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三人出了冥宫,顺着羊肠小道直走,过了午后便老远看见了陈州城的轮廓...
待走上了官道,那车马如龙人流如潮,可远比寿阳繁华热闹...
三人一路边走边聊,待进来城门,韩菱纱又说道:“说起来,陈州才算得上是淮河岸边真正的宝地~传说天神伏羲在这儿设下了先天八卦阵,再厉害的妖魔也不能作乱。而且历朝历代的皇亲国戚都特别偏爱这里,最最有名的要数那个才高很多斗的曹、曹......子佳?”
韩菱纱想了片刻,又改口道:“哎不对、不对,梦璃你在书上读过吧?那人叫什么来着?”
过来片刻,见没个回应,韩菱纱回首看去,身后已空无一人...
“云~天~河!”韩菱纱用脚趾头想都能想明白怎么回事:“竟然又给我乱跑,还把梦璃一起拐走!”
随后韩菱纱长出一口气,很是疲惫,暗道:哎...真是被他气累了......
“汪~汪~”
突然一条黄狗冲着韩菱纱喊叫起来...
真是人走霉运,喝凉水都塞牙,韩菱纱心火正好没地方撒,来的正好...
那黄狗主人一身书生打扮,见韩菱纱向这走来,急忙上前一步安抚道:“姑娘息怒,姑娘息怒!我家的小黄胆子特别小,别人一吼它就害怕......”
韩菱纱得理嘴却不饶人,只想说个痛快:“胆子这么小,还做什么狗啊!”
那书生一下噎的够呛,本来让人多说一句消消火也就完了,偏这书生榆木脑袋,非得争个意气,便反驳道:“岂、岂有此理...脾气这么坏,还当什么女人......”
“你说什么?”韩菱纱原火未消,又添新火,不禁双手握拳,满脸怒容:“有胆子再说一遍!”
书生见状吓了一跳,紧忙连连摆手,生怕惹恼了这母夜叉:“没有,不敢、不敢,小生先走一步!”
韩菱纱憋着气眼看着他们逃去,心中愤愤道:云~天~河!别让我找到你,姑娘我自从遇到你以后衰事连连,现在连狗都欺负我!
不知找了多久,韩菱纱终于在一个叫弦歌台地方找到了二人,只见二人正在与一女子攀谈...
看他们聊的挺欢,韩菱纱气不打一处来,便跑过去喊道:“好哇!总算给我找到了!”
三人这才转身望去,只见韩菱纱满脸通红,额头上还留有几颗豆大的汗珠...
云天河还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只见菱纱来了便高兴挥手道:“菱纱,你快来~”
韩菱纱一边向云天河走来一边怒道:“来什么来!你又到处乱跑!嫌以前闯的祸不够多是不是!”
云天河见菱纱又生气了,便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我也不知道,不知不觉就走这里来了......呵呵。”
“哎你...”
眼见韩菱纱那脾气就要爆发了,柳梦璃紧忙歉意接道:“菱纱,是我不好......我见云公子看新奇的东西看得入迷了,越走越远,本想把他喊回来,结果却也...”
韩菱纱这才缓了口气:“好梦璃,你别事事都替这傻瓜担待。四处逛逛也没什么啦,可别千万别不打招呼就消失,害我担心......”
柳梦璃很是歉意点了点头,这时云天河却直接说道:“菱纱,我想买样好东西~可身上没钱,你有吗?能不能给我?”
韩菱纱气都气累了,有些疲惫:“哎我说你......居然还有脸说,一点不知反省...真服了你了......”
“反省?”云天河想了想接道:“我知道啊,爹说过有句话叫‘一日三省吾身’,意思是一天要反省三次,今天的三次我都用完了,所以剩下的留到明天再做。”
“你....”韩菱纱此刻眼睛都能喷出火来,胸口火气闷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柳梦璃赶紧打圆场缓解道:“我看...不如先听听云公子说的吧,他这次倒也是一番好意呢。”
韩菱纱摇了摇头,快无言了:“唉,说吧,你到底想买什么?”
云天河转身指了指:“那个....”
韩菱纱这次才上前看去,只见一女子青衣云袖,丰神貌美...见韩菱纱看来,此女子便弯身施礼,很是端雅。
其身前一把古琴,若不是在弦歌台这个地方卖唱,那举止模样必是大家闺秀。
“你想买琴?”韩菱纱瞅了瞅,也只有琴这个外物了:“想要送给梦璃?”
云天河摇头否道:“不是、不是,就是买她!”
“她?”韩菱纱先愣了一阵,随后反应过来禁不住大喊道:“她!你要买的竟然是......太胡闹了!你这色心不死的野人!不行!我绝不同意!”
“可是...”云天河正要解释,韩菱纱连想都不想直接回绝道:“少废话!不行就是不行!”
那女子听出话意,便出口解释:“姑娘莫要误会。”
韩菱纱这才抽神,只听其音竟觉此女子似有哀愁:“我只是答应为云少侠唱上一曲,还未来得及告诉他不纳金银,我只想求他帮我一个忙。”
“真的?只是唱歌?还不要钱?”韩菱纱有些疑惑,颇为不愿道:“我看要帮的忙肯定麻烦......”
柳梦璃却是恳求接道:“菱纱,我刚才听这位姑娘扶琴,曲意凄婉哀伤,好像有莫大的痛苦。我们要是力所能及,就帮帮她吧。好吗?”
云天河见梦璃帮腔,紧忙接道:“对、对啊,我也觉得是要帮她!”
韩菱纱却是轻皱了下眉头,心道:如果很麻烦,不就耽误了找怀朔的事...正想此所以未给回应。
那女子见状说道:“两位姑娘,还有云少侠,若是愿意耽搁片刻,我自会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你们。”
柳梦璃见韩菱纱无言默认,就点头道:“我们自然愿意听。”
韩菱纱想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吧,便开口问道:“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位姑娘?”
“三位叫我琴姬便好,已为人妇,又哪敢再以姑娘自居。”
琴姬介绍完,便接道:“这位柳姑娘说我曲意哀伤,心中痛苦,倒是言重了...人生在世,难免有许多妄念,我有个心愿未了,怕是到死都看不破......”
“心愿?是什么?”云天河特别好奇,为何人人都有心愿?爹有,韩菱纱也有...
“这可得从头说起...”琴姬深呼一口气,缓缓道来:“我自幼喜爱音律,却更是仰慕世间的高人侠士,及笄之后便出门闯荡,仗着一身武艺惩奸除恶,倒也十分痛快。”
韩菱纱听到这竟激动的蹦跳起来:“呀、了不起!你竟是个锄强扶弱的女侠!”
“什么女侠,也不是年少时的胡闹...”琴姬哀笑道:“后来我因音律结识了陈州秦家的独子,他虽不懂武功,也很文弱,却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没过多久他就将我迎娶入门。”
“那很好啊,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韩菱纱有些羡慕,但不明白为何说的如此哀婉。
琴姬听此,好似回想到当年,竟一时失神哀伤。
柳梦璃见状接道:“莫非......他有负于你?”
“不,他对我很好,我们在一起钻研曲谱,他还教我读书写字......那真是、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琴姬摇了摇头,伤感道:“可惜...不管我怎么做,也做不来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让公公婆婆开心...”
“那你相公呢?”柳梦璃关心道:“这些事他知道吗?”
“他?”琴姬失神道:“他那样孝顺的一个人,当初为了娶我,却不惜违逆家里的意思......只是这种事又怎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犯......”
琴姬缓了缓情绪,接述道:“渐渐地,就算有相公陪伴,日子也变得越来越难熬......我那时就有了重出江湖的念头...直到有一天,我又惹得婆婆不高兴......那一次连相公也责怪了我几句,我一怒之下留书出走......”
韩菱纱有些许赞同:“与其在家里受气,当女侠说不定还自在很多呢。”
“岂止是女侠?”琴姬怅然:“每个学剑的人梦想成为上天入地的剑仙,我也一样,离家以后就遍访名山大川,求仙问道...”
“哦~”云天河终于有点听明白了,高兴道:“原来你也喜欢在天上飞。”
“可能人心就是这么不知足,当我剑术大进,反而常常想念相公,他的身子本来就不是特别好,我很担心......我为自己找了很多理由,想回到陈州来看看他......”
柳梦璃急切道:“那后来呢?你见到他了吗?”
琴姬悲伤的摇了摇头:“我回到陈州时,才知他已过世好几个月了......”
“他、你相公是怎么了?”韩菱纱急言道:“怎么会.......”
“听说相公在我离开后身子更是糟糕,婆婆为他定下一门亲事冲喜,但新妇过门没多久,他还是去了......”琴姬哀伤道:“我曾经想过千百遍和他重逢的情形,我宁可他骂我、不原谅我,也不要这个样子......”
“那...”柳梦璃一时也有些伤心:“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帮你?”
“如今后悔也没用了,我根本不知道秦家把相公葬在哪里,我只想去千佛塔,在他的牌位前上柱香,请他原谅我以前的不懂事...”
云天河却是不解:“点柱香有什么难的?我天天都会点给我爹啊。”
琴姬接道:“云少侠有所不知,陈州的千佛塔中供有佛门圣物,塔顶有圣光投下,所以不单是本城,许多有钱人都千里迢迢吧亲眷的牌位送来此地,想要他们的魂灵守佛祖保佑。”
“秦家当然也是一样,他们还曾经捐钱修塔,和方丈也颇有交情,或许是和秦家知会过什么,那些僧人根本不让我进塔,我也想过在夜里进去,可是为了守护圣物,那儿夜里更是有武僧把守...我看得出诸位身手不凡,只想请你们帮我,让我进入塔内,祭拜亡夫。”
“可是...”韩菱纱不解道:“以你的剑术竟然打不过那些和尚?”
“说来也是阴差阳错,当初听到相公过世,我伤心欲绝,想到他生前不喜我舞刀弄剑,便立下重誓再也不使用一身武艺,谁又料到后来有这许多波折......”琴姬感叹道:“那以后我一直在陈州街头弹琴,想要找到心地善良又身怀武艺的人帮帮我。”
韩菱纱越听越是气愤,听到这终于忍不住说道:“那秦家人也太过份了,人都入土了,祭拜一下又不会怎样。这个忙我是帮定了!”
云天河虽听不明白大概,但知道是个欺负女子的事,所以肯定道:“对,我也要去!”
柳梦璃接道:“既然这样,是否需要我们今夜就进去千佛塔?”
琴姬点头应道:“有劳各位,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一生一世都铭记在心。”
柳梦璃见她如此悲伤,心有不忍宽慰道:“你太客气了,我还想听你弹琴唱歌呢,所以也不算白帮你~”
“多谢...”琴姬待平复了心绪,接道:“这样,今日戌时我便在湖心岛的千佛塔下等你们。”
“嗯,一言为定。”
柳梦璃回应后,只见琴姬弯身施礼,随后收琴缓缓离去...
看着那伤感的背影,韩菱纱摇头无奈道:“哎,老天爷也太会作弄人了吧?明明是一段好姻缘,偏偏变成这样。”
柳梦璃点了点头,也借此帮说道:“这次也多亏云公子误打误撞,不然我们可能就错过了...”
云天河听到被夸,便又挠头不好意思:“是、是吗?呵呵~”
韩菱纱却是不领情:“少得意,琴姬的事和你乱跑胡闹根本是两回事......”
“哦...”
看着又像要吵起来,柳梦璃就接道:“到戌时还早,不如我们先在城里四处看看。”
韩菱纱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好啊,被这样一闹,我精神又好些了呢~去逛一逛,要是能遇上怀朔他们就太好了。”
“嗯...”柳梦璃应道,随后就跟着韩菱纱云天河一起出去了。
此时的陈州城热闹非凡,集市内各种新奇玩意,三人走着走着不消片刻便又走散了...
云天河哪见过这么多的人,摩肩接踵车马如流,待逛的有些烦躁,便往一个人少小道走去。
那道旁停一车马,挂有一幅字画,云天河好奇的走了过去:“这是什么?上面有画、还有字,不过画的不是菱纱了......”
韩菱纱不知从何处蹦了出来:“天河,你怎么在这...看什么呢?我瞧瞧~”
只见那字画上画有一人,拨袖转舞,还题有四行诗词:“芙蓉转圈舞蹈处,左摇右摆好似鸭。挥袖扭腰真窈窕,看得我心花怒放......”
韩菱纱念完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太好笑了,哪有人这样写诗的?‘左摇右摆好似鸭’,到底是在夸人还是在损人啊?还有这个......难道就是那个‘芙蓉’?”
正说着,一颇显稚嫩的声音喊来:“住口!竟敢嘲笑本少爷的墨宝!”
二人转身望去,只见一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身着华衣腰系香囊,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样。
“墨~宝~在哪里?”
那少年见此女竟有眼不识泰山,便不耐道:“可恶!你们不是刚刚才拜读过!”
韩菱纱不可置信道:“不会吧?你说马车背后贴的这张纸?”
那少年一脸自豪,正气道:“当然!本少爷的卓然文采一定要公布出来,让全城的人都能看到!”
韩菱纱顿时楞住了,竟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可见他还是孩子,便也不想多言纠缠,直接无视转身只道云天河:“天河,我们走吧,我想起还有些东西要买呢。”
云天河点头应道,见二人就要离开,那少年紧忙止道:“等一下!”
那少年看出了韩菱纱的怠慢,不服气道:“你竟然小瞧我!告诉你们,我爹当年金榜题名,连中三元,如今官拜礼部尚书!虽然我景阳现下没有功名,可谁人不知本少爷是陈州第一才子!”
“姓景?又是礼部尚书?”韩菱纱却是略过了他最后说的话,只听清他爹的名号,稍微细想便说道:“难道你爹是景恒,景大人?”
景阳一听,便自得起来:“哈哈,没错,看不出你还有点见识,知道我爹大名~~”
韩菱纱见他这般自负,不禁有心教导一番:“喂,我说小少爷,你爹又不是你,你的那点本事就不要拿出来显摆了好不好~要是这也算陈州第一才子,那我还是中原第一美少女呢......”
景阳一听登时气愤道:“你!可恶!什么中原第一美少女,你敢与我拼一拼诗文吗?”
“少来,我没空陪小孩玩。”
景阳借此讥讽道:“哼,胆小鬼!你怕了—”
“哎我说你这小...”韩菱纱鬼字还没出口,只听一声喊来:“少爷!你在哪里?夫人说我们要走了!”
景阳听到喊声,便上前取画,边说道:“哼,娘在找我了,等改日再与你比试...”
收拾好后就跑着离开了...
韩菱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道:“真是无聊的小鬼,写那么乱七八糟的诗,谁答应要和他比了...”
云天河挠了挠头,想不明白韩菱纱为啥说这诗不好,自己觉得写的很好很通俗易懂啊。此刻忍不住说道:“那几句话是他写的?我觉得还挺有趣的~”
韩菱纱没听明白有趣是怎个有趣,只笑道:“嘻嘻,有趣是有趣,刚看到时简直笑死我了。哎,枉费景大人这样一位治世能臣,他的儿子却是个绣花枕头......”
云天河听不太明白,只能哦了一声回道。
“别哦了,我去买点东西。改天有空再来看看这位小少爷到底有没有成为陈州第一才子~”韩菱纱拍了拍荷包,随后嘱咐道:“我打听过了,陈州最大的客栈叫升平客栈,不愁没有客房,位置也好找,你去找找梦璃跟她说下,到时候在客栈碰头。”
“好!”云天河回应完,韩菱纱几步便消失在了街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