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的话瞬间点醒了楚华,他可以每日自轻自贱,可他的妻子不能白死。贵妃和林娇娇被贬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们是为了保住四皇子,可真的是四皇子动的手吗?
四皇子与太子不睦这众人皆知,是太子陷害也说不定,这其中,林南行又充当了什么角色?他自幼在长公主府长大,长公主在皇子中最信任,最支持的就是他。长公主府上的人林南行也是极其熟悉的,若是林南行想做些什么,可谓是易如反掌。
楚华现在百感交集,迫切的想回到京都去调查清楚,可是他知道,此刻不能轻举妄动。燕国刚刚经历过时疫,林璟肃大概也为他的儿子处理好了尾事,现在燕皇上下定然如同铁通一般渗透不入。他必须养精蓄锐,等他在燕国的势力重组完毕都才能回京都,才能为他的妻子讨一个公道。
楚然见楚华神色有变,知道他大概是心里有了计划,就心情大好的吃起了水晶蹄花。楚华从前就是南疆最惊才艳艳的少年,只不过为了他的妻子敛去了风华,只要他愿意,他迟早能回到从前的绝代风华。楚然一直都相信她的弟弟是最聪明的少年,父亲也是这样说的,二十年前如此,如今也是如此。
南疆的皇宫不似燕国富丽堂皇,却颇具特色,南疆地处雨林湿地,多以耐腐蚀的金丝楠木和坚硬的花岗岩为材料。皇宫的建筑以白色尖顶为屋顶,以石灰刷墙,再在墙上画满南疆古老的壁画,看上去充满神秘。
为了安慰伤心的楚芣苢和楚荣,楚然把他们两送去了大祭司处。南疆是皇权和神权并存的一个特殊国度,在某些程度,大祭司的权力甚至能大于皇帝的权力。
大祭司隐世独居,只有在国家危难和每年祭祀之时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
对行事毫无规章的楚然,就连素来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大祭司也毫无办法。前几日楚然突然把她的侄女侄子送来了他的陶然小筑,面对两个半大的孩子,大祭司简直头疼到无法呼吸,尤其这个整日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别哭了,楚然把你送过来,不是让你来我这哭的。”
楚芣苢本来就委屈难过,见这个冷冰冰的大祭司不仅不安慰她,还对他冷言冷语,转身抱着楚荣的腰又哭了起来。
楚荣向来疼爱他的这个妹妹,虽然自己心里也十分难受,可在妹妹年前他必须要有担当。
“好了,妹妹,别哭了。”
国师见楚芣苢悄悄平稳了下情绪,就把原本楚然的打算说了出来。
“之前楚然大概没有同你们讲过,南疆每二十年就会出一名圣子或者圣女,这圣子和圣女都是天选之人。圣女只能从南疆皇室中人挑选出来,上一任圣女是楚然,楚然登基后圣女的位子就空了出来。南疆不能没有圣女或者圣子,楚然没有子嗣,下一任只能从你们两个里面挑出来。”
楚芣苢一边缀泣一边抬头看着国师,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圣女圣子是不是那种终身不嫁,守身如玉,还得自宫的那种人啊?”
楚荣抬头扶额,无奈的看着妹妹,楚芣苢从小跟云十安待的时间长了,思路变得跟他一样清奇。
“国师别生气,我妹妹从小无拘无束的,我爹娘忙于政事,也没空管教她,您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国师见次,在心里再次把楚然那个不负责任的女皇还骂了一顿,还好这孩子不是楚然带大的,否则又是南疆的一个祸害。
“圣女圣子是上天选定,是神明在人间的化身,为神明传达讯息,天选之人有神的庇佑,是南疆子民的信仰。”
楚芣苢拽了拽楚荣的衣角,让他附耳过来。
“哥哥,我看这国师跟神棍一样,该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楚荣用手把楚芣苢的脑袋拨到了一边,示意她不要说话。
国师走进身后的高脚竹楼,半刻钟后又走了出来,手上抱着一个鸵鸟蛋大小的红色巨蛋。
“我们南疆的圣女圣子都是有圣鸟选择的,你们二人分别把无名指指间的血滴在这圣蛋上。”
国师先把圣蛋递给了楚荣,楚荣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在指尖划开一个口子,血液滴在圣蛋上,原本静静的圣蛋泛起了温柔的白光。
“小白,这蛋是不是这个样子,是不是说明哥哥就是圣子啦?”
楚芣苢摸了摸那个白色的蛋,好奇地戳了戳,抬头懵懂的望着国师。
楚荣也一脸茫然地抱着蛋。
国师低头沉思了一会,沉声说道:“我只知道古籍中有记载,‘血溅,圣鸟有异动,天意也。’之前楚然继任圣女之时,圣鸟已经孵化出来了,它见到楚然就已经认主了。”
楚芣苢伸手把蛋抱到了自己怪里,敲敲打打了半天,有把耳朵靠近蛋壳,摇了摇。
“我看就这样吧,哥哥是圣子,我接着做我的郡主,我可不想天天待在这,跟这个凶巴巴的小白玩儿。”
说着就准备把蛋顺手扔到楚荣怀里,但是那蛋好像黏在楚芣苢手上一样,纹丝不动。此时楚芣苢的无名指骤然被蛋吸入了一滴指尖血。
圣蛋在接触到楚芣苢血的那一刻骤然血光冲天,圣蛋从楚芣苢的手上飞了出去,在天空中盘旋了一阵。突然,蛋壳裂开了一道道裂痕,一只血红色的雏鸟破壳而出。
那鸟通体血红,头上有花纹,白色的喙,红色的脚,叫声如同婴儿啼哭。
圣鸟破壳而出后在国师陶然小筑所在的玲珑山上盘旋了一刻后又回到了陶然小筑,那鸟先是在楚荣的脸上亲昵的蹭了蹭,然后又飞到了楚芣苢的身边。用坚硬的喙在楚芣苢的头上啄了一下,一滴血流了出来,在她的头上形成了一个火焰形状的图腾。
楚芣苢在图腾形成的那一刹那间昏厥了过去。楚荣连忙接住快倒地的妹妹,再度茫然地看着国师,国师也被这一变故弄的不知所措,他也是头一次见圣女诞生,若有所思的望着晕厥的楚芣苢。
一袭明黄色龙袍的美艳少妇满面愁容的坐在竹制的床榻旁,火红色的圣鸟漫不经心地在床边散步,楚芣苢一睁眼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姑姑,您怎么来了?”
楚然见楚芣苢醒了,激动地一把抱住了刚刚清醒的小侄女。
“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醒了,我和你爹都快急死了,你这一睡就睡了半个月,要不是青檀说你无事,我都以为,以为……”
楚芣苢睡了半个月,现在一起来又听姑姑这般模样,头疼的不得了。
“我这不是没事吗?姑姑您别哭了,再哭下去小白就得揍我了。”
说着就准备起身穿戴衣物,圣鸟叫楚芣苢的动作,连忙飞到楚芣苢的肩头,乖巧的看着楚芣苢。
楚芣苢和圣鸟大眼瞪小眼,用手戳了戳软软的圣鸟。
“你这才刚刚醒,别坐起来了,快点躺下。”
在楚然的淫威下,楚芣苢不得不又重新躺了回去。
“既然你醒了,姑姑有话要跟你交代。你昏睡之前,这只不要脸的死鸟跟你擅自签订了契约,现在这只死鸟非得认你为主,可能要委屈你做几年南疆圣女了。”
圣鸟在楚芣苢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已经被暴力的楚然狠狠地教育了一番,圣鸟还在蛋里的时候就对楚然这个不着调的女皇影响深刻,从骨子里透着惧意。
楚芣苢不满地扫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圣鸟,嫌弃之意溢于言表,圣鸟刚刚经历了楚然的暴力对待,又遭到了主人浓浓地嫌弃,不由得怀疑是不是当时选错了宿主。
“既然这只鸟选了我,就是我天定的职责,姑姑放心吧,我会好好当这个圣女的,绝对不给姑姑惹事。”
楚然欣慰地摸了摸楚芣苢的头。
“其实你惹了事也没什么,姑姑在这里最大,姑姑给你撑场子。”
端着草药现在门口的青檀国师听到楚然的话,满头黑线,十几年了,楚然的性子一点都没有变。
“咳咳,你别听你姑姑的,你姑姑惯会误人子弟,想当年她当圣女的时候,就是这样教你父亲的。”
青檀走到楚芣苢的床边,看着她皱着眉头把药喝完后把碗拿到了一边。
“圣女是和四方神灵交流的天选之人,既然做了圣女,就要摒弃你在尘世的身份,姓名,血缘,直至下一个圣女出现。”
楚芣苢不解的望着楚然。
“那姑姑为什么不一样,姑姑既是圣女,又是女皇?”
青檀一听楚芣苢提到楚然就满眼的无奈。
楚然也愤愤不平说:“还不都是你爹,我出生就被另一只死鸟给认主了,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圣女。你祖父只有我和你爹两个子嗣,一个成了圣女,另一个就得继承皇位?原本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你爹在我爹做古后继位,谁知道你爹那个风流浪子,在燕国使臣来的时候跟你娘一夜风流,生了你哥。他搞大了人家公主的肚子当然得娶人家,你舅舅和你外祖不愿意公主远嫁,你爹爱美人不爱江山,把年幼的长姐推上了皇位,自己溜了。没办法,我这个圣女只能接着这个烫手山芋,一边当皇帝一边当圣女。”
楚芣苢一直都对自己不负责的爹了解颇深,这的确是她爹能看得出来的事。
“圣女的名字是天定的,昨夜我夜观天象,东北方突然灼火,火光冲天,圣鸟又是浴火而出,从今日起,你就叫灼灵。”
楚芣苢呢喃这“灼灵”这二字,想着这小白国师虽然人冷了点,但是取得名字还算靠谱,没有看见东北着火就给她起名放火,看来这人其实还算不错。
“对了,我哥哥和我爹呢。”
灼灵呆愣了半天才发现她昏睡半个月刚醒,她哥哥和爹爹竟然不在身边,实在是不可思议。平常她磕磕碰碰,她哥哥都得担心半天,怎么现在半天都没见他人影。
楚然和青檀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爹爹和哥哥被燕国来的两个男人缠住的事实。
“芣苢啊,哦,不是,灼灵,燕国有故人来访,你爹爹和哥哥被这事耽搁了。”
灼灵不解,燕国国内疫情还没有完全平复,长公主的葬礼还没有进行,这个时候,谁会突然造访。这是灼灵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若是那人,大概也能理解。
“是不是一对父子,两个都长的挺好看的,父亲儒雅,儿子话多?”
灼灵见楚然点了头,心中已经了然,看来云叔叔果然来了。
摄政王府。
楚华等人知道楚芣苢平安后,都松了一口气,对楚芣苢成了圣女改了名字但是没什么反应。儿孙自有儿孙福,当年楚华为一己私利把长姐留在南疆应付南疆的魑魅魍魉,现在他的女儿成了南疆圣女,这也许是天道轮回,宿命使然。
云文渊把手上的茶盏放下,挥了挥衣袖正襟危坐。
“渊刚刚说的事,麻烦楚兄了。”
楚华一想到刚刚云文渊告诉他的云家在燕国查到的信息,不由得在桌下攥紧了拳头。
“这是楚华分内的事情,云兄为公主的事情殚精竭虑,辛苦了。燕国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云兄不如在我南疆安顿下来,也方便我和云兄平日立交流。”
“嫣然是渊的师妹,她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去了。渊和师妹下山已经二十余年了,如今已经到了不惑之年,师傅也年岁渐大,我也想回山了。此次来南疆,的确有一件事要麻烦楚兄。”
林嫣然去后,云文渊像是被人抽去了主心骨,每日愁云满面,心情低落。
“云兄请说,楚华必然全力相助?”
“十安这孩子,是渊故人所托,如今渊心如死灰,不愿入世,却也不愿意让这孩子同渊一起蹉跎年华。”
楚华打断了云文渊的话:“云兄放心,十安和芣苢自幼就有婚约,我待这孩子一直如同亲子,有楚华在一日,自会保这孩子的平安。”
云文渊知道楚华谦谦君子,必然信守诺言,南疆未来的继承人楚荣和云十安亲如手足,必然也不会亏待这孩子。安排好云十安的事情后,云文渊就快马加鞭连夜离开了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