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瑟看着萧慕君红着脸快步离开,笑道:“这孩子!”
“小郎君难得有这么活泼可爱的一面呢!”梅青笑着打趣道。
“你这话可别让君儿听到了,小心他和你急!”萧锦瑟斜了梅青一眼。
“知子莫过母,还是公主了解小郎君。”菊青强在梅青前面笑着接道。
“知子莫过母?”萧锦瑟的眼里闪过一丝嘲弄,嘴角轻轻勾起。
“也是,”萧锦瑟低下头,想起前世,轻轻叹了口气,喃喃细语道,“好在,一切都来得及。”
“公主,您有什么吩咐吗?”梅青没听清,于是笑着问道。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萧锦瑟迅速回过神,看着窗外亭亭如盖的枇杷树,有些怀念的说道,“本宫幼时,可没少和她们一起胡闹。如今,她们的孩子都要谈婚论嫁了。”
“若说那些小娘子们是温柔娴静的花骨朵儿,那公主您就是雍容华贵的牡丹花。”菊青笑着开口道。
“菊青倒是一张巧嘴。”萧锦瑟凤眼一挑,开玩笑道,“可是花骨朵儿正值青春,可是牡丹却花期将过,就要枯萎了。”
“牡丹花虽将过花期,可风骨仍在。”菊青正色道,“含苞待放的花儿未经风雨,到底是太过青涩了,能不能顺利开花都不清楚。”
“谁家姑娘得罪你了?你这么咒她?”萧锦瑟笑骂道,“幸好这里就只有我们几个,要不然,小心人家长辈打上门来!”
“有公主在,谁敢打上门来?”菊青故做跋扈。
“狐假虎威,我今日方算见识了。”萧锦瑟指着菊青笑道。
“狐狸甚多,大抵因深藏不露,公主方不知。”菊青做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道。
“哦?不知狐狸尾巴何在?”萧锦瑟戏谑道。
“大抵……藏于衣裳之中。”一直不说话的梅青突然开口,打断了聊的正开心的萧锦瑟和菊青。
“君儿怎么还回不来?”萧锦瑟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估计那些小丫头们等急了。”
“怎么会呢?”菊青看了一眼梅青,方开口道,“翩翩公子在侧,等多久都是值得的。”
“梅青,你怎么看?”萧锦瑟看到梅青走神,突然想到前世,不由得心里一动,试探到。
“啊?”梅青回过神,似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你确定?”萧锦瑟看着梅青,开口道,“若离开公主府,你就与本宫再无干系。”
“望公主成全。”梅青跪下,碰碰磕头。
“菊青,快扶她起来。”萧锦瑟不慌不忙地开口道,“本宫不是恶人,做不出棒打鸳鸯的事。不过,皇家规矩,你是知道的。”
“到底是终身大事,你先好好想,想好了,在告诉本宫。”萧锦瑟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毕竟,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后悔药。”
“对了,前面那些丫头,没闹出什么事吧?”萧锦瑟突然开口道。
“应该没有。”菊青有些不确定,犹犹豫豫道。
“这京中,年年都有几个闺秀落了水。搞的如今大家举办宴会都不敢在水榭里办宴会了。”萧锦瑟忍不住抱怨,“这风气,也不知是谁开的头!”
“公主,您不记得了吗?”梅青突然开口,“您当初可是拉着驸马一起跳到了水里!”
“咳咳——”萧锦瑟想到幼时,神色也不禁带了分尴尬。
嗯,这上好的瀑布仙茗,还是不要浪费了。
萧锦瑟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茶。
不过,这辈子……
公主府,杏花林中。
“蜂蝶有路依稀到,云雾无门不可通。便是东风难着力,自然香在有无中。”一位小娘子第一次来到这里,闻到杏花香中夹着淡淡的幽兰香,不由好奇的问着她的姐姐,“二姐,世人都道惠国大长公主甚喜兰花,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
二月杏花为花神,所以宴会便在公主府的杏花林里进行;又因为大长公主喜欢兰花,所以在这杏花林里办兰花宴。
因为惠国大长公主的这场生日会也是变相的相亲宴,所以男女之间只是隔了几棵杏花树,摆了几盆兰花而已。
当然,不要认为这样就代表可以林子里乱转了。因为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盆兰花,都构成了一个巨大的迷阵。一旦闯入,很容易因找不到方向而迷路。
一是为了应景,二是因萧锦瑟的“喜好”,到场的闺秀大都着碧蓝水绿色这类素净淡雅的衣裙。
满园闺秀配上满树杏花,人比花娇,倒是相得益彰。偏偏有一人穿的是水红色华丽曲裾,仿佛是一朵芍药开在了杏花间,生生让众人都成了陪衬。
“万绿丛中一点红,你今天可要大出风头了。”一个小娘子亲密的对着那着水红色衣服的女子调笑道。
声音不小,让不少闺秀都听到了。或好奇,或不屑,或其他种种原因,众人不由得纷纷转头去撇一眼那位女子。
只见那女子肤白胜雪,腰细如束。面若桃花,发似乌云。翠柳做眉,樱花为唇。加上那一身华服,艳丽妩媚,生生地压了那一树杏花。
倒也,配得上那一身红衣。
即使不爽,众人也不能不承认这是位美人。
当然,美人如斯,也引起了不少公子的注意。一时间,男席那别的公子哥们都在议论那位姑娘。
将那水红色衣服的女子推上了风口浪尖的小娘子微微一笑,隐入人群中,深藏名与利。
“她是谁?”有人好奇。
“不知道,可能哪家庶女吧,那么没规矩。”有人不屑道。
“我记得好像在三司使的府邸上见过她。”有人有些不确定,小心翼翼地说道。
“她好像是蔡计相家的女儿。”有与蔡家相熟的人家的女儿开口道,顿时议论声小了不少。
“我当是谁?原来是蔡计相家的姑娘。难怪穿成这样也敢来公主府里。”突然一道充满不屑的声音传来。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三司使,总揽财政收支,租赋及盐铁专卖事务,为计相,掌天下财政。而三司使蔡守成,正是长公主一派的人。
可以说,在京城,没有几家人敢得罪蔡家的人。
可那声音依旧说着:“不过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生的孩子,有什么脸出来丢人现眼?”
一石激起千层浪。
“她就是是蔡计相第二任妻子生的那位嫡女蔡端日?”
“原来她就是那个正月初一生的女孩子?”
“都说正月初一出生的女儿大富大贵,不知道这位?”
“生的再好又有什么用?有这么个娘,一生都已经毁了。”
一群小娘子嬉笑着,议论着,将一个无辜女子的颜面狠狠地踩在脚下。
红衣女子,也就是蔡端日眼角含笑,将众人的反应一一记下来。
杏花落满衣,她毫不留情地将它们全部拂去,任由它们落在泥里。
议论声依旧不停,可没人发现人们议论的主角早已不见。
“诶,那位小娘子……”一位粗使的丫鬟眼尖的发现有小娘子离开,怕出意外,正准备追过去,却被她的同伴拉住了:“你做什么去?我们好容易有个机会能入贵人眼,你瞎跑什么?”
“可?”那丫鬟还是有些不放心。
“惠国大长公主到!”
一声传来,那丫鬟只能跪了下去,将心里的担忧掩盖下去。
“见过惠国大长公主,大长公主长乐未央!”众人纷纷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萧锦瑟牵着萧慕君走了进来。
众人纷纷看过去,不约而同地,那群自认为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们纷纷垂下头,不敢也不好意思再去看大长公主。
什么是皇家威严?什么是天生丽质?
这群小娘子们现在明白了。
惠国大长公主打扮的不似平时一般素净典雅,一袭大红拖地金丝凤穿牡丹裙,外罩大红白边云锦苏绣玉兰飞蝶披风,腰系一条金腰带,挂了一枚凤玉,更称的她腰身细细。
耳旁坠着一对东珠耳坠,乌黑的秀发盘成精致的鸾髻,斜插着一支八尾凤穿牡丹花钗,加上额前的珍珠华胜,显的整个人懒散而不失端庄。
当年有人赞还是少女的寿慧公主萧锦瑟:
华贵端庄,妩媚天成。
才可定国,笑可倾城。
美人如斯,艳绝天下。
如今,那个华盖满京华的公主萧锦瑟又回来了。
一旁的萧慕君有些不习惯,板着脸,想要抽出自己的手。结果萧锦瑟抓的紧紧的,小公子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于是小公子只好愈发严肃庄重,整个人身上充满了生人勿扰的几个字。
萧锦瑟笑着看了看一本正经的萧慕君,直到快到自己位置上才松开握着的手。
待萧锦瑟坐下,以萧慕君为首,众人举酒敬道:“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说罢,一饮而尽。
萧锦瑟也将自己的酒一饮而尽,以示尊重。
接下来,一些身份高贵的小郎君小娘子们战战兢兢地上前敬酒。
“祝嫂嫂长乐未央,芳龄永驻!”敬酒的是年家幼女年锦娇,只见她一袭素白月华裙,白玉兰簪半挽发,飘飘似仙女下凡,真真是楚楚可怜。
萧锦瑟酒量不高,此时有点微醺,看到年锦娇一袭白裙,下意识地嘲讽道:“年锦娇你可真是孝顺,给本公主祝寿都不忘给父母带孝。”
“嫂嫂,你……”年锦娇的眼泪落了下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萧锦瑟取出手帕替她拭了拭泪,嘴角上扬,朝后面的丫鬟说道:“梅青,去取我的衣裳首饰来,不然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我克扣了小姑子的月例。”
“噢,是我记错了。”萧锦瑟敲了敲桌子,凤眼一挑,微微勾起唇角,“按本朝律例,公主出降后以公婆为兄嫂,你不算是我的小姑子。”
华锦娇愣了愣,止住了哭,可怜兮兮地看着萧锦瑟,真是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一个懒散邪魅,一个娇弱可怜。
一旁有人笑了出来,顿时席上充满了笑声。其中夹杂着几句玩笑话,让华锦娇羞愤欲死:
“有没有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当日花满楼上,怡红院中,红袖坊里,醉公子笑……”
突然,声音停了下来。
只见那个小郎君的脖子被人划了一刀,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是震住了场面。
可巧梅青捧了披风首饰回来了,跪在了华锦娇面前。
于是众人纷纷强迫自己转移了目光,一起看向华锦娇。
华锦娇到底是世家贵女,强忍着心中怒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旁若无人地披上披风簪上发饰。
原本是高傲孤洁的打扮,此时加上华丽庸俗的首饰,顿时变的不伦不类起来。
可惜众人都不敢笑,憋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娇儿谢过大长公主。”华锦娇低下头,掩盖住了眼里的滔天恨意和一丝恶毒。
“若让大家在这里喝酒,也怪无聊的。”萧锦瑟笑道,“不如我们来行酒令吧。”
当然,席上没有人敢反对。
“我不擅诗词,况年纪大了,不喜玩闹。”萧锦瑟笑着说道,“不如由我起个头,众人自行玩乐。”
说罢,萧锦瑟捻了一朵兰花,笑道:“今天是兰花宴,不如以‘兰'字开头。”
“兰生幽谷无人识,客种东轩遗我香。”萧锦瑟悠悠说道,语气里带着丝忧愁和醉意。
“香炉瀑布遥相望,回崖沓嶂凌苍苍。”萧慕君立刻接道。
“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一个小娘子接道。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
……
渐渐地,气氛活跃起来,没人注意到,上首的惠国大长公主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