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归云初遇 1
by 远山yu
云虞找到风染桐的时候，他正在看洛娴和三个涂脂抹粉的地主婆子推牌九。虽然不大能理解洛娴对这项运动出乎寻常的痴迷，但——他也乐意一边听着楼下街市的喧闹声，一边陪洛娴在这儿耗上一下午。
云虞猜到风染桐和洛娴肯定又会在这归云酒馆二楼东边靠窗的位子虚度一个下午。因此，从小绿毛儿鹦鹉那听来了稀罕事后，她就赶来了这儿。
她一进门就看见一身红衣的洛娴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和三个地主婆子打得火热。
而月白色的风染桐则安安静静的靠在漆红窗子的木棂边看着洛娴“风生水起”的推牌九，身后是宁静了十一年的归兮镇。
风染桐抬头看见云虞，微笑着说：“你来了。”
瞧，他就是这样——不急不缓，温温和和，对谁都带着笑，永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让他高兴、生气、恼怒、悲伤、痛苦。云虞如是想着。
“嗯……”云虞走到窗子的另一边，靠住，“我刚刚在街上碰见了小鹦鹉……”
“小鹦鹉！”正在推牌九的洛娴回头插嘴，还带着只在听到八卦时才有的闪闪发光的眼神说：“它又有什么八卦……不是，新闻了！”
旁边一个地主婆子埋怨：“哎哟，年轻人专心点，别总是毛毛躁躁的。”
“小鹦鹉说——镇上来了个八百年没洗澡的怪人。”
“呕。”另一个地主婆子正拈起右手两根手指把果子送进嘴里，却在听到这句话后——做作的干呕：“八百年没洗澡？那肯定是你们妖精。”说罢，和另两个妇人笑作一团。
“什么嘛！凭什么就说是我们妖精！”洛娴知道这三个牌友是在开玩笑，并不计较，况且，日后还要指望从她们的嘴里听到更多的八卦呢。“然后呢？”洛娴转头问云虞。
“听说那个怪人一来镇上就逮着人问哪里有河。然后就跑到河里去洗澡了……熏得那些小鱼精水草精什么的全跑到岸上骂。”
“呕——”这回换做洛娴干呕了，“这也太恶心了吧，心疼那些河里的小妖精……”
“嚯，这也太恶心了！”方才干呕的地主婆子嫌弃的说道：“那洗衣服还能洗吗？”
“估计是不能了。”云虞摇摇头。
“啥？”三个地主婆子一齐惊叫。
“不玩了不玩了。我得回家遣人去镇西头水井打水了，去晚了又得排老长的队。”其中一人急匆匆的站起来。
“是啊，是啊，不玩了。”另两人附和。
“嘿！别不玩了呀！我马上要赢钱了，你们就不玩啦！不带你们这么悔牌的！”洛娴急的站了起来。
“哎呀，你这年轻人，下次让你一局还不行吗？”
三个妇人说着便一路下楼走远了。
“好啊！她们出老千！”洛娴看了看桌子上剩下的牌九，不幸的发现自己被骗了。
风染桐叹了口气——“谁让你那么好骗。”
洛娴颓丧的趴在窗边看着楼下叫卖的商贩和来往的行人，沉沉的叹了口气：“我这个月捡的钱又全栽在这上面了……”
“那你有听到什么八卦吗？”云虞凑上前来，和她一起望着川流不息的街市。
“哎！”洛娴激动的回过头来看着云虞，“你别说，还真有！”
“镇西头的张员外家你们都知道吧，他家有个姑娘叫莺莺。听说长得可美了。可惜啊，这几天在家里寻死觅活。说是外面来了个捕妖世家遣来的媒人，要把她和那家的大公子凑一对儿。那个大公子啊……唉，真是一言难尽……”
“怎么了？”风染桐凑了上来。
对面街道外的山野里，卧着鸡蛋黄似的落日，毛茸茸、软趴趴的。金黄温和的日光映在风染桐月白色的衣襟上，煞是好看。
云虞看着身边好看的人儿，有些晃神。
“那个人啊，暴虐成性，而且听说他们家有家暴的传统……”洛娴盯着街道上的一处望着，那里不知何时钻出来一个影子。
日光暗了，那人又戴着个斗笠，怎么也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出着一身黑色短褐，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行囊。逢人就在打听着什么，可每个被询问过的路人都离他远远的。
“那人是谁？”洛娴下意识的问了一嘴，也没期待有人回答。
“看这个打扮，好像是今天小鹦鹉说的那个人。”谁知，云虞却道出了楼下行客的来历。
“哈哈哈。”洛娴笑出了声，“你看，怪不得大家都离他远远的。”
“那个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张小姐肯定是不愿意的啊。何况——何况她还有个心上人呢……”
“这就好玩了。”
洛娴停了一会儿不说话，半晌才闷闷的说出来一句：“不过……她的心上人是个妖精……”
这下几个人都没了声响。镇上谁不知道那张员外是出了名的痴迷长生之术，他虽不懂辨妖、捕妖、炼妖之术，可这些年明里暗里搜集的，拿来炼制长生药的——妖精灵魄也已不计其数。他又怎么会让自己的食物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呢？
更何况——来提亲的是有名的捕妖世家，若是攀上了亲家，更是不愁日后的妖精灵魄了。
“那……现在这两个人怎么样了？”
“不知道……她们说，张员外正威胁着张小姐，说是不嫁就找人来把她的小情人弄死，她要是乖乖的嫁了，还能保她的小情人一条命。”
……
伴随着沉重的话题结束，日色也渐渐西沉。更远的山外，黑暗早已漫卷了整个天空。明暗交错中，似乎可以看到浓重的乌云。
看来——夏日的暴风雨又要来了……
洛娴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不无懒散的说：“反正——妖界和人界自己解决自己的事情，这是归兮镇多少年的老规矩了。”
说来也是，抛开十一年前那场暴风雨不谈，归兮镇算是这世上少有的人类和妖族能和平共处的地方了——
这儿的人大多数对长生都没什么兴趣，也极少有修捕妖之术的派性、家族；妖精们也大都是些在山上乐得安闲自在、整日里贪恋“口腹之欲”的“游手好闲”之辈，比如——洛娴——尽管活了九百多年了，却极少离开归云山和归兮镇的地界，人生也没什么大的理想，唯一宏大点儿的目标就是能在石板砖缝里捡到更多的钱，好让她来镇上听八卦……
而归兮镇上人、妖之所以能守住难能可贵的安宁，便得益于一直以来奉行的原则——自家管好自家的事。
就连十一年前的那场暴风雨……
也不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