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人特意把它送来给我。”我大惊失色的反应似乎在轩辕禹诺的意料之中,他轻笑了一下,平静地说。
“是谁?”我明知故问,心如鼓擂,此刻在轩辕禹诺掌上的可是“鲲佩”!是我为了换得一千两船费,亲手把它交到了洪宇的手上!洪宇是周朝的世家大族,莫非其实早就认出了“鲲佩”的来历,故而假意买下再去裕王府将我告发!
“没有见到人,东西和一封信放在一个荷包里,直接扔进府中。”
“信?信里写了什么?”我急切地问。
“他说你在他们手上,让我用一万两去赎。”
“一万两?”我惊呼,难怪洪宇那么爽气就收了我的玉佩,敢情这一转手就翻了十倍!“那你答应了?
“答应了。”轩辕禹诺点了点头。“并且约定了只能我一个人前往。”
“为什么?”
“若非如此,他们就会立刻杀了你。”
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脑海中那个霁月清风的翩翩公子,那个在漫天星空下与我诉说心事的温柔男子,竟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绑匪嘛?什么世家大族,什么修仙的母亲都是用来诓骗我的台本?还有王喜,兰姑他们都是一伙儿的!如果说,他们都是骗子,那么我只能说他们的演技委实是太好了,让我没有丝毫的怀疑。
“你可以不用管我的,你为什么要来赎我?”我喃喃地说,内心有些黯然,说不清楚是对洪宇兰姑他们的失望,还是对轩辕禹诺的愧疚。
轩辕禹诺并没有马上回答,我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回应,便忍不住转过头狐疑地看向他,想要寻求答案,却发现他也正侧着头,定定地看着我。我好像被现场抓包的小偷,心突然漏跳一拍,慌乱地收回了目光,不自觉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足尖。
“他们的目标其实是我,你只是无辜被我拖累的。”许久,轩辕禹诺才淡淡地说出这么一句。
“嗯?你说反了吧?”我疑问地抬头看他。
“你可还记得那个女杀手的话?”他笑了笑问。
我仔细回想了下,那个女子好像确实是对着轩辕禹诺说过:“只有你死了,我们才能活着。”这么说来,原来我是被人利用了,被作为了引诱轩辕禹诺进陷阱的诱饵!
“对不起,要不是我拿鲲佩去换了船费,被他们利用,你也不会来送死,也不会受伤,我们也不会在这里。”我低低地说,心里闷闷的充满了内疚,不管那些人到底是求财还是报怨,反正总归是我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
“我并没有后悔,反而很感激那些人,如果不是他们,我不会那么快的找到你。”轩辕禹诺认真地说道。
“你为什么非要找我呢?我是存心逃走的,你不生气么?”
“因为......”他又想了片刻,突然邪气地笑着凑近了我说:“我是你的债主啊,我怕你逃债。”
“去!我哪有欠你什么债!”不知怎的,他一靠近我,我的心就止不住地突突突地狂跳不止,忙撑起右手推开他。
“白宁,我的救命之恩你又想要赖么?这可不行,加上这次,都两回了,你要记着还的。”他脸上挂着笑,半真不假地念叨着。
“还!你说拿什么还?”被他这么一打岔,我内心的内疚不安,扫去了一半。
“你医术这么好……”他的笑意更浓,“不如就留在我身边......”
“别得寸进尺,竟然还想差遣我一辈子!”我蹭一下直起了身子,生硬地打断他,轩辕禹诺就是个阎王,亏我先前还对他刮目相看,差点就被他迷惑了!
他愣了愣,随即又大笑起来。
“白宁,别瞎用词,你知道什么是得寸进尺?”他边笑边转到了我的面前,上身向我压上来。我顿时傻了眼,强烈的压迫感袭来,我竟身体僵硬不能动弹。轩辕禹诺不断靠近我,他的目光对上我的,黝黑的眸子里闪着点点的星光;他的脸正对着我慢慢靠近,鼻息温热,轻轻地扫在我的脸上,我的脸倏地就涨红了,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愣愣地盯着他看。
“你......你......你要做什么?男女授受不清,你离我远一点。”控制不住的舌头打结,心跳紊乱,眼看他的鼻尖就要碰上我的鼻尖的一刹那,我伸出手抵在了他的胸口。眼睛也害怕地闭了起来。
“呵呵。”只听得轩辕禹诺干笑了两声,终于与我分开了些,顿时觉得两人之间凝固的空气终于流动了些,我睁开眼,他脸上依然挂着笑,随即抬手,仔细地将鲲佩系到我的脖子上。他的手指冰凉,痒痒地搔到我的皮肤上,酥酥麻麻的掀起了我一身的鸡皮疙瘩,心跳又不自觉地加速,脑中一片空白,反应迟钝甚至忘记了反抗,只是呆呆地像个布娃娃一般,僵在原地,任他摆弄。
好容易系好了红挂绳,他表情有些异样地看看我,或许是我呆傻的表情实在让人忍俊不禁,他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用手指戳了戳我的额头:“你的救命之恩,我可是还了的,以后别再随便给人了。”
“哪里随便给人了?我可是卖了整整一千两!”被他在脑门上这么一点,我也回了神,不服气地顶嘴道。
“才一千两?”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啧啧啧,白宁你可真不识货。”
“哼。”我白了他一眼,心里想着,原本在上京,我还准备只当五百两呢!如今可是翻了整整一倍!
“你要是真想卖了它,没有个一万两别出手。”他嘴角上扬,冷笑着说。
“一万两白银?等于我的赎身钱了。”我咂舌,翻了他一记白眼,心里暗叹好贵的玉佩。
“不,是黄金!”他敛了敛笑,认真地强调。
吓!我瞬间石化!我的天,就这么个小东西,竟然要比我贵那么多!
“这么贵重......那我......”心里思忖着是否应该还给他,毕竟那个时候其实是我和爷爷不问自取的,现在倒说得好像是他亲手奉上的谢礼似的。
“你是想说......”轩辕禹诺眨了眨眼,凑过来含笑道:“这么贵重,必然要好好保管是吗?”
我总感觉轩辕禹诺像是能看穿我的心思似的,是故存心这么说好把我的话堵回去。
他周身带着浓重的侵略气息,霸道而强势,故而他不断欺近,而我则一个劲儿的往后缩,直到背抵住了岩壁,逃无可逃了,不得已只能勉强面对,可是先前脑子里思虑好的话早就成了一团浆糊,哪里还理得出头绪来,一心只想着逃离他强大气息控制的范围。于是乎,什么推辞,什么客气,到头来只变成了捣头如蒜。
轩辕禹诺的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似乎对我的表态很满意,眼波如水,含笑温柔地抬起了手轻轻地覆上我的脑袋,掌心触到我头发的一刻,我的脖子下意识地缩了一缩,他立刻敏锐地有所察觉,手上动作一顿,接着不着痕迹地改为蜷起中指和拇指,轻轻在我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说:“好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我们轮流,你先睡,我值守,等到下半夜了再换我。”
“不不不,你先睡吧,我还不困,我先来值守吧。”经过几番心情起伏,只觉得此刻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体内奔跑着,我哪里能睡得着。
“嗯.....那好吧,到了子时叫醒我便是。”轩辕禹诺看着我笑了笑,爽快地答应了,随即坐回到我身边,靠着岩壁,放平了腿,手臂自然地抱握在胸前,微微垂下头,闭上了眼。
想来行军打仗,常常需要风餐露宿的他们都练就了秒睡秒醒的好习惯,没一会儿,便听得身边人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因为洞口挡着巨石的关系,洞里的光线很暗,石壁上火苗的影子映射进来,一跳一跳地像是精灵在舞蹈,我起身去洞外添了些柴火,入夜山里气温骤降,风吹在身上刺骨地冷,我不禁想念起洪宇的斗篷,不管主人的人品如何,衣服用的可真是真材实料的料子,非常保暖,可惜白天急着逃命,早不知掉在什么地方了。
回到洞里,轩辕禹诺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老实说,我一直都觉得睡着的轩辕禹诺最好看,白皙帅气的脸如系大师雕刻般线条分明,高挺的鼻梁下嘴角微扬,长长地睫毛微微颤动,乍一眼看去人畜无害地像个恬静酣睡的孩童,哪里还有清醒时那幅阎王样子的一点点影子。
扑哧!我自己也忍不住笑自己,没多久之前还在感念着轩辕禹诺清醒的好处,这会儿又觉着他睡着了好了,简直就是自相矛盾。
那个非要把我扣下的霸道的他,那个在暗室偷偷观察我和秋瞳的狡诈的他,那个好想总能看穿我心思先发制人的精明的他,还有那个经常捉弄于我的邪气的他真的很让人抓狂,可是......可是又有那个在众目睽睽下拿斗篷盖住我膝盖的温柔的他,那个总在危急时刻把我救下的果敢的他,那个遭遇突变却能临危不乱的冷静的他,以及那个似乎可以适应所有环境解决全部问题的万能的他又让人实在讨厌不起来,那些我们共同经历过的场景,一幕幕地在我脑海里连续浮现,所以不能怪我自相矛盾啊,因为轩辕禹诺这个人本来就是让人又爱又恨啊!
洞里的时光静谧流逝,可我的心却在胡思乱想中久久不能平静。
没有计时的工具,我根本分不清时辰,可轩辕禹诺却像脑子里被上了钟似的,到点就醒,“快到子时了。”他突然睁开眼开口说道,倒把我吓了一跳,“换你睡,我来值守吧。”他把身子挪到了洞口,示意我换到朝里的一边。
带兵打仗的果然是有着常人所不及的自律,我边照着他的话做,边在心里暗自思忖着,联想起王府里专属于他的那个极简又特别的院子,想着他这样的人,即便有好的出生,优秀的遗传,却还是坚持着常年累月的刻苦锻炼,他是个把一般人看作磨练的事融入生活的人,这样想区区生物钟的调整对他来说还真是小菜一碟了。
被轩辕禹诺身体温暖的岩石余温尚存暖暖的,加上思虑过度,体力透支的我确实是太累了,没多久我便有些迷迷糊糊了。
迷幻中,时光倒流,我好像又回到了黑市渡口,我静静地坐在船里等着那个“最后的乘客”,河水滔滔,时光匆匆,等待漫漫,小船随着一波又一波涌到岸边的浪头上上下下,我的心也跟着小船不安地起伏,终于......那个斗篷批盖全身的身影迈了进来,他大步走进舱内带起一阵风,船舱的帘子也掀起翻盖在舱蓬顶上,我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他慢慢摘下斗篷的帽子露出英俊的脸庞,目光温和地直视着我,月光斜斜地打在他的侧脸上,只看到他一边的嘴角慢慢扬起温柔的笑,暖意流动,我竟然也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
什么渡船,什么北川都被暂时忘却了,一瞬间彷佛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和我两人面对而坐,相顾而笑。
“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为什么来了?”我轻轻地问,话一出口,心即忐忑,我在期待着怎样的答案?我自己也不清楚;心念如流云浮动,有什么东西驱使着我,我想......有些答案我需要确认下。
轩辕禹诺并没有马上回答,眼波流转,灿若星河,他的眼睛里好像写满了秘密,一闪一闪地引人入胜,勾人心魄。
隔了好一会儿,他的唇方才微微启了启,慢慢地一字一句吐了三句话。
很轻很轻,可我清晰地听见了。
“因为爱你。”
“因为爱你。”
“因为……爱你。”
语气一遍比一遍加重,犹如重锤,一下又一下地击在我的胸口。
四目相对,寂静无言,只有心跳“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