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之承认在看到宗介的那一眼,内心便软了一下,像是捡小狗一样把他捡回家。
除夕当夜,还一个人在外晃荡的人,看着真的很可怜。
苏之的家装扮地喜庆,但欧式的装修风格和中式的喜庆叠合起来,苏之待久了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离开一阵乍一再看,就觉得有种乡土暴发户的气息。
但人都领到门口了,也来不及补救,她坦荡地脱了鞋,又拿了一双新的拖鞋给宗介。
宗介换了鞋进了门,才发出不符合他固有印象的一问,“你家就你一个人?”
苏之打开冰箱拿出挂面和鸡蛋,应了一声,“你把电视打开吧,正好还可以看看春晚。”
现在已经九点多钟了,春晚正放到一个戏曲的节目,咿咿呀呀的唱腔,给这空荡的房间里增添了人气和吵闹,将孤男寡女的尴尬氛围一扫而尽。
“你有忌口吗?”小厨房里传来苏之的问话,宗介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往那边看了一眼,厨房的拉门半掩着只透出黄色的灯光,苏之的影子从间隙里投影出来。
“没有。”他回话,然后站了起来,转了一下,注意到客厅相邻的阳台,拉开窗帘,透过玻璃门能看到密封的阳台上种着不少花花草草。
“我可以参观下你的阳台吗?”
厨房里有油烟机的声音,苏之大概没听见,宗介又坐回沙发上,专注地看着春晚。
戏曲落幕,小品登场,这些年春晚的小品一直被人诟病,主题选材连演绎都令大部分观众觉得尴尬,回回得上微博热搜。
镜头扫过观众席,他倒是看到了一两个熟悉的面孔。
下一碗面的时间很快,苏之端着深底的素青面碗和一双木筷出来。
面煮的不错,还有两个荷包蛋,翠绿葱花,简单明了,看着很有食欲。
苏之把面递给他,又转身去打开冰箱,“有草莓、车厘子、凤梨、猕猴桃、小番茄……你想吃什么?还有一些熏鹅、鸭舌之类的。”
宗介吃了一口面,嗯,味道还挺一般的,非常淡,像是没加盐,但口感还可以,他一边吃着,一边回答,也没有客气,“我要吃草莓,再加点熏鹅吧。”
于是苏之端了一个透明玻璃盆过来放在茶几上,盆里是卖相好看品种丰富的水果。宗介端着面碗,吃得很规矩,拿着木筷的手指纤长白净,指甲盖都修剪地整齐匀称。
苏之瞥了一眼转开视线,看着电视,然后捡盆里的车厘子慢慢吃了起来。
电视上是几个年轻演员的小品,小品是真的尴尬,但架不住男演员真的好看,是那种一目看去便惊艳的好看。
苏之说,“你刚刚有看到这个演员叫什么吗?”
宗介瞄了一眼,说,“薛昭啊,你不知道吗?前段时间很火的一个男演员,我妈是他的路人粉。”
薛昭?
苏之啊了一声,“我好像还有他的封面杂志。”
“那你不认识他?”宗介没形象地大口嗦面,虽然味道很淡,但口感不错,荷包蛋煎地也很香。
苏之心想,她就大概看了眼就把这杂志放起来了,毕竟是别人寄给她的,也不是她买的。
“照片和动态的人不太一样。”苏之说,“咦,我记得邹奕是不是也说过他,薛昭?他叫他什么?昭昭?还是暮暮?”
“唔,”宗介吃完最后一口面,慢慢喝汤,“他的粉丝好像叫暮暮,意思就是朝朝暮暮。”
“好像年纪挺小的?”
“刚读大三,却在陈导的电影里演了个男三,拍了一部小成本的网络剧,但没想到剧情还不错,剧火了,人也火了。立马跻身为顶流之一,登上今年春晚。”宗介收拾了碗筷去厨房,顺手洗干净出来。
他出来的时候看到苏之已经脱了外套,只穿着红色的打底裙,她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一手刷着手机,还分心看电视。
她连低头的姿势都是好看,肩膀挺直,脖颈修长,长长的睫毛投影在脸上拉出淡薄而长的阴影。
宗介看了她一会儿,问她能不能去阳台上看一看。
苏之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瞳仁是真的深又亮,黑魆魆的,叫人猜不透。
她说,好啊。
拉开窗帘,推开落地窗,小小的密封阳台上放置着一个三层的花架,架上摆放着许多小盆的多肉,还有大盆的看不出是什么的小绿植,唯有角落一株半人高的金钱橘很是显目,这细瘦的金钱橘结满了黄橙橙的果子,枝杈上挂满了红色的小挂件,还有些红色的小布袋。
宗介刚刚透过玻璃窗看了一眼边觉得好奇,此时走到金钱橘身边,说:“你这株养得比隔壁的班主任放办公室的那株养得好。”
苏之一点也没自豪,“因为是刚从花鸟市场买回来的,老板之前养得好。”
宗介伸手走近了看,红色的小挂坠不仅有福字、如意结、玉葫芦这些传统的吉祥饰品,还挂了一些硬签,他随手拿起一个看,硬签上写了一句话,是喜祥如意的意思。
苏之走近了,伴随着室外的冷和她身上的香,她说,“你可以拿一个锦囊看看。”
“里面有什么?”
宗介好奇地伸手去拿,苏之没说话,转头看向窗外,惊叹,“下雪了。”
伴着雾蒙蒙的光,透过玻璃窗往外看去,高楼林立间点了几盏楼灯,唯有白雪茫茫飘落,隔着一层玻璃,像是遥远的梦境。
宗介拿了一个枝头上的红布袋,当然苏之称它锦囊。
红布袋的做工用材都很简陋,看起来就是市场上随手买的,但隔着布料能摸到里面放置着似乎是叠好的纸。
宗介拆了来看,苏之正好把眼神收回来放在他手上。
“呀,你居然拿到了首喜。”
宗介问她首喜是什么?
苏之含着笑意抱着手臂靠在窗台上看着他的眼睛说,“是我妈妈那边的风俗,每年过年他们会把锦囊挂在家里院子里种的树上,家里的小朋友吃完年夜饭每个人去挑一个。挑到了红色整百的钱币就是首喜,预示着你接下来一整年都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宗介并不闪避她的眼神,只笑着说,那我便收下了。
苏之点点头,目光看向窗外,“雪好大啊,等下你怎么回去?”
宗介走到她身边也看着窗外的雪。
两个人靠得很近,窗外是纷飞的鹅毛大雪,身侧有潜屈生长的绿植,阳台上的灯光昏黄沉暗,宗介没有回答她。
苏之也看着雪发呆,她出生于燕京,在燕京也生活了十年,她自然看过好多次雪。
可在她有限的人生记忆里,她最经常看的还是日落。
所有关于雪的回忆自然都是和乔望舒一起生活的日子。
便是后来,她再也没有认真去看过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