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不说了”,就是连经口一说的价值都没有,对于熊高这样把家族荣耀和个人自尊看得极高的人,简直就是最严重的侮辱!
呛啷!
“喂喂喂,小心点,昼这种名刀,用不好是要死人的。”
熊高满脸戾色,仿佛随时会挥落放在袁东宇脖子上的刀:“呵,既然知道昼是威力无穷的名刀,就该少说些把自己送上绝路的话。”
对比将狠厉显露于外的熊高,袁东宇就风轻云淡了许多。他只是抬手轻轻捏住刀刃,把昼从脖子上拉下来。
从始至终心平气和,就连呼吸声都没有任何起伏。
“真是不知轻重的人。你当我是怕自己没命吗,我是怕动起手来,不小心把你给杀了。我是杀手,不是沉迷鲜血的变态,杀你没钱赚,白费力气的事我可不喜欢。”
杀手仅是种谋生的勾当,这一点是袁东宇心中从来没变过的坚持。
袁东宇想用最平和的对话化解当前的局面。熊高却不肯善罢甘休。他手腕猛地一抖,刀刃瞬间从袁东宇的手指间挣脱,又迅速砍了回去,丝毫不差压在袁东宇的脖子上。还是同样的角度,还是同样的距离,就像几个呼吸之前。
袁东宇失笑,然后……刀就落在了袁东宇手里,刀刃也随之压在熊高的脖子上。
攻守易位只在瞬息。
恍惚间,熊高仅仅依稀看到袁东宇的头似乎动了一下,也许是后仰或者向旁边扭动,手臂也似乎抬过一下。总之,太快了。江湖第一杀手,实至名归。
“刀是好刀,可用刀的终归是人,接着!”
袁东宇把刀抛了回去。
“总有一天,我会变的比你强大,然后杀了你,一洗今天的耻辱!”
“嗯,不错,有志气,我很看好你哦。”
袁东宇漫不经心地摆摆手,留下一个洒脱的背影。
反正秦家的人不在这里,留下来也没有意义,还不如早点回去,说不准还能在天黑之前赶回去喝一杯菊叶茶。
——
夜深了。
贺鸣抱着刀心不在焉地走在路上。这几天镇上再没有一人横死,仿佛之前总会在鬼魂似的在夜晚取人性命的恶徒,已经悄悄离开了镇子。
如果是别的四等巡捕,遇到这样的情况,一定会忍不住暗自欣喜吧。
“真是不甘心啊!”贺鸣忍不住低吼。
任凭那样的恶人在眼前杀人,然后还要无奈地由着他离去,自己却连对方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对于一个巡捕来说,这是何等样的耻辱!
贺鸣暗暗恼怒,忽然一声惨叫在临街响起。
出事了!
贺鸣提气跃上屋顶,用最快的速度循着惨叫声找过去。
“血的味道!”
贺鸣微微皱眉,脚步随之慢了下来,小心留意着周围,很快一只染血的灯笼映入眼底。灯笼底下的地面有一道血痕,延伸到远处墙根下的阴影里。
贺鸣翻身落地,屏住呼吸小心地向着血痕的尽头摸索。
天上有薄薄的云,月色不是很好,朦朦胧胧。借着这样的月光贺鸣可以模糊看到墙下坐躺着的尸体。
很惨。一只手臂被齐肩斩下,另一只手臂从肘部断开,依靠一点筋皮挂在身子边。除此之外,另有两道近乎平行的斜向刀痕,从死者胸口一直撕开到腹部。这些伤甚是骇人,然而他们都不能让人立刻死去。与留在尸体上的伤口相比,沿街流淌的血才是真正致命的死因。
没错,这个人是活活流血流死的。
是什么原因,才让一个身负重伤的人,完全不顾血流不止的伤,即使拼死,也要来到墙后的暗处躲起来?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背后有人在追赶。
所以……
“凶手并没有走远,他就在附近!”贺鸣暗自嘀咕着,做出判断。
拔刀在手,贺鸣背靠院子的墙壁,小心戒备,等待着随时会出现的杀人凶手。
起风了。
晚春的风带着微凉的雨滴,溅落在贺鸣的脸上,然后再贴着下巴滑落。地面上也被最初的雨帘敲打,荡漾起些许浑浊泥土的味道,与血腥气混淆在一起。
“这雨来的真不是时候啊。”
贺鸣用衣袖抹去脸上的雨水,试图让视线受到更少的影响。不经意间,几滴雨水顺着嘴角落进嘴里。贺鸣的动作定住了。
这雨水的味道,居然不是淡的,而是带着一点腥咸。
仿佛有一道霹雳在脑中炸开。就在这一刻,贺鸣猜到了凶手的所在。手中的刀随着心念流转,反撩出手。
刀刃对准的方向是——上方!
呲啦!
一块布片被斩落,与此同时院墙上站着的人,也被这一刀逼得不得不翻下墙头。
“我发现你了!”贺鸣嘴角噙着笑,“混蛋,躲了那么久,让我好找。这次终于让我撞上,今天我定让你插翅难逃!”
话音未落,贺鸣就消失在原地。再看,他竟然已经出现在几步之外绷得笔直,箭一样,刀在前人在后,射向凶手的双腿。
从出招就不难看出,贺鸣要的不是杀人,而是想把凶手当场擒获!
一切似乎万无一失,不出意外的话,以贺鸣的武功,很可能一招就打伤凶手的腿,让他不得不留下,束手就擒。然而意外偏偏发生了。
凶手持着一柄分不清是刀还是剑的兵器,静静立在原地,仿佛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贺鸣的刀眼看就要削过来。
突然凶手身上没来由地爆出一蓬白雾,贺鸣来不及躲避,一头扎进雾里,与凶手一起失去了身影。
烫!好烫!
这白雾,竟然是蒸汽!
该死,这样的热度,换做普通人,最好的结果也得是全身烫伤。
贺鸣运转内息,一边硬杠着身外的高温,一边忙不迭抽身退出白雾的范围。实际上没等他完全退出去,白雾就在雨水的冲刷下迅速消散掉了。
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再加上轻轻吹拂的风,很快天空又挂上一轮清亮的月。
白雾没了,凶手也没了。
街上只剩下一具尸体,和湿漉漉站在那里羞愤不甘的贺鸣。之前与凶手的短暂相遇,就仿佛是做了一场虚无飘渺难辨真假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