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花宴是殿试之后为嘉奖两等进士的宴会,赐花宴又名“封官会”,在这宴会之上能得官家赐了花的人为官的品级不会太低,说不准还能捞个正六品的官。
而齐晏便是正是因为要参加赐花宴才得了恩赐提前入宫来给齐皇后请安。
齐皇后手捧一本书坐在塌上出神,宫中早便点了灯。寂静夜里烛花轻爆的声音格外响亮,齐皇后的脸在昏明灯光中似蒙上了轻纱。齐皇后将书一搁,叹了口气。
“应宁拿把剪子来。”
“娘娘心中可是有事?”
应宁拿了剪子过来,拿起剪子双手递给齐皇后。
齐皇后摇了摇头,将小几上搁着的灯具的灯罩取了下来,接过剪子剪掉了一截烛花,又将头往窗外望了望。
应宁见此走到一旁桌边拿起茶具,从炉子上提了铜壶倒了冒着热气的水将茶具冲烫了一番,再挑了几粒白色干花放进了当中,又用热水冲泡了一次才倒了热水下去。不一会满室便充盈着一股浅浅的茉莉花香。
“娘娘请用。”应宁倒出一杯清亮的茶汤,将茶盏递给了齐皇后。
齐皇后接过茶盏瞧了一眼,只见一朵盛开的茉莉漂浮在当中。
“这是夏日咱们一同做的干花茶?”
“正是,婢子瞧着娘娘心情不太好,便想着这或许能博娘娘一笑。”
齐皇后闻言便低头呷了口茶水,茶汤入口齐皇后便浅浅笑了起来。
“倒是好茶……”
“你们快些去准备,官家待会便要过来!”
齐皇后还未说完便听见玉双咋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齐皇后同应宁对视了一下还未弄个清楚,玉双便打了帘笼进来了。
“娘娘万福,官家身边的童中侍前来同传官家一会便要过来,婢子来替您梳洗一番。”
玉双面上含笑,上前行了礼欲要将齐皇后搀扶起来。
齐皇后却是眉头一皱,反将玉双的手抓起了来:“童中侍可还说了别的什么?”
玉双面露疑惑,似在回想,最后却只摇了摇头:“童中侍说官家今日用多了酒让我们备些醒酒汤,婢子方才进来之时便已吩咐人去准备了。哎呀!娘娘你快让婢子替您梳洗一番吧。官家好些日子未来后宫之中,如今一来便来娘娘这,可见官家心头还是有娘娘的。”
闻言齐皇后舒了口气,任由玉双将自个搀扶了起来。玉双将齐皇后扶到盥洗室,又唤了应宁帮忙。
等到齐皇后收拾妥当出来,外边便有小黄门通传:“官家驾到!”
齐皇后便忙带了人出门侯着,远远瞧见人影便领着众人福身行礼,道了万福。穿着通天冠绛纱袍的人影朗声笑着快步走了过来一把将齐皇后扶了起来。
“圣人快起!你家二郎倒是个懂事的人。”
来人是当朝皇帝乾明帝赵皓。齐皇后自乾明帝还是太子之时便同乾明帝成了亲,二人中有一子却不幸夭折。而应宁便是是齐皇后嫁给乾明帝后才成为齐皇后的宫女的,也有了十来年的光阴。
应宁跟在人群中悄悄打量乾明帝,只觉这乾明帝和前面几世并无差别才舒了口气,安心侍候起来。
而齐皇后正携着乾明帝往正殿走去,又吩咐了玉双将备好了的醒酒汤端上来。
“官家心情倒是好,二郎可是在宴上做了什么惹得官家如此开心?二郎是个主意多的,别让官家瞧了笑话。”
乾明帝将齐皇后牵到塌上让人坐好,才摘了通天冠递给了应宁。应宁双手捧着通天冠退了下去。
乾明帝喝了一口玉双端上来的醒酒汤,然后往旁边一指:“今夜赐花宴上比做辞令,二郎得了头奖,我赐了他朵青龙卧墨池,你猜结果怎么着?”
齐皇后说着乾明帝手指方向一瞧,乾明帝身边的内侍长严行尉端着一托盘,上面赫然放着朵犹带水珠的墨紫色牡丹。墨紫色卷曲易碎的花瓣裹着狭长、反卷的青绿色彩瓣。因得其形其色,故称青龙卧墨池。
应宁心叹,倒是个好寓意,怕乾明帝也盼着齐晏如同这青龙一般吧。这可真是爱屋及乌。不过想到前几世中的齐晏应宁倒是又觉着怕这当中也有齐晏自个的因素。
齐皇后摇了摇头,微微笑着将应宁递给她的帕子递给了乾明帝:“妾猜不着,还劳请官家透露些许。”
乾明帝接过帕子在面上敷了一会才取了下来,伸手对严行尉招了招手。严行尉上前一步将摆着青龙卧墨池的托盘放在了塌上的小几上,才又接过了乾明帝递给他的帕子。
“二郎领了花便奏请说要我将这话转赠给他大姐,二郎是知道孝敬你的。”
齐皇后闻言捂着嘴笑了起来:“今个白天二郎还说要得了官家的花送予妾,妾还道他就是那半壶水。官家怕不是给二郎行方便了?”
乾明帝捻起青龙卧墨池,对齐皇后招招手:“我便是想要给二郎行方便,这众目睽睽之下那哪能让我任意行事。来,我为你将花簪上。”
齐皇后忙摆了摆手:“妾都快是半老徐娘的人了,哪能簪这般艳丽的花?”
“圣人不应弗了二郎的好意才是。”说着乾明帝下了榻走到了齐皇后跟前,扬了扬手中的花。
齐皇后瞧瞧花又瞧瞧乾明帝,才似认命般将头伸了过去。乾明帝小心翼翼将青龙卧墨池簪在了齐皇后的发髻上。
齐皇后素来便偏爱素雅的衣裳,此时簪上一朵墨紫色的青龙卧墨池,倒是为她添了分明艳。而牡丹典雅大气,配上齐皇后倒更显得她大气了一些。
“真真是好看,圣人果然是天生丽质,花容月貌。”乾明帝似倏忽回神,突然赞叹道。
齐皇后闻言脸色微红,睨了一眼乾明帝,伸手抚住头上的花。
乾明帝坐到了齐皇后身旁:“圣人可是不信我?那你便让严行尉说说,也让你跟前的几个丫头说说。”
“官家说的没错,娘娘真是好看。婢子差点便看呆了,娘娘您瞧。”
乾明帝方说完玉双便接了话,又去拿了铜镜过来。齐皇后就着玉双拿着的铜镜左右瞧了瞧镜中的自己,又红了脸。
“知道了,你还不快下去。官家说什么你便说什么,不知道的还道你是官家的大宫女。”
玉双嚷嚷着:“官家说的是大实话,婢子也只是说了大实话,娘娘可不能责怪婢子。”
看着玉双窜去放了铜镜,齐皇后便下榻给乾明帝行了道礼:“妾替二郎叩谢官家圣恩了。”
“你我本就夫妻二人,何须多客气。你既舍不得二郎那我便封他个太常少卿如何?到时我赐二郎个腰牌,你姐弟二人也可多见见。”乾明帝忙把齐皇后扶了起来。
闻言齐皇后脸色微惊,扣住乾明帝的手臂,忙开了口:“官家不可呀!自古以来状元郎只有一人得了正六品的官职,还是个外放官,除却那一人也便没有状元郎得过正六品的官职了。更是没有状元郎做从五品京官的道理,官家如此倒是又叫那些个台谏官有了话柄。”
应宁也同齐皇后一般心中惊讶,她却不知原来靠自个也能得这泼天富贵。太常少卿掌管礼乐、郊庙、社稷等一众事宜,可说其中油水油脂足抵小半个国库。这太常少卿一般都得皇帝亲近且至少有了几年效绩的官员来做。如今齐晏一刚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怕是在别的大臣眼里都不够看,乾明帝却想将此位给他,怕是半个朝廷的官员都不会答应。
再细想来如今的齐晏自己靠着自己便得了如此的前程,或许当初的自个真是想错了。应宁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乾明帝眉头微皱,将齐皇后安抚坐回了塌上,自个才又坐了下来。刚坐下便有端起醒酒汤饮了一口。在一旁的齐皇后一瞬不瞬地盯着乾明帝,乾明帝似叹了口气。
“二郎倒真是人才,留他任命从五品的太常少卿才不会辱没他。但如此台谏官那群老迂腐倒是如你说的,怕是有得让我耳朵生茧子的时候。”
乾明帝揉了揉眉头,齐皇后伸手招来应宁让其为乾明帝按捏一下。
“既然如此官家便照着祖制来便是,二郎若是真有本事,时候他自个也会坐到这些位置。”
乾明帝摇了摇头:“外放清苦,且要看到业绩才能迁升。我倒不怕二郎做不出高业绩,只是怕时间长了埋没了他。”
齐皇后伸出手拍拍乾明帝放在小几上的手,又将其拉住:“这倒不怕,妾信二郎是个有本事的,容他外放几年也是磨炼他。”
“我也信二郎是个有本事,那便让他做个翰林修撰,先跟在我身旁学习几年。你也别再说了,我心头知道该如何。”
“那妾便先替二郎谢过官家了。”
齐皇后下榻行了礼,便同乾明帝洗漱更衣歇息了。待乾明帝同齐皇后歇下后应宁便和玉双也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