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之换了一双板鞋，高腰工装裤和紧身斜肩T恤，套了件牛仔外套就出门了。
打车到南站，霍松行就给她打电话，“姐姐啊，你到哪里了？”
苏之的声音冷静平淡，“C口。”
“好嘞，马上来。”听到电话里一阵哒哒哒的奔跑声，霍松行还在电话里喊，“小青衣你给我慢点！”
苏之挂了电话，揉了揉睛明穴。
她笔直地站在C口，灯光昏暗，周边往来人群或挂着疲惫的倦色或带着重逢的欣喜和期待，唯她神色淡漠，却姿态挺拔卓越。
“吱吱……”
听到这穿透人群响亮的喊声，苏之侧头看去。
一个穿着青色卫衣，墨绿格子短裙的少女带着大大明媚的笑容飞奔而来，她剪着齐齐的刘海，脚上踩着一双普通的板鞋，露在外面的一双白生生如嫩藕的腿。
看着模样很像飞奔向心悦少年的女孩，她一路飞奔吸引来无数的目光，原本那个喊声便穿透人群极为清晰。
而此时，拥挤的车流隔成两个世界，在那一头，三个少年站在那里，看着少女一路狂奔，其中一个瘦削的少年突然笑道：“我怎么感觉最近的生活特别日剧风？”
宗介也目光随之看去，那个少女一路狂奔到一个穿地很港风的女孩面前一步远停了下来。
港风女孩面对着他们，神色看着冷淡，少女矮了她半个头，仰着头说着什么，时不时跳脚一下。
宗介说：“是挺戏剧的。”
三个少年里唯一一个带着帽子的少年忽然朝着远方大喊：“松崽……”
车流缓缓蠕动，目光穿过茫茫人群，霍松行背着一个大书包，左手提着一个粉色的双肩背包，右手拎着一个b家经典款的行李袋，微圆润的身子往前小跑着。
听到声音他看过来，焦淼正兴奋地挥手。
而正对面那头，两个女生看过来，娇小的日系少女一脸好奇与天真，高挑的港风少女依旧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后便瞥开了去。
……
当六个人诡异地聚到一起后，唯有焦淼一脸傻白甜的神色，“松崽，这俩妹子，介绍一下呀。”
霍松行常年在校做“恶”多端，在家乖巧如鸡，演技那叫一个信手拈来。立马落落大方地介绍起来，“啊，这位是我秀明外国语的同学，你们叫她小青衣就行，她呢，苏之，也是我和小青衣的同学，正好国庆我和小青衣来燕京玩，想让老同学做个东道主，带带。“对了，你们怎么也来了？我没让你们来接我啊？”
焦淼一脸不在意，“那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
霍松行嘴角抽了抽，没理他，对着两个女生介绍，“这位是我从小一块长到大的发小，焦淼、邹奕，这位是……”
指到宗介，霍松行一米七二的小个子仰头打量，眼里满满惊艳，“你们带来的这位朋友还真的是灿如骄阳烈日，让人目眩神迷啊……”
“噗哈哈哈哈……”焦淼大声喷笑，“松崽你是背了那些网络评论吗？”
霍松行和焦淼两人站的近，小青衣依偎在苏之身边，神色活像一只讨小鱼干的奶猫猫，对着那边的男生眼神都不瞥一下，只是满眼欢喜憧憬地看着苏之。
“吱吱，你看着怎么越来越美了呢？”
“吱吱，你这外套真好看啊，哪家的啊？我让我二姑也给我买一件，咱们穿情侣，哦不，姊妹装啊！”
“吱吱啊，我给你带了好多好多礼物，都塞在松狗包里了，等等我拿给你哦，都是我送的，没有他什么事！”
“吱啊……没有了我，们，你还好吗？我听松狗说你被一群狗东西哦不垃圾渣滓欺负了？我真的要气死了……”
小青衣喋喋不休地说着，在场几位都不是聋子，自然都听到了，霍松行一脸尴尬，扯了扯小青衣的帽子，“先去吃饭了。”
“松狗你放手。”小青衣气呼呼地娇吼，又贴到苏之身上，“你说你去的什么垃圾学校啊？校长领导都是什么废物啊？一个号称是重点高中的学风居然败坏成这样，都9876年了，万万想不到居然还有校园霸凌这种事存在，要不是松狗拦着我，我一定举报教育局去。”
霍松行看到苏之额角都在跳青筋了，但她还是默然地一言不发，垂着眼眸看起来像是在大招冷却的样子，生怕小青衣死得太惨，他又一次用力拉了一下她的帽子，“小青衣，在外要有礼貌。”
小青衣翻了个白眼，可惜少女娇俏可人，翻起白眼来也看着娇憨可爱，“松狗，你和你的燕京当地人玩儿去吧，我晚上和我们家吱吱一起。”
霍松行气得吐血，“小青衣！”
小青衣哼地别过头。
场外三人组看不懂这又是什么情况，于是都静静旁观。
僵持了片刻，苏之这才缓缓地拉过小青衣的手，说道，“饿了吗？”
小青衣猛地看苏之的眼睛，她那双清清冷冷干干净净的瑞凤眼，美得是世界上所有的星星都比不过的。
小青衣连连点头，“我饿了。”
苏之对着霍松行说，“先去吃饭吧。”
打车的时候，小青衣猛地一激灵，突然求生欲爆发地说道，“松狗，你和那两个普脸一起，这位帅哥哥和我们坐一车。”
霍松行瞪大眼睛，“你认识人家吗？就拉着人家坐一车？”
小青衣快步走到霍松行身边，低声咬牙切齿，“你给我滚到那两个记不住脸的人车里去，我和吱吱跟那个帅哥哥一辆车，晚死十分钟那也是十分钟。”
霍松行内心哀嚎，自己怎么就带了这个傻逼过来，所以当年他为什么会喜欢她还傻逼地表白了，然后让她踩着自己去接近吱吱。
但面对吱吱是老父亲心理，而对小青衣是无可奈何心理的霍松行只好恬着一张脸敲了敲宗介坐上的那辆车的副驾驶的车窗，万分不好意思地请他坐到后排去。等霍松行把另外两个男生赶下去，宗介坐上后，小青衣嗖地就上了副驾驶。
邹奕和焦淼面面相觑，邹奕问，“胖子你又搞什么飞机？”
“咳。”霍松行露出一个正经的笑，“我还有小话要和你俩先说，外人在不方便。”
邹奕和焦淼各自心生疑窦。
然而不管如何，苏之还是坐上了有宗介在的那辆出租。
车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司机是个沉默的人，一路无话也不放音乐和电台，慢慢悠悠又拥堵地开着车，车内光线昏暗，只有暗红和昏黄的光芒会不经意掠过车厢。
不知道为何，小青衣突然不敢说话，她坐在副驾驶战战兢兢地和霍松行发短信。
霍松行：吱吱说让你离她一步远，结果你趁着她凹人设，就趁火打劫。真的道德败坏。
小青衣：呵呵，你个仗着自己长得丑没有威胁的特性能够靠近她身边，可别瞧不起我们这种靠自己本事上位的女人。
霍松行：踩着我上位的渣女！
小青衣不管他，和司机说了句，“师傅，放个歌吧。”
过了会儿，轻柔的音乐响起，小青衣缓缓松了口气，从后视镜看，出租车后座空间窄小，那个叫宗介的男生把腿叉开了放，大马金刀的，但神色却很闲适，望着窗外，有光打到他脸上，把他那俊美无俦的侧脸硬生生勾勒出几分邪魅。
小青衣原本是气势汹汹过来帮忙的，这一刻突然心想，人家也许是神仙打架，自己这个小鬼贸然凑上去真的好吗？
坐到一家餐厅吃饭的时候，苏之的脸色放松了一些，却没有和现任同班同学说一句话，只是回答着小青衣喋喋不休的问题。
“吱吱呀，要不我和我姑父说一声，让我把户口迁过来吧？这样我就能和你一起上学了。”小青衣就差整个人挂在苏之身上了，语气娇嗲。
苏之把她的爪子从自己的脖子上拿下来，“别胡闹。”
“我哪有胡闹了，你那个八中的人肯定都是丑八怪，丑人多作怪！只有丑八怪才爱搞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哪像我们秀明，学校高级又大气，老师们敬业又好看，同学们乖巧又漂亮，保安大叔和蔼又帅气，连食堂阿姨也都爽朗又可爱。我们秀明，学风开放又清明，你说说就你那破事，在我们学校搞事的人都得被拖出去斩首了……”
霍松行听她越说越离谱，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眼前这三位都是八中的学生，“行了小青衣，点菜。”
小青衣拿过菜单刷刷点，却未停口，“就说你啊松狗，你这狗可以说是我们学校最丑的，也都有义气这个优点。八中那种渣滓，留着也是浪费社会资源。”
坐在对面安静如鸡的三个人里，邹奕终于笑了起来，“怎么？你还想逮着一个八中的学生就把人家杀了不成？”
小青衣笑眯眯地抬起头，看着邹奕，她长得毫无攻击性，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甜美可爱，很有日系少女的邻家感，但说出的话却很毒，邹奕愣了下。
小青衣内心吐槽这个人真没用，嘴里却甜甜得说，“哥哥，现在是法制社会啦。”
“所以呢？”邹奕悄悄红了耳朵。
“所以，吹牛不犯法吧？骂人也不犯法呀？”小青衣笑得十分可爱，那笑落在熟悉的霍松行眼里就是恶魔之笑，落在邹奕眼里却如天使一般，美好迤逦。
“不犯法不犯法，你继续。”
宗介在商场的小超市里买了一瓶水，此时慢慢喝着也不参与他们的话题，对小青衣这般谩骂也毫不放在心上的样子，焦淼低着头按着手机，脸上带着姨母笑。
一顿饭几个人心怀鬼胎地吃完了。
饭桌上只有小青衣和邹奕你来我往地说了一堆有用无用的话，直到结账，邹奕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边的情况都透露个底朝天，她却笑眯眯地点头捧哏，自己的信息丝毫不露。
“松狗你请客吗？”金钱的事总是敏感，但小青衣却毫不在意。
霍松行立马跳起来，“你做梦！我可没钱，车票钱还是我买的，赶紧转给我。”
小青衣不屑地嘁了一声，“小气，爸爸等下给你转五百块，不用找了。”
跌掉对方两位发小眼镜的是，霍松行转脸就露出谄媚的笑，“谢谢爸爸。”
小青衣随意地挥挥手。
和霍松去最熟的焦淼这才把头从手机前抬起来，“松崽，你变了。”
霍松行一脸不屑地看他，“这个叫识时务，小淼啊，做人不能和钱过不去。”
小青衣一路坐了这么久的车，刚刚又说了那么多的话，演了那么多的戏，已经累了，“那就我付吧，等下AA就好。我想赶紧回去睡觉了。”
邹奕这下连忙说道，“没必要，你一个女孩子付什么钱啊？我们请你们吃就好了。”
小青衣奇怪地看着他，“怎么？女孩子不是人啊？”
邹奕呃了一声，“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几个和女孩子出来玩，可没有让女生花钱的习惯……”
小青衣噗嗤笑出声，这下换邹奕奇怪了。
“原来你们是冤大头啊……”小青衣捂嘴笑，“还没有让女生花钱的习惯，那感情天天和你们出去玩的女生都是陪玩妹？”
她话说得不好听，脸色却还是一派天真的神色，即便是戴了厚厚粉丝滤镜的邹奕也不免皱起了眉头。
霍松行又想捂额头，这里不是秀明，谁还会惯着她啊，啊不对，如果在秀明，小青衣永远是那个乖巧可人的但你遥不可及的邻家妹妹型的校花形象。
焦淼也抬起来说，“你说得也太难听了，我们是朋友，出去谁花钱多一些少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小青衣笑眯眯地点头，却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对啊，反正是你们的朋友嘛，关我什么事。我只是随便开个玩笑咯。”
霍松行只好出来救场，“好了好了，我请客，行吧？你给我闭嘴吧你。”末了又警告了她一句。
小青衣笑眯眯地哼了一声，却也不再说话了，她是真的有点累了。
宗介突然轻笑了一声，说，“钱已经付过了，走吧。”
“啊？”邹奕一脸茫然，“你刚刚出去的时候付的？”
宗介点了点头，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但眼神却落在霍松行身上。
一旁的小青衣仿佛一只只剩下残余电量的玩偶，有气无力地说，“噢，是这位帅哥哥的话，我愿意当一回陪玩妹。当然，我花钱请帅哥哥也行。”
邹奕抽了抽嘴角，瞥过脸没有说话。
“听说你之前和焦淼他们都是一起在东西口长大的？”宗介看着霍松行，一双沉溺了星海般深沉的眼眸，看不清真正的情绪，但霍松行却一瞬间便起了鸡皮疙瘩，仿佛被什么危险的东西盯上了。
他啊了一声，说，“是啊。”
“嗯，”宗介点点头，似是很不在意地说，“那你认识一个叫小乔的女生吗？”
“小乔？！”霍松行却像是炸了一样，突然警惕，“你找她干嘛？”
原本不抱任何希望的宗介却一下子认真起来，“你真的认识她？”
霍松行扯了扯嘴角，有些苦涩，“你找她有什么事？”
宗介想说什么，却一下哑了火，半晌，他才说，“你有微信么？我加你吧。”
然后也没有再问关于那个小乔的事。
在小青衣打车去酒店的时候，邹奕揽了霍松行的肩膀，“明天一起出来玩啊？把咱们之前的朋友都叫上。”
霍松行却在看苏之和小青衣，目不转睛地说，“再说吧，我和他们都两年多没见了，没什么好联系的。”
“诶你这人……”邹奕气笑了，他发现京南市还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能够养出那么奇怪的女孩儿，还能把他从小到大的朋友改变地面目全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