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一想,也是的,余悦这种辣眼睛的造型,加上读不懂的火星文,不是N年前流行的脑残非主流又是什么?
只是余悦更加极端,海胆的发型,染色的头发,烟熏涂装,挂件饰物......几乎汇聚杀马特的一切特征,完全是非主流老祖宗降临,禁不住让人同时感到巨量的生理不适和心理不适。
“为什么杀马特这样的三流文化产物也会有承载者?这么屑的概念,有什么传承的必要吗?”
接受真相以后,秋离的第一感觉是,余悦以一人之力,拉低了承载者的整体逼格。
不过,按太史公所言,承载力就是旧世界独有的,而新世界已失去的概念,似乎也无关逼格高低。
况且杀马特的确也能算得上一种文化模因,并有独立形成概念体系的资格。
“好吧,看上去,你好像真的是‘杀马特’的承载者,可是......为什么?莫非你是非主流爱好者?”
秋离还留了口德,只说“非主流爱好者”,没说是“脑残党”。
他实在搞不懂,本来如此阳光儒雅的学霸研究生余悦,怎么能跟杀马特牵扯上了?
除非他有着一段不光彩的过往......
“别误会好不!”余悦仿佛看出他的鄙视,忙撤去承载力,恢复本来面貌,“我怎么可能是非主流?说来蛋疼,我的确和杀马特有交集,但那是因为我的研究生课题——‘论杀马特现象的成因及传播影响’。”
“还可以拿这个当课题的?”
“当然。社会学就是从各种真实的社会现象入手,研究其背后的逻辑本质和演化过程。我是偶然在网站上看到杀马特的鬼畜视频,才突发奇想选它当课题的,我导师看过了,也觉得没问题。”
“呃,是有几分道理。”
“事实如此。我为这个课题,查了无数的资料,还做了好几版调查问卷,耗时两年,总算把毕业论文写成,结果还没等到答辩,就被传送到这里来了。”余悦眺望江水,感慨无限。
秋离听完他的话,心中有了一丝明悟:“哦,承载者和对应的承载力之间,果然是有紧密联系的。但不一定得是爱好者,也可能对其是有透彻研究的人,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更完美地掌握承载力。”
秋离一直以为,自己被选为“游戏”的承载者,是因为对游戏的热情无人能及。现在看来,可能更多的因素,是由于他涉猎广泛,对各类型的游戏都有详尽的认识。这一点,并不是单纯的狂热粉丝可以比拟的。
若不然,旧世界怎么不挑选一个真正的“非主流脑残贵族”承载“杀马特”的概念?或者挑选一个成天痴迷王者荣耀不吃不喝的小学生去承载“游戏”的概念?这些人不过是上瘾,走火入魔,并不代表就理解了,有所悟。
要做到知其然,且知其所以然,才有资格被选为“承载者”。
“我起初自己也觉醒了部分的力量,可遇到你之前,并不知道它是什么,只觉得跟杀马特有关。比如,我可以变成那副怪样,但变不回来,还可以把接触到的动物,也变成‘杀马特风格’,或者把信息和文字转化成‘火星文’。如果说,这就是小说里的‘金手指’,我感觉我也太凄惨了,搞了个没啥大用的能力,却变得人不人,鬼不鬼,遭人耻笑排斥。”
余悦长叹一声,叹出了两年多的憋屈。
秋离也知道,余悦本来是个性格温和的人,但“杀马特化”之后,人人见了他,都避之不及,多看一眼就得吐。肯定有不少人反感、贬低他。因此,哪怕余悦脾气再好,也会产生自我保护意识,对外装得很强硬很拽,免得受欺负。
就像秋离刚到公寓报道时,余悦对他态度很恶劣,直到得知他是小组的一员,马上改变了口吻,亲切起来。
“所以,秋离,你帮我摆脱了这两年来的困境,我是真心实意的感激。这份恩情,我绝不会忘记的!”
余悦突然真挚地望来,过于郑重,搞得秋离有点不适应。
“还好啦,举手之劳。就算没我,你自己说不定都能摸索出来的。”秋离摆了摆手,“重要的是,我想了解你的立场,你愿意站在太史公一边,倾尽承载之力,恢复原本的世界吗?”
“你的立场呢?我说了,我欠你一份情,你的看法也会影响我的决定。”余悦语气很冷静。
“说实话......”秋离怔了几秒,挠挠头,“我以前就是个思维很脱离现实的游戏狂,世界重塑、异能者遍地走这种事,我还觉得挺刺激的。再说了,我的家人也都还在。没准儿,我更喜欢这边的生活。”
“也就是说,你不希望世界变回去?”
“不能这么断言。你说你欠我的情,决定会受我影响。我也欠太史公和韩市长的情,一定程度上,我也想帮他们。”
“这么纠结?”余悦笑了,“那我也告诉你我的真正想法。对于这个有异能存在的新世界,它的历史演变、社会结构、阶级层次,还有超人类发挥的作用等等,我非常感兴趣。等我研究尽兴了,也许才会想回到从前。”
“哈哈哈哈,毕竟是学社会学的。”秋离如释重负,余悦没有韩远枫执念那么深,与他更好相处。
“那么,作为一个学社会学的,还有几点,我不得不提一下,不知你曾否想到过。”余悦脸色又转为严肃。
“什么?”
“例如,这个世界的人为什么会以中文作为通用语言?”
“......啊?”秋离一下子懵了。
对呀,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无论是都会居民还是蛮人,都讲得一口流利的汉语?
越是自然的现象,越是不自然。
他见到的文字,也都是标准的中文,哪怕那些外貌姓名都跟欧美人长相差不多的都会人,名字也是由汉字写成的。
“一个被重塑的新世界,异能参与其中,引发的蝴蝶效应足以改变整个人类史,如此大的巨变,语言的演化也包含其中。人类社会仍然诞生出中文并流行开来的概率,几乎为零。”
“有一种可能......”秋离虽不曾思考这个问题,但一点就透,沉吟良久,茅塞顿开,“旧世界的语言也被承载者继承下来,还发扬光大了?可不对啊,我在我妹妹学府看到一些古董展品,上面也刻着汉字,那都多少年了?”
“应该说,两千多年前,还有多种其他语言并存。但在那之后,中文与汉字成为了整个世界的唯一语言。”
“你怎么知道?”
“我查过都会的一些历史史料。”
“你是指,两千多年前,就有承载者降临了?”
“没错,你不是说过吗?旧世界从源头彻底改变,承载者仅被传送到对应的时间坐标。可每个承载者看来,重塑都发生在自己被传送的那一刻。你以为地球2019年就没了,可按我的视角,地球2017年便不复存在。在旧世界,你比我多呆两年,到了新世界,我却比你多呆了两年。时间线上的流向,新旧世界是一致的。”
“那位‘语言’的承载者,实际也是旧世界两千多年前的古人。”秋离恍然大悟。
“如果假设成立,在他降临新世界后,推广了汉语,一直流行两千多年,已在人类社会根深蒂固。”
“不可思议。”秋离赞叹着,又有些好奇:太史公是古人还是现代人,来自哪个时代?
“既然如此,它还算不算消失的概念?”余悦又抛出一个炸弹。
“啊!对,承载力号称是已在新世界消失的概念,可中文都变为人类通用语了,还算哪门子消失的概念?”秋离感觉脑细胞不够用了,目光转向余悦,“这该如何解释?”
“我也说不清,新旧世界之间的纠缠,可能远比想象中复杂。想要复原,恐怕很难,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