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竟一村——
隔天我们扣开老鼠眼的办公室，进门前我打开手机录音，调成飞行模式放进上衣口袋。
他正双手揪着头发不知道为何苦恼，看到我们进来，赶紧顺了顺头顶，耳朵旁边的一小撮还在翘着。
“剑冰，阿姨也来啦，来，请坐，找我什么事？”
老鼠眼挤出微笑，配着发型，显得很滑稽，该不会以为我又是来送礼的吧？
“也没什么很重要的事，孙经理你这么忙，那我们就长话短说，不多耽误你的时间。”
妈妈看了一眼文件横飞，杂乱无章的老鼠窝，哦不，办公桌，说道。
“没事儿，我有时间，说吧。”
“是这样孙经理，听剑冰说，你们每个月都要统计每个店的销售额，然后分析给我们提供帮助。我们这个店的情况你肯定也比较了解。”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至于业绩，那个没事儿阿姨，新店开始都这样，慢慢来就好了，旁边几家开始也这样，时间长了这不也都挺好的嘛，这个剑冰知道。”
我在旁边礼貌地点点头，表示并不知道。
“现在是由于我们个人的原因不能经营下去了，你看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让我们撤场呢？”
“怎么好端端的要撤场啊？为什么啊，萨德吗？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平静的老鼠眼并没有很惊讶，还看了我一眼。看来以往他经历了不少这种情况。
“个人家庭原因吧，跟商场和形式都没有关系，你看我们能不能关门？”
“这个当然不能！你们才干了几个月啊就关门，还没半年呢！”
安安静静的我终于忍不住了：“当初签合同之前你不是说可以无缝衔接吗？我头一天走，找个下家第二天接受，只要商场不受损失就行！”
“那下家呢？人在哪儿呢？”
老鼠眼失去了微笑，小小的眼睛一瞪，露出了整个小小的眼珠子。
“你不是说你给招商找下家吗？”
“那我也说了，我会在三个月内找到，总得给我时间吧，又不是满大街都是想接手的人！”
我去！当时还说抢着进来的人都排成队了，现在又变成难题了！
妈妈接过话茬：“孙经理，你说的无缝衔接具体是什么呢？”
“就是首先你们写个撤店申请交给我，我同意了交给领导，几个领导回复完了也同意了，我就开始招商，招到人了，你们才可以撤。最多三个月，超过了你们也可以撤，但在此之前你们必须正常经营着，不然就算违约，这里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啊，这都已经是合同之外很人性化的规定了。”
“那我们可不可以同时也自己找呢？比如朋友同事之类的想接手的。还有，我们的履约保证金和质量保证金什么时候可以退呢？”
“你们可以自己找啊，只要我们没损失就行。履约金和质保金只有等到合同期满才能退，哪有合同没履行完就退履约保证金的？”
我又忍不住了：“可是合同签的是一年啊！过阵子有人接手了让他交上他的那份不就行了？”
“你合同的期限只有你去完成，至于下家交不交，怎么交，那就你们两家的事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看来转让费里还要加上这笔钱。
……
出门后，我保存了录音，终于忍不住骂起来：“之前送的东西简直都喂了狗！还三个月，三个月后租金期限也早到了，我看就是摆明了在拖延时间！申请个货梯都那么难，这个估计压根就不会同意！”
“行了，也别抱怨了，好歹也是个办法，你赶紧去写个申请，每天都过来催催他，争取早一天是一天，然后赶紧把所有的东西都打折促销，有的人不喜欢带货转让，你快去吧，我店里还有事就走了。”
……
自从交上撤店申请后，我天天去问他有没有招到人，直到老鼠眼大声喊出：“你不要天天的跑来烦我！领导还没回复，我能刀架脖子上去催啊？！你再这样，就是有人主动来找，我都给拒绝了！”
唉……你烦？就你烦？看着偶尔才能超过四位数的日营业额，我能怎么办？看来老鼠眼是靠不住了。
心事重重地回到店里，想起赵紫还不清楚状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讲起，她就先开口说话了：“小老板，我能请几天假吗？得回老家一趟，事情比较急，有人病危了。”
“行，当然可以。”
老赵走后，我拿出一叠爆炸签，用粗浓的黑笔写满了“七折促销”，贴满了所有货柜，这已经略低于进货价了。
然后选了几个好位置开始拍照，编辑好转让信息发布到好几个同城网站上，然后打印了几张“转让”的A4纸贴在门口。
从手机找了几个不常用的群，把转让信息发了进去，不一会我就被他们踢出了群聊……
我让自己安静下来，开始仔细想其他办法。
正在这时，视频邀请声音响起，是墨涵。
“贱贱~~~你都好几天没理我了，你是不是都不想我了。”
“没那回事，店里出了点问题，我正在想办法，你不也没理我么，本该讲给我听的日常是不是都讲给了你妈妈？”
“嘻嘻嘻嘻~~~~~都躲不过你的法眼。话说店里出了什么问题啊，严不严重？我帮得上忙吗？”
“不用，问题不大。倒是你，抑郁好些了没？”
我常常告诉墨涵，两个人一定不要有事瞒着对方，一定要都说出来一起面对。现在轮到我，竟还是做不到，出于不想让对方担心，我没告诉她，正如她之前没告诉我她妈妈让我们分开，还介绍了别人的事一样。
“这是个好消息呢！我正想告诉你，自从上次跟妈妈敞开心里话后，我感觉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就顿悟的感觉，真的诶~~~就是那种突然就看开了，好像处事态度放平了，姿态也高了，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和评价了。”
“好，很好，非常好。如果还能再持续一段时间，就说明你打败抑郁了。”
“嗯呢！我现在周末作息也规律了，出去买点材料，自己在寝室做饭吃，还要做一顿狗粮，哈哈！有九点陪着我，我也可以关灯睡觉啦~~~~”
屏幕那边的墨涵显得很开心，眉目之间仿佛回到了分配到广州之前的韵味。
支撑我们未来生活的梦正在消融破碎，我实在提不起精神像以前那样满脑子都是墨涵，闲聊了几句，我便匆匆挂了视频。
墨涵心里没有了阴霾，自然是喜事一件，那也是我一年多来一直在为之努力的事，如今事成，我却并不是想象中那般开心。
因为那团阴霾好像钻进了我的心里，时常堵在胸口，压得喘不上气！
我一遍一遍刷新着转让信息，希望帖子的浏览次数能瞬间从个位数飙升到万位数！
“剑冰！”
突然有人在门口大喊。
我抬眼望去，是老鼠眼。他正气急败坏地撕扯着我刚贴好的A4纸，然后气冲冲地大步流星，一只手拿着一张纸，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屏幕大老远就对着我让我看。
直到快贴到我脸上我才看清：和我手机上正在显示的页面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这是你发布的？！”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我疑惑不解，不是才谈过没几天么，至于记性这么差吗……话说我刚发没多久他就看见了，说明还有其他人也能看见。
“赶紧删了！合同里明确写着不允许转租，你都不看的吗？”
“我写的明明是转让啊，转让和转租完全是两个概念，我查了。”
“那也不行，这要让我们领导看见了，别说同意你的申请，气都能气炸了！我们以前开会强调过的，不能以任何公开信息转让合同期内的商铺！”
“上次你不是同意我们也可以自己招商吗？”
“上次说的是你们的朋友之类的，谁让你把店铺挂网上了，要是对我们造成了形象损失，你赔得起吗？”
“啪”！说着他把手中的纸拍在了桌子上：“这是罚款单，以示警告，要是再发现就别怪我们不人性化了！”
说完他又大步流星地跨了出去。
天呐！还可以这样？！这可如何是好？只能干等着那些不靠谱的人走流程吗？
不可能！我还不至于傻到相信同一个人两次！
我很清楚商场的作息时间，回想着老鼠眼杂乱的办公室，我赌他们休息时间不会看关于工作的任何信息。
没办法，总好过坐以待毙。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竟真的印证了我的猜想，我把地址改得很笼统，标志性的细节也都打上了马赛克，防止哪个突然长了眼的商场领导认出来。
我上班时间删帖，休息时间重新发布，一次也没被逮着。
但好像解决完这个麻烦后，我能做的却只有虔诚地祈祷更多的人看到帖子，除此之外，惶惶不可终日。
……
就在我快要陷入绝望之际，终于有陌生号码打来，激动的我差点泪涌成河！
“喂？你好！”
“你好！我从网上看到你有一个店铺要转让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