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冷哼着,叱奴氏面带不悦的看着宇文邕,说道:“皇儿,晋公所说极是,你与镜儿关系本来就比旁人亲近,怎可听信旁人的话语疏离了康宁王呢!”宇文镜一见忙起身深施一礼:“娘娘,臣亦有错,是臣不识大体让皇上为难了!”看着率先道歉的宇文镜,晋公宇文护大吃一惊,目光深沉,似有不满。
本来想先灭灭宇文邕的气势再杀他,可是宇文镜竟然先道歉,让自己的计划落空,心中着实不满,但是转念一想,这不就是他的软弱之处吗,所以自己才会选他做下一个傀儡。
“陛下,你看镜王爷先认错了,陛下就不要再计较了。”宇文邕看着殿下的宇文镜,心中虽仍有不快,但也不好再发作,硬是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镜王爷快快请起,一家人何必见外!”
果果心中刚刚稳定,就见宇文护转身拍拍手,笑脸对着众人,“来人,设宴,陛下现在既然跟镜王爷冰释前嫌,理应庆祝……”一句话换来当场几人变了脸色,叱奴氏颤着身子说道:“晋公,不如改日吧,哀家今日身体不适。”
“哎,太后,今日这等喜庆日子,一会儿您身体就好了,”不容分说强行鸠占鹊巢掌控起大全,果果知道宇文护的诡计要开始了,心中怦怦直跳,抬眼看着同样紧张的宇文邕。
不大一会儿工夫,盘盘碟碟陆续上来,可就是没人动筷子,宇文护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咳嗽着举起筷子对众人说道:“来来来,陛下请用!” 一使眼色,马上有宫人上前为武帝宇文邕夹菜,众人脸色大变,果果当机立断,伸手夹起同样的菜放到宇文护碟中:“晋公,这第一口当是您来吃,今日您为陛下和康宁王解开心结,是第一功臣,这理当是您先吃!”宇文护一听愣在当场,叱奴氏投来激赏的眼光,婆媳二人立马连成一气,大加赞赏宇文护,并不时亲自为他夹菜,宇文护面皮抽搐,胡子飘忽,定是在暗暗生气,但是不好发作,讪笑道:“这怎么好有劳两位娘娘呢,还是老夫自己来吧,”说着举起竹筷,果果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看他吃什么就帮宇文邕夹什么,那目光好像保护幼崽的母兽,让宇文护又是气愤又是憎恶。
突然宇文护说道:“这千杯醉是西域进贡来得酒,陛下理当尝尝!”说着竟然亲自起身来到宇文邕身前,为他满上一杯,笑看着宇文邕,示意他喝下去,宇文邕倒也精明,起身说道,“如此美酒怎可朕一人独享,来人,替晋公也满上!”可是宇文护却面色一凛马上恢复常态:“陛下,臣已老迈,已经多时不饮酒了,这酒还是留着陛下享用吧!”
果果观察入微,感觉酒中有异样,轻轻拽了拽宇文邕的衣角,宇文邕似有察觉,笑着说道:“那不如改日再喝吧!”说完放下酒杯,宇文护脸色难看,发难道:“陛下,今日是喜庆之日,陛下怎么可以不赏脸呢!”说着复又端起酒杯凑到宇文邕唇边,果果心中大骇,起身摇晃,突然扑倒在皇上怀中,手不凑巧的碰倒了酒杯,一只碧玉杯应声落地,满溢的酒水散在地上发出吱吱的冒火声,一堆白色泡沫突现,紧接着白烟燃起,刺鼻的烟味窜出,众人皆大惊失色。
宇文邕先反应过来,一拍桌案,“大胆宇文护,竟敢要毒害朕,还不束手就擒!来人……”本以为事迹败露之后宇文护会惊慌失措,哪知他仰天大笑,对着门外又是一阵掌声,应声而入的竟然是宇文护的骁骑营,看着各个身着铠甲手持钢刀的兵卒,宇文邕怒吼道:“宇文护,难道你要逼宫不成!”
嚣张的宇文护狂笑着:“不错,今晚就是你当皇上的最后一日,哈哈哈!”笑罢,露出残忍的嘴脸:“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嚣张,这皇位是我赐予你的,你竟敢忤逆老夫,当真该死!”
果果此时已经从惊吓中恢复过来,望向四周,却突然不屑的轻笑出声,宇文护一听竟然好奇,面对如此险象环生的境地,此女子却只是目露鄙夷之色,全无惧怕之相。
“小女子,你为何嗤笑!”果果一挑眉,不顾宇文邕的阻拦大踏步走到宇文护身前:“我笑你不过如此,以为你杀死三位皇帝,必定有过人之处,但今日一见不过尔尔,你杀死皇上的手段无非就是下毒,如果一计不成,第二计则是仗着人多来逼宫而已,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却原来不过是些下三滥的手法,跟我家那边的坏蛋无赖又有什么区别。我欧阳果果早就见怪不怪了,不过就是雕虫小技,还敢在这里逞威风装英雄……”
宇文护听罢一双老眼暴突,众人更是心惊,替果果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宇文护气得哇哇大叫:“好你个黄毛丫头,竟敢小瞧老夫,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老夫的厉害,”说着对身后一群人叫道:“给我一把剑,来来来,宇文邕小儿,今日你与老夫对战,我若输了就放你走,如若不然叫你们全都命丧于此!”
说着接过宝剑,捋起袖口,露出老当益壮的结实肌肉,对着宇文邕一阵比划,宇文邕冷眼看着他,突然对门外叫道:“给朕一把剑,今日我就要结果了你的老命!纳命来!”
眼看着一场恶斗迫在眉睫,果果心中也是七上八下,但是现在唯有用这招激将法才能为众人求得一线生机。宝剑交错,当当激起道道火花,条条剑影在摇曳的烛光下飞舞,宇文邕二人互不相让,咣当一声,宇文护踹飞餐桌,一地的狼藉让宇文镜飞身挡在果果身前,不让任何伤害降临到果果身上,屋中已经狭窄,二人飞身落在庭院之中,宇文护的骁骑营火把通明,照的庭院有如白昼,手脚肉搏,刀剑无眼,眼见着宇文护手中长剑只挑宇文邕咽喉,果果紧张的无意识一把拽住身旁人的衣角,宇文邕险险躲过,却见宇文护突然一双贼眼眯缝,大笑道:“宇文邕小儿,你在这里与老夫拼死搏命,那厢欧阳果果那个坏女人就已经找好下家了!哈哈哈哈,你这个皇帝当得真是窝囊!”
宇文邕分心观看果果,就见她拉着宇文镜的袍袖,心中纷乱,手中宝剑乱了方寸,宇文护一见大喜,剑影一闪直直刺向宇文邕,果果大喊一声飞身扑过去,突然眼前一道血光,再睁开眼就见身前一个身影摇晃着颓废的跌落尘埃——康宁王宇文镜替她挡下了这一剑。
宇文护杀红了眼,从身体中拔出宝剑,一道鲜血喷溅而出,地上的宇文镜面色死灰,全身抽搐,“不……”一道悲切的哀嚎传遍皇宫,杨云扑倒在地,抱住宇文镜的身体,另一只手胡乱的按压着伤口,想要阻止那肆虐的鲜血继续狂流。
宇文镜双眼失焦,伸手胡乱的乱摸,口中念道:“果果,果果你在哪里?你可安好?”果果一听连滚带爬的摸到他近前,双手用力的抓住宇文镜的手喊道:“我在这儿,在这儿,我没事,你放心,不要说话,我去请御医前来,我去……”泣不成声。
宇文镜摇着头,摸索着,最后沾满鲜血的手落在果果头上,轻抚着说道:“本王对你是真心的,你可相信了?”果果疯狂的点着头,“我信,我信,你别死,我信你就是!”
顺着头顶慢慢摸索到脸颊上,轻轻为她拭去眼泪,却不知一抹鲜红染上果果面颊,“别哭了,这样对身体不好,对腹中的胎儿也不好,你要好好的生活,好好的做北周的皇后……”呆愣一旁心存愧疚的宇文邕乍听到果果有孕,心中大惊,百感交集,不知该如何反应,却听到耳边响起宇文护讽刺的言语:“陛下,宇文邕,你这个皇上当真是当得窝囊,自己老婆跟堂弟偷情都珠胎暗结了,你还当她是宝!哈哈哈,可笑之极!”
“住口!不许你欺负她……”宇文邕恼羞成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刺向宇文护,大笑着疏于防范的宇文护反应不及被一剑刺中,瞠目结舌的看着宇文邕,身体慢慢后退想要离开宇文邕的宝剑,谁知身后突然一道金光乍现,一个锋利的物体刺进身体,宇文护想要转身却无法动弹,一句句咬牙切齿的言语冷冰冰的传入他耳际,身体中的物体又没入三分深,嘴角鲜血直流,不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
“宇文护,你记住,今日是我欧阳果果要杀你,不仅如此,我还要将你千刀万剐,让你死后变成孤魂野鬼,永世不得翻身……”入地狱传达来的鬼魅之音让宇文护发自内心的阴寒,突然身后之人飞起一脚把他踹翻在地,苟延残喘的转身,看着如夜叉在世的欧阳果果——手中一支染血的凤钗怒视着自己,惊恐的想要后退,却见果果如影随形般的靠近,手中金钗又高高举起,“宇文护,你下地狱去吧!”一钗直订宇文护心脏,双眼一翻,四肢抽搐,目露惊恐之色,好似看到阎罗一般,大出一口气,双腿一蹬,咽下罪恶的最后一口气。
骁骑营看着宇文护毙命,顿时双腿发颤,不知道是继续逼宫还是要束手就擒,果果突然转头,栗色长发飞舞,满面的鲜血,手中一支血淋淋的凤钗,与背后团团锦簇的白雪形成强烈的视觉震撼,如同鬼界修罗降临,又似天上仙女下凡,亦正亦邪,让人闻风丧胆。
“你们还不放下手中兵器,难道真要逼宫不成?”听到阴冷的女声,众兵士吓得丢盔弃甲,俯首认罪,哭求宇文邕的原谅。宇文邕也是骇然的望着果果,最后一整衣襟,叫来被蒙在鼓里的御林军,把骁骑营暂且收押。御林军这才知道方才发生什么事。
果果丢下手中凤钗来到宇文镜身前,轻轻说道:“镜王爷,果果又被你救了一命,果果今生欠你的来世一定加倍奉还,你好生休息,我马上叫人来……”
宇文镜摇着头,对果果说:“果果,杨云在哪儿?”果果有些苦涩,现在宇文镜已然看不见了,怕是快支撑不下去了,对一直抱着宇文镜的杨云点点头,转身背对他二人,就听见宇文镜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杨云,云儿,本王对不起你,本王这次怕是要失信与你了,但是……你相信我,本王那日所说的句句出自肺腑……本王不敢说我宇文镜爱你杨云,但是你却是除了果果以外,唯一留在本王心中的女子……你相信本王?”
杨云默默落泪,暗自点头,可是宇文镜看不到,以为杨云不信自己,忙胡乱的在空气中想要抓住杨云的手,急切的说道:“本王没骗你,宇文镜说的都是实话……”又是一阵抽搐,口出不断涌出血沫,杨云见到哭叫着:“别说了,别说了,云儿信你,信你……别说了!”
宇文镜闻罢嘴角湛露笑容,眼角滴下一滴眼泪,眷恋的躺在杨云怀中离开人世!杨云放声大哭,果果双手握拳咬紧牙关,就是不让自己落下眼泪。宇文邕见到,双眼也是湿润,瞧瞧抹去,对着已经吓倒的母后叱奴氏说道:“母后,朕要封康宁王为护国公,将他风光大葬,葬入皇陵,让他永世陪伴在先皇身边。”
叱奴氏语无伦次,只剩下点头称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历史改革就这样被编入史册,宇文护被称之为“史上第一屠龙之人!”三年连杀三位皇帝,却被第四位想杀的皇帝灭掉,正映了那句“杀人者人恒杀之!”的话语。
北周在一晚之间连失两位悍将,举国哀悼,百姓看到康宁王被风光大葬,却不见那叱咤风云的晋公有所动静。现如今的晋公府邸已成为废墟一片,树倒猢狲散,人死走狗烹,荒草遍地的晋公府中冷冷清清,只有那不时出现的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风言风语的到处飘荡,不是宇文烨儿又是谁!
这边康宁王府悲声一片,可顷刻间也是门庭冷落,人死鸟散,一群女人夹带着细软纷纷离去,走时莫不是掏空了康宁王府的宝库,只留下王妃和老总管为宇文镜披麻戴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