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之考完试后就把寝室里的东西都搬到了新的房子里去了,又回了兰亭湖岸一趟。她的行李本身就不多,除了一些衣服和书,洗漱用品都是旅行装的,整理起来倒是非常方便。
把东西整理出来和家里的佣人告别之后,她拖着行李到别墅区门口叫车。
兰亭湖岸是个很老的别墅区,各处宅子都翻修过,呈现了各种各样的风格,但有一点倒是一致,便是绿化做得非常好,即便在沉寂灰暗的寒冬里,植物都枝繁叶茂,浓翠疏绿。
苏之在这个大宅子里度过一段很漫长的岁月,有痛苦有孤寂,她从一个爱笑爱闹爱说话爱炫耀的小女孩转变成孤寂阴沉冷漠的大女孩,十年前她紧张不安地走进这个宅子,六年后她阴郁沉默地离开这个宅子,又在半年前,她坦然从容地再次踏入这座宅子。
而现在,她又再一次离开。
这一次,她觉得轻松,却也没有觉得自由。
可比起从前,到底还是快乐了一点点。
苏杭丞给她安排的龙湖一号的房子是两室居,因为不是学区房,房价倒没那么贵,可装修还是豪华的,欧式的风格,配套的家具都带了一些豪华的风格。
苏之看到格局时,倒是想起了曾经和乔望舒住的筒子楼里的两居室,也是配套一个厨房,小客厅连接着阳台,阳台上种满了绿植,下雨的时候乔望舒会坐在房间和阳台的隔板上,看着雨能看一整天。
苏之很少想起乔望舒,可她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乔望舒。
把东西都整理好,苏之又打开电商软件买了一堆东西,比如白色的长毛地毯,落地台灯,棉布的窗帘等等,大概是要一个人住了,她兴起了十几年从未有过的极大兴趣,想要好好装扮一下自己的房子。
苏之以前从未做过饭,这几天也自学了煮面,炒饭倒是试过,炒地不好吃,于是就放弃了。
周岁那边加了她微信,一直说等她考完试要来找她玩,苏之说自己正好在搬家了,等家里收拾好了再请她过来。
忙忙碌碌了好几天,也临近过年了,苏家两位老人已经抵达了燕京,他们在燕京生活了几十年,人脉自然很广,也有见不完的面和叙不完的旧,苏之打过电话问好后,他们没有提见面,只问她一个人住地习不习惯。
最后给她转了一笔钱。
倒是比她拿全国奥赛二等奖奖金的两倍还多。
期末考结束后不过几天,便要回学校领一下成绩单,便因这个日子比较松散自由,褪去了红蓝校服,学生们纷纷穿上了精致崭新的私服,还有人刚去烫过头发,做了指甲,别了好看的发卡。
因为学校离住的地方近了,苏之却穿得很随意。她倒是真的不太怕冷,只穿了一件寻常的圆领毛衣和束小脚裤,踩着一脚蹬的皮靴,套着短款的薄羽绒就过来了。
不过因为意外地犯懒,头发没有扎起来,反而很随便地放到两侧挂着,一副清汤素面的寡淡。
她来教室的时候晚了一会儿,很对学生都围在讲台上,老王和颜悦色地和围着他的学生说话。
马蛟然第一个看到了她,“苏之,你真的是太强了。”
苏之有些意外,自然知道他说的是成绩。
期末的试卷是四校联考,难度挺大的,苏之还以为自己考得一般,因为理综三门最后有两道大题的小题没做出来。
她径直走近了讲台,微笑着问,“怎么了?”
众人目光皆看着她,皆惊艳且羡。
大抵一个人过于优秀,到无法触碰的地步,一切嫉妒反而就不存在了。
“四校联考,你总分排第一。”马蛟然大声说着,面孔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而且你语文成绩还在平均分以下。”
“啊,那作文又跑题了,真是对不起语文老师了。”苏之自嘲地笑了一下,却也没有谦虚。
她的目光环视教室一周,确定了宗介今天并没有来校。
果然分发成绩单的时候,老王对楚玉说,“楚玉,你家和宗介一个地方的吧?帮老师把这个带回去给他。”
楚玉应了一声走上讲台,苏之倒是注意看了一眼,楚玉变化还挺大。
虽然曾经是苏之第一次带她买了适合她的衣服,还换了个发型,但之后的行为都是她自发。
包括买杂志学习主流的穿搭风格,做透明粉嫩的指甲,吹时尚感强的发型,戴和衣服同色系的毛绒贝雷帽。
她穿着卡其色的羊羔毛外套,挺括的A裙,棕色的鹿皮靴,从做工到剪裁都无一不精致。批下来的中长发较好地遮住了她的脸型,轻薄的齐刘海下,整张脸唯一出彩的琥珀色的眼瞳便显得突出,倒衬出了她几分颜色。
和第一眼刚见到时的平平无奇相比,楚玉倒是确实变得多了几分甜美可爱。
以前男生和她玩在一起只会拿她当兄弟,现在反倒多了打量女生的目光。
临近结束,她和几个女生过来到苏之年前,“之之啊,最近找你怎么都没回?”
苏之这几天确实又忙又犯懒,除了打理家里,其余的时间要么看已经被她翻烂了的小说要么就是拉上窗帘睡个昏天暗地。
第一次待在无人管束无人探看的环境里,体会了一次自由的感觉。
“啊?我前段时间搬家了,一直忙着,没注意手机。”
站在楚玉身边的苏骆姗反倒看了她一眼。
楚玉倒是一直竭力把苏之拉到她的人际圈里,可几位女生毕竟曾经有过过节,除了心大的,还能和苏之说些话,倒有一个情商不高的女生总是阴阳怪气。
苏骆姗对苏之的态度更是奇怪,不交流不沟通也不诽谤也讨论,完全视之为陌生人。
苏之小的时候和苏骆姗是见过面的,毕竟有着同一个血缘上的爷爷奶奶。
“要不要一起啊?”
对于楚玉的邀请,苏之看了下,她们一行女生都是精心打扮过的,没有邀请男生。
苏之同意了。
三三两两的女生前后走着,青涩稚嫩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嘴里讨论着期末考试的成绩,一会儿又转到谁和谁在一起,谁和谁居然一起去看电影的八卦,或者明星新出的专辑,新上映的电影等等。
楚玉说话总是特别有趣,以往她说话还带了尤为夸张的表情像是喜剧表演,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表情收敛了很多,肢体动作倒还是很丰富,说话时常常上扬嘴角,露出的笑容只有八分,微微像是含蓄,又像是羞涩,反倒添了几分可爱。
对哦,之之你真的太牛了,全校第一诶,宗介应对竞赛也很强,却还是比你低了8分,突然感觉女权大旗冉冉挂起。”
苏之:“?”
“噗,苏之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好么?其实是这样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学校,高一高二高三或者我们高一时候的那届高三,基本上霸榜第一的都是男生,我们女生硬生生被压了一头,真是提起来都不得劲。”
“现在有了苏之,真的特长脸。谁说漂亮的女生没大脑?让他们来看看我们苏之,有颜有才还温柔可爱。狗直男都是垃圾。”
“噢对了,那个启明中学你们知道吗?那个校草,也很牛的那个。”
“启明中学?有校草吗?”
“有肯定有啊,但绝对比不上我们班长。”
“你是不是想说那个八卦啊?我上次好像刷朋友圈看到了有人吃瓜分享,说启明有个男生,手机密码泄露了,被爆出来好多聊天记录呢,结果人要查发帖人的ip告他造谣什么的。”
楚玉自诩百事通也没听过这个八卦,她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所以这个校草是谁啊?”
“叫什么来着?”
居然是和苏之一样从来只安静旁听八卦的苏骆姗开了口,“叫蓟奡。”
“叫?”楚玉啊了一声,“我知道了,就是姓和名都特别难认的那个男的?”
苏骆姗点了点头,说,“我一个一起跳舞的朋友和我说过这个八卦,比论坛上更清晰一点。”
“啊?到底是什么八卦啊?”
“就是他和他的几个朋友建了个群,谈论一些女生,用了极尽猥琐恶意的词去评论。但他平时倒是一副很高冷的模样,没想到被爆出来反差这么大。”几个女生逛进了一家装修很复古的店,店内有很多民国时期的产物,还有复古做旧的饰物,苏之认真地看了起来,而那厢苏骆姗继续说着这些她完全不感兴趣的八卦。
可一秒,她出神了片刻。
苏骆姗正说道,“……他们群聊并不顾忌,谈论了很多人,也包括我。不过重点是,他们谈论了个不该谈论的女生,据说一群人都被打了,肋骨都断了两根。”
“我去,真的假的?”
“这么狠?谁干的吗?真的是,干的漂亮。”
“所以他们谈到了哪个不该谈的人啊?”
楚玉便翻了个白眼,“我没吃过这瓜我都能猜到。”
“啊?”
“全燕京刚做出这种事的人不多,毕竟我们都还是高中生,又不是混社会的。也不对,他们那个阶层离我们太远,不知道也正常。反正,能惹出这事,肯定是谈到了那个女神呗。”
“啊,我懂了,是不是蓟奡那几个人讲到了一位女神,结果被女神的拥护者给揍了?”
“那能是拥护者么?那是……”疯狗两个人终归没有讲出口,楚玉硬生生地把话收了回去。
楚玉都不敢说的事,大家也不敢听啊,毕竟都是八中重点班学子,这点脑子还是有的,但还是有人好奇,“所以,女神是谁啊?”
楚玉认真地研究着一个民国时期的八音盒,一时没有说话。
苏骆姗便接了一句:“彭乔泽。”
“彭乔泽?谁啊?”
“什么?小乔?”
苏之讲手里把玩的小玩意儿放下,转头脱离群体去店里另一个角落看其他的玩意儿。
“那我知道了。啧,那蓟奡也是作死,被打了也是白打。活该。”
“都不是啥好……”
“算了,不说了。”有女生注意到苏骆姗神色不太好,便制止了这个话题。
苏骆姗倒是神色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