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夜晚，似乎要比南方的更冷一些。明明已经到了六月，可平原上的寒气还是可以像一只手一样抓住平原上无家可归的旅客。白于野被冻的瑟瑟发抖，只能靠抱着白云江的身体来缓解寒冷。
自己又冷又饿，可白于野还得给重明喂食——那是由白云江抓捕到的一只野兔。
重明黄色的喙轻触了一下男孩的手指，然后就唰的一下将白于野捏着的肉块叼进嘴里，一口咽了下去。以此往复，大半只兔子就都被重明一只白冠鹰给吃完了。
因为北方巡查的严格，甚至是晚上都不时会有步兵或者骑兵经过，所以担心火光会吸引来军队的白云江便决定在找到安全的住所前，不在郊外升起篝火。
这对白于野来说是很煎熬的一件事情，没有火，就等于没有光和热，他们不仅取不了暖，连打到的猎物都无法烧熟。一旁的重明却因为吃的是生肉而十分满足，而且它身上黄褐色的羽毛也帮助它不在夜晚的寒冷中丢失热量。
光看着重明这种衣食无忧的样子，白于野的嫉妒顿时升上了心头，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嫉妒一只鸟，而且还是毛都没长齐的。
白于野浮现出了一道阴险的笑容，轻声呼唤着重明的名字。
小白冠鹰根本没有注意到，或者懂得主人脸上明显到就差写着“我是坏人”的表情，在白于野的呼声下，重明跑到了白于野身前。
重明的双腿还很短小，跑起来就像一只身型壮实的小鸭子。
然后，白于野的中指和拇指相触，对着重明的脑袋就是一击重弹。随着仿佛石子相撞的一声，重明的身体整个向后翻去，直接倒在了地上。
趁着重明还没有爬起来，白于野把手指轻轻地按在了它的腹部，任它如何用力，都无法把身体重新翻转过来。
于是，白于野就见到重明的两只小爪子像蛙人的脚蹼一样在空中上下翻动。
见到男孩这样调皮的一幕，即使是白云江，也不经意的笑出了声。
……
……
他们在第二天到达了北方后的第一座城。可他们一直呆在城外的不远处看着城门口严格排查的士卒，迟迟不敢做出进城这样的决定。
入城人员和出城人员的排查之严格，是白云江万万没有想到的。城口的士卒两人一队，大致看去共有十队，他们一个检查户牌，一个对照通缉令。
检查户牌的士卒还好应付过去，可那对照通缉令的人却是提足了一百倍的精力，仔细检查着过往者的面貌，看他那认真程度，就差把通缉令贴到人家脸上来一比一对照了。
而他们不仅仅是对路人如此严格，对过去的商队马车更是如此。他们会让人把马车停靠在一旁，然后由专门的人检查马车。检查者的细致，让白云江都怀疑他们是不是到了京都。
他们看到检查马车的士卒拿长枪捅进了一辆运着猪肉的马车上，然后就有血液混着猪肉的油脂一起从车上滴落了下来。士卒一见情况不对，便移开了车上的猪肉，在猪肉下发现了一名潜藏的通缉犯。犯人的胸口上被刺穿了一个大洞，直接命丧当场。
“这个城，我们要不别去了吧……”白于野不想成为下一个被抬走的尸体。
“这还只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城池呀，”白云江感觉自己的心还在剧烈的跳动，“之后的和此相比恐怕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我们怎么办？我们现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往后也会是一样，如果不找个能购买食物的地方，我们还没到莫山，就先被饿死了。”
白云江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盯着城门处的士卒，妄图从中找到突破的缺口。他扫视了这个城池一圈，眼睛里都凝结出了泪珠。最后，他放弃道：“我们得找个其他地方，县城是不行了。”
“我们去城外村庄怎么样？”白于野提议道，在南方遇到的村庄里，他们只是单纯的用削尖的木头做了一排栅栏，也没有士卒挡在村口。
“村子里不会贩马，至少是不会卖那种用于长途赶路的。”
“那我们最起码也得在那里买点食物吧，大不了我们一路走到莫山去。”
白云江沉默了，他不喜欢这种被人拦在城外的感觉，但按照现在的情况，自己只能妥协。“好吧，我们去找个村庄修整一下。”
……
……
他们最后在太阳落山前找到了一处村落，村落的面积挺大，大约有百户人左右，里面的设施也相当齐全，无论是旅店、酒馆、铁铺，它这里全部都有。
正如白于野所想，军队的士卒并没有驻扎到这里来。村落中友好的居民也给他们提供了一个休息的机会。
他们在旅馆中入住，并在简单的吃完饭后就去了村中的铁铺。
铁铺中只有一位铁匠，而且他的技术还只局限在农具上，面对白云江要求的修复利剑，铁匠的脸上明显有了犹豫之色。
见此，白云江便往上抬高了价格。
也许是被金钱的数额所诱惑，铁匠终于点头答应了他。
不过，在铁匠拔出剑看到剑刃上的磨损时，他又升起了后悔的想法。
这剑仿佛被虫蛀了一般，剑身上缺口密布。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打磨可以解决的事情了，而是需要重新丢进火炉里进行二次锻造。
“你这剑损坏太严重了。”他拿剑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剑劈开空气的声音依然清脆，可要是继续用这剑战斗必然会在中途断裂开来。“我无法把它修补成原来的样子。”
“你认为自己能把它修补到什么地步？”
“最多修补好上面的缺口。”铁匠说，“而且我无法保证它的锋利和坚硬程度，说不好轻轻碰了一下就断掉了。”
白云江迟疑了一下，但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铁匠所说的修补程度。一把没有伤痕的剑，至少能让它看上去有点威慑。
在离店前，白云江还顺便向他询问了一下村落中有无卖马的地方。
出乎意料的是，铁匠竟然点了点头。
“村子里是有一户人家在卖马，不过他卖的马都是配种马，就是和驴子杂交。”
“它们跑得快吗？”白云江问。
“快？”铁匠的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意，“那都是圈养的老母马了，能载着人走个五六公里都是她超常发挥了。如果你想在这里买赶路用的马，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去县城里，那里有良马。”
如果我能进城我也不用在这里跟你浪费口舌了，白云江心里有口怨气，但还是憋了下来。
“我的剑明天能来拿吗？”
“明天中午，你在吃饭前来找我。”
“好的，有劳了。”
白云江道了谢，便向后退出了铁铺。
走出铁铺后的他们并肩走在回旅店的路上，夕阳最后的光辉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他们都没有说话，白于野的思绪还在铁匠所说的配种马身上。
过了很久，白于野主动开口道：“我觉得我们该去村中卖马的地方看一看。”
白云江皱了皱眉，“你也听那个铁匠说了，那里的母马连五公里都跑不到，买它有什么用？”
“没说一定要买马，买匹骡子也可以的。骡子跑得也许没有马快，可它耐力比一般马要充足。如果说是长途跋涉的话，不一定就是马比骡子好。”
白云江想了想，在他的印象里骡子只是用来耕地的畜生，要说用来赶路，他还真没听说过有人骑着骡子从长岭山脉跑到莫山的。但是仔细一想，确实如男孩所说，骑骡子上路的好处也有不少，它们吃的少杂，很好养活，而且耐力和力气是要比马要好。只要不和骑兵赛跑，骑着骡子去莫山未尝不是个好办法。
下定了决定，他们也没有任何犹豫，果断在半道改行，转而去了村中的贩马地。
一到贩马的地方，老板就热情的出来招呼他们进马棚挑选。
一匹匹的母马都单放在一个隔层里，光看它们的样子，确实如那个铁匠所说，是跑不了长途的配种马。这种配种马不是白云江所需要的，于是他的视线就扫过一排马厩，希望能找到看得过去的骡子。
而老板一见白云江的视线以为是有意挑选，便介绍起马厩中的商品：
“这匹母马虽然有些岁数，可它生下来的骡子身强体壮，一匹耕地地比那老牛还多。还有这头……”
“老板，我想看看好的骡子。”白云江直接打断了老板的夸夸其谈，“我对配种用的马没多大的兴趣。”
“在我这里买骡子？”老板的眉头皱了皱，音调也提高了几分。“大人，人家来我这买马，都是为了能和家里的驴配种，好生下一只骡子，你这直接来找我要，我可拿不出来。”
“老板，你这里都是配种马？”白于野插嘴道，“这三匹也是？”
“三匹？”白云江和老板顺着白于野指着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三匹骏马正安然待在独立的马厩中吃着由玉米，干草，谷物组成的精致饲料。它们的嘴巴左右摩擦，发出的鼻息堪比雷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