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排前一天晚上，许秋辰深夜到访。
“听说你们组想学表演？”他穿着剧组的西装，风尘仆仆，脱了外套，袖子还半卷着。
沈恬她们站成一排：“是，韩城老师说您在这方面是专业的。”
这小子倒是会说好话。
“行，那你们跳一遍我看一下吧。”韩城助理已经搬了一张椅子过来，放到镜子前面。
“你想到你我就——”音乐声响，五个人迅速站到自己对应的位置上。许秋辰定睛一看，沈恬竟然还不是C位，不过林熏一的外貌长相确实比沈恬要合适得多。
已经是半分成熟的表演，无论是歌曲还是舞蹈，这五个人组合在一块儿都拿捏得很好。许秋辰立刻就明白了她们想让自己指点的是什么东西，虽然可能因为韩城的缘故，她们身段上已经有了妩媚的姿态，但眼神、表情、气质都还不够抓人。如果这些料没有加进去，这支小曲儿依然还是一碗熬烂了的清汤白开水，没有滋味可寻。
“停，停停。”看到一半许秋辰就打断了音乐。
“你站出来。”许秋辰手指一点沈恬，他想指点沈恬很久了，现在终于有机会啦！
沈恬愣了一下，往前迈了一步。
“我听说，你表演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古装群像？现在还是？”许秋辰笑着，两手撑在膝盖上。
“嗯。”虽然沈恬也想想些别的，但她确实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那为什么古装群像就让你觉得妩媚呢？”
这是一个好问题，不仅沈恬陷入沉思，后面一排站着的四个人都是愣住了。
“说说你脑子里的都是谁。”
许秋辰悠闲的样子就差给他上一盘瓜子了。
沈恬犹豫了一下，瞥了一眼镜头：“刘亦菲、佟丽娅、郭珍霓、林青霞......”
各位仙子的粉丝啊，排名不分前后，我真的是想到谁就说谁的啊！
“我猜一猜啊，小龙女、赵飞燕、赵合德、东方不败，还有一系列，你想到的都是她们有扮相有情节的样子吧？”沈恬不注意地点点头，“小龙女媚吗？也不，东方不败媚吗？那叫英气。你不是一眼就觉得她们媚，而是一眼就觉得她们美，她们有故事，因而在你自己脑海中、心里头幻化出这种媚的感觉。”
话题逐渐形而上，沈恬紧紧盯着许秋辰的眼睛，仿佛意念都是用眼神来传递。
“老师的意思是，只要我有故事，我就不必为媚而媚吗？”
“不，这涉及到两个方面。简单来说，首先，你要如何有故事，第二，你要有媚的暗示。故事是你心里头的东西，你要有强大的信念感去支撑这个东西。演技两种学派，一种技术型，一种浸入型，你就是典型的浸入型，你必须相信你在这个歌曲里面是有故事，无论你是故事的出演者也好故事的旁观者也好，你在这个世界里面必须有地位，这样才能带出自然而然的感情，做作的东西一眼就能被看出来。”
许秋辰歇了一口气：“同时这个故事你也要给它表现出来，这个感情是怎么样发展的，你当时的感情会调动怎样的眼神、表情、身体动作，甚至心脏频率，能把这些表现出来，你的整个姿态就是从内而外展现出来的。”
说完之后，一片寂静，对面都愣住了。
许秋辰顿时感觉自己好像说多了——就出演一个节目而言，似乎用不上这么多表演的标准，她们只要能表现出一种氛围就行。
许秋辰刚想找补两句，沈恬的眼神却渐渐从朦胧走向清亮：“那《芒种》就不该只是媚。”
哦，有点意思。
“继续讲。”林熏一她们都愣住了，她们能听懂许秋辰讲得每一个字，但这些东西就像流水从它们心中划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看沈恬的样子，却分明有所领悟。
“如果只看《芒种》的歌词就是一种前世离别，今生相约的——”沈恬皱眉，“悲伤？渴求？羞涩？”
“但是《芒种》的节奏却是欢快跃动的，”许秋辰的眼神里面有鼓励，沈恬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进入到另一个世界，“所以我们看《芒种》的舞蹈觉得媚是因为受到音乐、歌词和舞蹈动作的影响，但是实际上这种媚是由别的感情引带出来的——”
“比如。”许秋辰的声音想从远方传来。
沈恬不自觉地跟着他的脚步：“比如上辈子错过的哀怨、这辈子遇见的欣喜、想要相认的羞涩、在佛前求这段缘分的——”多种复杂的感情瞬间在沈恬心中爆发，如同无垠宇宙中闪过的流星，她只能抓住片语。
许秋辰不打断她，知道她别扭了很久说出“渴望和谦卑”。
沈恬眨巴着眼睛，仿佛回到现实中，有点迷茫地看着许秋辰：“老师，我说的对吗？”
“当然，你的感情，为什么不对。”
沈恬的眼睛猛然一亮，许秋辰却是转向眼神定住的另外四个人：“这就是你们要懂的东西，媚的东西不是你抛几个眉眼，做几个露骨的动作就能出来的，搁古代，女子本就叫温香软玉，这种东西本就存在于你们浅层的魅力当中，但是你要用别的东西激发出来，融合之后才不是干巴巴的媚，而是有水的、有温度的、柔软有情怀的媚。”
林熏一点点头，她好像有一点明白许秋辰的意思了。
她的眼神不自觉飘向沈恬，她，天赋太好了。
“还有一个，仅我个人观点啊，你们太柔了。虽然你们的点啊力度啊卡得都很好，但是，就要有那种渐渐融化的感觉，你们明白吗？”沈恬想起练习室里的C位舞蹈老师似乎是男生。“至坚至柔就带不出那种刚柔相剂的感觉，要像娇花一样，风一吹轻轻地娇媚地倒向一边，但你的根就不该动，要牢牢定住的就要牢牢定着。”
沈恬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生动的情景，仿佛真有那么几分韵味。
“你们重新来一遍，我看一下。”
沈恬第一遍还没有找到感觉，但是第二遍、第三遍，肉眼可见地渐入佳境，她跳的时候的那种气场，甚至都影响到周围的人。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感觉！保持住！”许秋辰都兴奋起来了，沈恬的资质优秀得令他叹为观止。
能这样听一遍就懂，试两遍就上手，有悟性有脑子的学生，现在都不多见了！
送许秋辰出门的时候，许秋辰都忍不住问：“你有兴趣演戏吗？”
“演戏？”沈恬心中一动，但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要先把我手头的事解决了再说。”
“但是，老师觉得我有天赋吗？”猫眼一样的眼睛亮亮地在月光下闪烁。
“有一点点。”许秋辰还是保守一点说。
沈恬吸了一口气，夏夜有点微凉的风灌进去。
“谢谢老师，如果未来有机会我会尝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