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见鬼...
一哥尽力压抑着这袋礼物给他带来的耻辱感，每年的此刻，应该是他最享受的时刻。跟随着组委会程老师，他领到了《尚城国际时装周年度十佳模特评选选票》。
每张选票都装在印有“尚城国际时装周组委会年度大奖”字样的洁白信封中。信封封口处嵌着一枚火漆印章，尚城国际时装周的官方LOGO就印在暗红色的蜡油上。
这种复古的高级设计让一哥陶醉了。接过选票，他就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
今年的选票是一款三折页设计，炫彩的丝状纹底、流动的花体字母线条和圆滑的中文汉字和谐呼应。甚至可以触摸出底纹的凹凸质感，这让他想起自己曾经喜爱积攒收藏的宝可梦集换式卡牌游戏中SR卡的质感。
这版式太时尚了，太美了...只有行业最牛掰的人物，才配拥有它！
一时暗爽的一哥看着选票上的候选名单。毫无疑问，那一个个名字是今年尚城模特行业最前沿、最绚丽的色彩。
他本应该第一时间就把手持选票的精美自拍发到朋友圈，迎候新一轮点赞小高潮。然而那袋来自美国的礼品，就像手里握着的一颗仙人掌，时时刻刻在刺痛着他。
环看四周，每个办公桌上都是相同风格的包装袋子。他回想起获得首席的那个夜晚，他和十佳模特们来到组委会办公室一起庆功。他抱着一瓶香槟激情地四处喷洒，酒水浸湿了在场的每个人，也喷淋在每一个办公室工位上...
那晚的忘情狂欢犹如昨天，再看此情此景，他不禁一阵唏嘘。
“...请您马上去领取《尚城国际时装周年度十佳模特评选选票》。如果...您不想再错过什么...”
该死！
他不想再过多停留，领了选票便快步下楼离开。办公区离他越远，他就越能感到平静。
出了楼门，他径直朝着垃圾桶走去，这是他告别这袋礼物的唯一方式。
“想扔就找个没人的地儿，扔远点儿。只不过...要是让组委会的人看到，不太好吧。”
这句话就像一个暂定键，直接把一哥定在了大门口。
转身看去，那个穿着墨绿色西装的男人就站在楼宇的阴影中，嘴间吹出的烟雾冷淡地扩散着。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人，仅用了一句话就刺穿了他。
他再次深吸一口烟，随后吐出的烟云中，眼神变得朦胧。“呵呵，都多少年了，你丫还那么装。”
一哥轻叹了一口气，随即拎起那袋礼品。“许傲山，你什么意思？拿这破玩意儿抽我呢？”
“我已经说了，想扔你就扔了。就是别让人看见，不然有损你‘一哥’的名誉，让人觉得你丫忒小气。”许老板慢慢走近一哥，越说越露出笑意。
一哥转头看了看四周一时说不出话，对方还是那么善于抓他的软肋。
“哦，对了，那还得看看还有多少人记得您这位‘一哥’，您说是吧？”
面对这句补刀，一哥苦笑道：“行，还是见不得我好。”
许老板大笑：“哈哈哈哈，我见不得你好？我可是刚从国外回来，你混成什么样儿你自己心里清楚，和我有什么关系。”
一哥：“对，反正我一个人，混成什么样儿也是我自己的事儿。你不一样，你现在公司做那么大...”
许老板吐出的二手烟熏断了一哥的话。他把剩下的半支烟扔到地上，毫不在意那些掉在皮鞋上的烟灰，嗤笑道：
“呵，公司...你现在才知道公司能做那么大？早他妈干嘛呢！啧啧啧...看你丫都多大岁数儿了，还他妈指着做模特儿，坐吃山空吧！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儿。”
一哥没说话，只是用力地站在原地。这种用力像是在回答一个不曾提出的问题。
“我选的，我不后悔。”
许老板轻描淡写的一个“卧操”，一副不屑一顾。
“呵呵，行...那你接着撑啊！瞧瞧你丫现在什么德行吧。在尚城这儿，你现在对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我当初说什么来着？！现在你丫看到了吧！”
一哥轻摇着头，之后直视着许老板，扯出一丝微笑：“你又没做过模特儿，你懂什么。”
许老板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着说：“卧操...还跟我这儿装，你以为我不知道？别忘了我现在是干什么的！你这种模特儿我见得多了，我告诉你，就是为了你自己的虚荣！”
一哥的脸颊抖动了一下，似乎想解释什么，但瞬间又回到之前的样子。撇了撇嘴笑道：“呵呵，好，我虚荣...那您这么个大公司的老板，不去忙您自己的事儿，跟我这个虚荣的人瞎耽误什么时间呢？”
许老板眼神一定，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随后也跟着笑起来。“哈哈...许久不见，混的不怎么样，嘴皮子功夫倒是见涨了！”
他收起笑脸，一个上步直接顶在比他高不只一头的一哥面前，继续说：
“我在这儿就是瞧瞧你丫混的样子！我听说某个首席模特，现在都没人用，接不着活儿了，是有这回事儿吧？呵呵...有因必有果！都是他自己选的。去看看吧，这个尚城还他妈有谁能让他上台！首席模特！”
许老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服，踢掉皮鞋上的烟灰，没再看一哥，转身便要离去。
一哥脑海里有另一个声音，在回答着自己的问题。
看着许老板的背影，他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
“你要看我笑话，也不必用打电话这种手段。”刚走出两步的许老板确实停下了脚步，这在一哥的预料之中，事情果然要水落石出了。
但转过来的只有一脸疑惑，并非一哥想象的得意。
“你有病吧？呵呵呵，我看你不仅是过气了，脑子也不正常了。啧啧，真他妈惨...”
他撂下话，便转身离开。没走两步，【MODEL 7号】雕塑挡在身前，只能绕开。他抬头看了看雕塑，随口自言自语的咒骂到：
“操，都他妈什么年代了，还杵着这种老掉牙的玩意儿，真是什么都该更新换代了...”
回到自己的奔驰车上，他转头看到副驾上的秘书正在整理着公司的十佳选票文件。
选票的视觉设计让他又多了一层快感，但远不及刚才。没想到今早他能品味到这样一杯红酒，入口纯香，还有后劲。
他启动车，余光里是秘书修长的腿。他一把把她搂了过来，直到几声呻吟后才松开。
“大早上的你干嘛？昨天没累着啊...”
许老板没有说话，笑了笑，放下了手刹。
赶在许老板没有走出视线之前，一哥迅速掏出手机，回播着那个空号。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礼品袋拎在半空晃悠出的弧线好似在像他嘲笑。
布满着复古铁锈的垃圾桶开口设计过小，他只能把礼品袋子放到垃圾桶旁边。
时尚设计广场里每个垃圾桶上都印有彩绘，这是组委会特意设计的。看着这些彩绘，一哥想到刚才领取选票时程老师的话。
“您的礼物包装真好看。”
他站了一会儿，又拿起了袋子。
设计广场内来参加面试的模特越来越多了。一哥离开组委会楼宇的阴影，向阳光下的【MOCHA之家】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