她忍不住抬手扶住了自己的脸庞，铜镜表面，一双复杂的丹凤眸闪烁，久久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