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中黑沉的环境扩散出了阴森的氛围。从深处阴暗的地方，不时能听到刑罚犯人所传出来的叫喊。他们的声音中带有对生的贪婪，又夹杂着对死的渴求。
老鼠从墙角的线条出蹿出，传来窸窣的低语。它们的嘴中，叼着类似手指一样的物体。
这里是活人的地狱，却是老鼠的天堂。
陈瑾儿等人在狱卒的带领下，来到了属于她们的牢房。她们两人一间，彼此相邻。
女孩很不幸的和刘小花呆在了一起，她显然还没有从被抓捕的事实中缓过神，一双眼睛灰暗，口中还不停的念叨着珍珠的名字。
在这密闭的空间中，从外吹进来的风声就像恶魔的怒吼，那狰狞的声音能让每一个人感到害怕。陈瑾儿便是因为这个声音蜷缩在角落战栗。
她用双臂环抱住了自己，眼睛始终离不开在幽暗环境下显得更加黝黑的手臂。她怕目光一分散，就会看到有老鼠从某个墙缝中钻出来，或者出现像蛇一样的虫子。
在女孩初进牢房的时候，就看见了这怪异的虫子。它全身披满了鳞甲，大小不足两公分，但它扭动的身体不禁让人怀疑自己睡觉时它会不会趁机钻到耳朵里。
忽然，隔壁牢房传来一声可怕的叫声。
所有人都望了过去。
原来是有一只老鼠爬到了一位姑娘的裙子上。姑娘大叫着，拼了命地甩动自己的下摆，等老鼠被转晕掉了下来，她就一脚踢向了那只老鼠，把它踢出了自己的牢房。
老鼠转着圈滚到了外面，当它身体停下时，它细长的嘴巴处露出了一截血红的舌头，娇小的身躯再也没了活力。
以老鼠为契机，无辜的姑娘们终于忍不住心中的胆怯，放肆地啜泣了起来。她们哽咽的声音中，还掺杂着对珍珠的咒骂。
她们所有人，都是因为珍珠的间谍行为而被怀疑是否有存有共犯行为。珍珠第一个被带去拷问，而剩下的，则会在之后严酷的审问下，确认无叛国行为后，再放其回家。
这对身体便是本钱的娼妓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灾难。她们不知道袁崇的拷问会是如何，是鞭打？杖罚？还是火烙？无论哪一个，对女人的身体都不是友善的刑罚。
“这可怎么办呀！我不想无缘无故地被人拷打！”有人埋怨道，“都是珍珠这个婊子惹的祸，让这些狱卒弄死她就好了！”
“真是不知道遭了什么孽，竟然和一个间谍生活了好几年。”
“哎，狱卒们说等拷问完珍珠，就轮到我们了。他们可都是一些没情调的家伙，到时会不会给我们施加重刑啊，万一我的脸被他们刮花了，我的那些哥哥还怎么喜欢我！”
“我上回听一个狱卒说，”一名坐在陈瑾儿对面牢房的姑娘插话道，“他们有种刑罚，就是拿张湿布盖在你脸上，让你呼吸不能。等你快窒息的时候，他们就给你拿开，然后缓过来后又给你盖上。”
“那我的脸岂不是要发青？这不跟妖怪一样了？！”
于是，在她们的讨论之下，恐慌的情绪变得更加严重。凡是听到任何铁门拉开的声音，她们都担心是不是要轮到自己接受酷刑了。
终于，在随着地牢铁门第五次拉开的时候，珍珠不堪的身躯被狱卒拖着送进了和陈瑾儿同处的牢房中。
在看到珍珠的那一刻，陈瑾儿的瞳孔猛地缩了起来。
被拖来的珍珠整个人毫无意识，全靠狱卒的拖拉才得以移动。她引以为豪的玉足，仿佛被人扭转了一圈，以一种恐怖的形式耷拉在地上。原本林公子鞭出的浅痕，此刻在一道更深的伤口下连接到了一起，变成了一张血红的大口。
珍珠滑过的路线上，一条粘稠的血痕森然可见。
见此，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她们发现，自己完全低估了刑罚的恐怖。
袁崇走了出来，他站在火把下，面庞像是覆盖了一层血红的面具。他的视线瞟过关押进来的每一位娼妓，最后定格在了全场唯一的女孩，陈瑾儿身上。
“你叫什么？”袁崇问。
“陈瑾儿！”女孩的声音中带着胆怯，眼神中却毫无畏惧。这让袁崇想起了之前在山中的捕猎，当时有一匹幼狼也是如此。它在自己的弓箭下发出了哀嚎，可眼神却是要杀死自己一般的带有敌意。
当初自己就是栽在了那匹幼狼的身上。在他准备放过它时，遭到了幼狼的反扑。
这样的人，善于伪装，往往能让强大的对手卸下戒心。
“看到她的下场了吧，老实承认自己的身份，就能免了这样的刑罚。”袁崇看着陈瑾儿，实则是在对牢房中的所有人说。
“说了多少遍了，我们只是娼妓！”袁崇身后的姑娘回应道。
“这种事情，谁知道呢？既然你们坚持，那我就一个个的把你们的心里话掏出来。不用担心，用不了几天时间的。如果你们真是无辜，我会放大家回家的。”他指了指女孩，“第一个就是你。”
女孩缩紧了身子，这样的情况让她想起了右剑斩杀村民时的情景。
言语间，就宣布了一个人的性命是否完结。
为何他们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只是单纯的说了个话，就能致人死地?一股阴暗在女孩的内心滋养，她也想达到这样的地步，一个字，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这样一来，无论是世子楚宗堂，还是‘剑封侯’白云江，她都能对其复仇！
这时，一直藏在后头的王辅连忙冲到了女孩的牢房前，“袁大人，她还是个孩子，不会有间谍的可能的！”
袁崇的脸皱成了一团，“王大人，间谍卧底之事可非你想的如此简单。越是容易轻视的，越有可能在私下背叛国家。
“我此次前来临州，在安州宁安县遇上了世子殿下。他让我帮你建立功绩，树立威望。所以我希望你能听我一句劝，往后退去。事我来干，功你来担。”
“可你已经抓出了间谍，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袁崇冷冷一笑，“够？怎么能够？你以为间谍只会有两人？没有一定的间谍基数，如何建立起庞大的情报网络？临州和南明相邻，不把这里的间谍网一锅端掉，你我如何安心，陛下如何安心？”
王辅理亏，自觉无法在多说什么。“那至少，别对这女孩动用酷刑！”
“我会有分寸的。来人，把陈瑾儿带走。”
王辅向一旁让了让，等女孩被士卒带出来时，他呼唤了一下女孩的姓名。
“陈瑾儿……”
陈瑾儿回头望了一眼，眼神中的漠然刺得王辅心寒。她这哪里不是害怕，分明是因为承受过多而变得毫无知觉。在无所适从的困境中，人所能做的，就是麻木的接受。
都是我的错！一想到此，王辅本想道歉的话语又被他活活地吞了下去，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请求原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