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还顺利吧，主教大人？”
虽然是用着尊称，但希斯的薄嘴唇弯起一丝戏谑。
“当然。”
“呵呵，您没有带着仆从吗？”
老者缓缓把兜帽拉倒身后，凝目看着对方，过了一刻才道，“希斯先生，看样子……你似乎并不着急做这笔交易，是么？”
心中一道明光闪过，林周立刻明白过来，原来这两个人并不是一伙的，只是为了防着对方，这个老者才故作姿态而已。
“呵呵呵，您误会了，我只是稍微表达一下对您关心而已。”
说着，希斯伸手从他的黑色大衣内掏出一个东西放到小桌上。
“3铢量的1号血匙，请您先看仔细。”
又听到血匙这个词，林周连忙看去。只见一个袖珍玻璃试管一样的东西躺在昏暗的烛光下，它的瓶口也是用玻璃塞塞着，里面装着像墨水一样黑色的液体。
林周仔细地盯着这个小试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发现这个试管似乎在有节奏地轻轻跳动。
虽然老者一直在故作镇定，但当他看向这个小瓶时，林周还是注意到他的眼神完全变了。
手指轻轻扣了一下桌面，希斯笑道，“主教大人，您的东西呢？”
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老者这才从袍子内取出一个由白色的丝绸包裹的物品，放到桌上，然后缓缓地打开。
很快，一个黑色的骸骨露了出来，似乎是一个人类的手掌，但它的结构很怪异，非常的畸形。
看着老者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希斯的两个手臂向外一摆，脸上露出疑惑，“还有呢？”
老者冷冷地道，“你要的处女，我下次再给你带来。”
“这……似乎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吧？”希斯望着老者，轻笑一声。
“够了。”老者突然一声低呵，手掌按在桌子上，“你知道我从教会把这东西带出来冒了多大风险吗？”
看着对方不答话，只是带着诡异的笑容看着自己，老者又把手掌收回，语气也缓了下来，“你放心，下一次我肯定会给你带来。”
“呵呵，对于马楠教主的诚实，我很相信。”希斯站起身，把手伸向老者，“成交。”
老者的脸上立刻露出喜色，他也站起身。其实他的心中早已非常焦躁，只盼着赶紧把交易完成。
“主教大人，您打算什么时候把剩下的交易完成？”双手握在一起后，希斯盯着老者的眼睛问道。
“嗯……一周之内吧，我派人送到这里。”
“呵呵。”希斯脸上露出笑意，“不用了。”
老者一愣，“什么？”
就这时，希斯和老者相握着的右手猛然抓紧，接着他的左手带着一道寒光划过老者的喉咙。
脖颈上的伤口像一张裂开的嘴，粘稠的血液立刻淌了出来，老者抽回双手本能地地堵住伤口，但鲜血还是从他的指缝中喷涌而出。
他的双目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希斯，像是要凸出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林周的心中虽然也充满震惊，但却并不如何意外，他以旁观者的视角，早已看出来希斯的杀意。
就在此时，突然他的头脑一阵眩晕，爪子一软，差点掉下去，但立刻又清醒了过来，他清楚这个蝴蝶分身的时间要到了。
老者的身躯直挺挺地仰面倒下，砸上了身后的木椅，发出一阵杂乱的声响。
希斯蹲了下来，猩红色的眼睛带着笑意，凝望着老者的脸。
“送你一个忠告：人如果只盯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往往会失望的。”
马南的眼球快要爆出眼眶，身体在抽动，连声音也无法发出。
脑中的眩晕越来越剧烈，林周突然心中闪过一个大胆想法。
没有时间考虑了，他突然飞起，先是撞向那根蜡烛。
蹲下的希斯自然无法注意到林周。
啪的一下，蜡烛被撞到，房间立刻漆黑一片。
随即他利用夜视的能力，迅速抱起桌面上那个精致细小的玻璃试管，立刻从门的缝隙处飞了出去。
头脑的眩晕在加重，林周知道自己也就剩下几分钟的时间。他四下张望，终于在视线的远处发现了一个很容易辨识的丫形大树。
忍受着不适，他在空中忽高忽低，可以用跌跌撞撞来形容，不过他也清晰感受到，脚爪里的那支小试管，它确确实实就像心跳的收缩般在很有节奏地跳动。
终于飞到大树上，在把这个小瓶丢到了一个废弃的鸟巢后，
他脑中的一阵刺痛，蝴蝶形态的所有感官全部消失，他的黑色的小身躯先是变成碎片，接着便像飞在空中燃尽的纸张灰烬般消散在夜色中。
正躺在病床上的另一个他，抬起左手掌，只见小指上的黑色纹身已经消失不见。他知道大概需要10天左右图案会再次出现。那时他也会再次具有化出蝴蝶分身的能力。
不知道罗伯特他们会不会抓住那个叫希斯凶手，会不会得知小米拉的下落……
虽然体力上没有任何消耗，但精神上的疲倦，就好似让他得了重感冒。眼皮再也睁不动，大脑也再没有一点力气运转。
很快，他被动地陷入了沉睡。
……
黄昏时分，街上马车穿梭，人们穿着各色的厚重外套，大都也围上了遮挡住口鼻的围巾。
冬季对于林周的公司是悠闲的季节，所以他早早地便从公司离开。
他并没有围围巾，口鼻不断冒出白色的雾气。
现在，他并不会像之前那样选择乘坐马车，因为已经没有人在等着他回家。
每次想到这个他的心都会抽动般刺痛。
他抬头扫向四周，细细品尝吸着冷冰空气和独自行走在街道上的那种感觉。
十多天前，他出院了。
他最先遇到的熟人是房东，尽管遇到这种事情很晦气，但已经得到了一笔可观的补偿金，而且破损的窗户已经被警局委托过来的人完全修好，已经看不到任何那天晚上的痕迹。
是房东老头主动来找的他，并且用着老年人那种啰嗦的口吻安慰了他好一会儿才离去。
在家中休息了几天后，他返回到公司工作。他的遭遇应该早已经传到了公司每个人的耳朵里，所以但凡看到他的同事，眼睛里都流露着怜悯和遗憾的样子。
不喜欢被这种目光注视，所以林周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这段时间他再也没有见到罗伯特二人，当然也无法得知那天晚上之后的情况。
没有等到警局的通知，想来他们也没有抓住那个叫希斯的家伙。
那天晚上看到的情景在这几天里被他反复地回忆，望着这个小镇，他深深地明白了在这个表面的平凡里，隐藏着更神秘更黑暗也更加凶险的世界。
他左手小指的图案在前两天的时候已经完全浮现，他又有了化出那个小蝴蝶分身的能力。
但他并没有急于去把那个装着黑色液体并且在不断跳动的诡异小瓶取出来。
仇恨无疑会让一些人丧失理智，也会让一些人更懂得隐忍。
林周显然属于后者，他反复告诫自己，现在他只不过是个普通人，恐怕希斯、罗伯特那样的人的随手一击，都可以让自己永远爬不起来。
而那个小瓶明显对他们这些强者来说也是很有价值的东西，在完全不了解的情况下，自己贸然把它带在身上，那无异于是自杀。
……
“莉娜女士长眠于此”
林周凝视着这块黑色的小墓碑，那张清瘦的脸和温柔的眼睛，以及这两年来他们间的种种细节反复在他的脑中滚动。
他就站在这里，一直到脑中的回忆告一段落，才缓缓地把手中的白色花簇放到碑前。
待他直起身时，他的眼睛已经不再是那种悔恨和温柔，像是宣读完誓言，他的眼中像是有团火焰。
必须要进入到他们的世界里，这是一切的前提。
……
黑夜里，林周躺在床上。
这些天，失眠已经是常态。
他跟踪罗伯特两人的那天夜里，每一个细节都已经被他回忆了数次，此时又像放电影一样在他的脑子流转。
那个老者想必属于某个教会，很有可能便是他们所说的“黑暗之羊”教会，他偷偷来与希斯交易，那些随从还有木箱里的怪人就是他的保镖。
但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早就得知了某些消息而前来埋伏。
老者被罗伯特一伙人堵上。侥幸逃脱的老者赶到与希斯的交易地点，却被察觉到他孤身一人后，被希斯杀掉。
那个老者是最大的输家，赔了所有东西包括自己的命。
如果没有自己在场的话，那么希斯就是最大的赢家。
而罗伯特他们反而鬼使神差地帮了希斯这个凶手的大忙。
林周正在想着事情，突然窗外传来一阵阵遥远的钟声。接着人们的欢呼、伴随着鞭炮声，轰地一下响起，点点烟火的光亮透过了窗帘映了过来。
无论在哪里，每一年交替的时刻都是重要的节日，在这个世界自然也不例外。
在这里，此刻已经是1003年了……
准确的说是忏悔与赎罪纪元1003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