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发生了什么?”
“此后之事,吾不得而知。”
“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听了陈惠的话,我很是惊讶,昨晚看陈家的金丝帛书时便留意到,十八代守护者传承极其有序,前后传递和承接之人在帛书中都有刻意的说明,中间没有断代,陈家人设立金丝帛书的目的就是为了避免秘密传承中出现任何差错,从陈惠身上就能看出,金丝帛书制度的设计者实现了他的目标,自陈寔开始流传下的相关信息到陈惠为止中间确实没有任何遗失,陈寔说的每一个字应该一丝不差地传递了四百多年,帛书既证明了陈家人的坚韧,也证明了所传信息的准确度,按理说和魔盒、龙牌相关的一切陈惠都应该知道,但现在他却说他也不知道,除非有人刻意隐瞒了某些信息,为什么?
“先祖陈寔公将宝物传予其五子信公时,并未将脱困及避过守卫携带魔盒与龙牌出宫之经历告知,据传,信公曾刻意询问其父,无奈寔公沉默不言,直至仙逝仍守口如瓶,后人困惑不已。”陈惠皱着眉头继续说道:“先祖仙逝后,信公曾遍查其父所遗之物,却一无所获。”
“你先祖似乎在刻意隐瞒那段经历,为什么?他想要隐瞒什么?”
“先祖所想,子孙怎知,但其子信公猜测大概与其同乡张让有关,以彼时处境,南宫朱雀,苍龙,玄武,白虎四门已然封闭,外城十二门是何情况虽不得而知,但城门校尉、执金吾皆由曹节执掌,事关曹节视窦太后为眼中钉,想必他已知会各门要加紧盘查,先祖当时已然如坠瓮中,以他们二人之力断无穿过重重宫禁平安出宫可能,更不必说将宫室秘宝私藏出城,私藏皇室之物乃死罪,一经查出即刻处死,而张让不同,他为曹节心腹,若他相助,各门城守必不敢多言,定可安然脱险,但二人见面究竟发生何事,却无只字片语留下,然数年后,信公得闻一事。”
“什么事情?和卷轴有关?”
“此事说来与窦太后有关,先祖与窦太后见面后不足半年太后便突然薨殁,次月宫城安内发生了阙门谤朝事......”
“阙门谤朝是什么?卷轴是说金匣内的那份卷轴?”
“阙门谤朝发生于八月,某夜有人于南宫朱雀阙门上书:天下大乱,曹节、王甫幽杀太后,公卿皆尸禄,.....”
“喝,胆子够肥啊。“这可比喜欢走哪都写一句:到此一游的那帮傻帽牛多了,皇帝老子的家门口留言骂皇帝全家,这货做的够恶心人的,不由得多问了一句:“陈哥,那个牛人后来被抓到了没?”
“捉与不捉又如何,此事累及千人,太学院几近空废,国家良材毁于一旦,谋事之人愚不可及。”
“你的想法大概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吧,不过什么事都要忍着,忍啊忍,时间久了就不怕忍成习惯忍成缩头乌龟?汉武雄风可没这一说啊。”我不同意,我就不是一个喜欢忍的人。
“书生骂街于事无补,骂了阉奴,他们必然受不得气,岂会和你讲道理,只是手里有大棒,胡乱砸下去就是,一人做事千人入狱,苟骂的痛快,却不想怎样善后,其蠢如猪。”陈惠越说越气,激动的不行,我看着哈哈大笑,到底是陈寔的血脉,连脾气都一样,祖先骂皇帝蠢如猪狗,后世子孙陈惠骂书生其蠢如猪,猪倒霉啊。
笑着笑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对啊,怎么扯到这么个不相干的人身上,正事都没问完。”拍了下脑袋,突然想起卷轴,忙闻到:“卷轴怎么了?”
“卷轴......不知所踪了!”
“丢了?怎么会丢了呢?”
“先祖陈寔公逝前所传之物只有玄龙牌和魔盒,不见那份金匣卷轴。”
“这怎么可能?”
“先祖将魔盒与龙牌传予其五子信公时,再三嘱托其子等待身具龙纹之人,并将考验之法一并口授传之,而金匣卷轴却不在其中,当时寔公已将其与窦太后密会之事告知,故信公疑惑之下便询问其父为何不见金匣内第三件物品——卷轴,但寔公只言:已失毋追。”
“这不合道理,卷轴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一句‘不用追’就完事了?没道理啊。”
“吾父临逝前将宝物传于吾之时曾言,先祖信公对卷轴之失颇为不解,对其父不明言之态亦深为困惑,故此后曾竭力追索卷轴下落,只因仅仅数年后,汉末战乱便至,乱世之人,自保尚且不及,追查之事也就无奈放弃了,不过,信公也非一无所得,临终之时对其子曾言:卷轴或为魏王曹孟德所得。”
“曹孟德?三国魏王曹操,怎么会是他?”
“正是此公。”
“卷轴怎么会和曹操有关连,难道曹操也见过窦太后?”
“曹窦二人应无会面之可能,前南朝宋范晔所撰《后汉书》及前曹魏郎中鱼豢私撰《魏略》中可察之。窦太后薨殁之时曹孟德时年十八,两年后方受州郡举荐,以孝廉为郎,授洛阳北部尉,其时曹并未发迹,与窦太后相较而言乃一稚童尔,卷轴如此重要之物,断无传于其人之可能,曹家发迹于其祖父曹腾,曹腾本为后汉顺帝小黄门,因劝说外戚大将军梁冀立蠡吾侯刘志为桓帝而被封为费亭侯升大长秋,窦太后乃桓帝之第三任皇后,然窦太后乃延熹八年桓帝废黜皇后邓猛女之后方才被选入掖庭,时曹腾早已去世多年,曹腾养子并非宦官,故曹孟德与后汉宫闱间当无直接联系与窦太后并无太深渊源,且窦家毁于宦官之手,窦太后更因之成阶下囚数年,于情于理,窦太后都不可能与发迹于宦官之曹家有任何牵连。故,信公之遗言,初令其子百思不得其解,直至其子于信公遗物中找到一些书信。”
“书信?和谁的书信?”
“先祖寔公之孙、大鸿胪纪之子颍阴侯陈公群,信公乃其叔父。”
“陈群?曹操的谋士陈群?”
”正是。”
“陈哥,你先祖信公传给他儿子的时候为什么不把话交代清楚?很简单的事情啊。”
“非不愿实不能尔,信公突然沾染时疫,发病颇为迅猛,病起至殁短短数日尔,临终前只来得及将宝物及帛书藏匿之地,先祖遗训传于其子,诸多详情未及交代便逝去,其子得帛书方知前后,但信公帛书中并未叙及因何怀疑卷轴与曹孟德有关”
“原来是瘟疫?这就难怪了。陈哥你继续说。”
“前魏建安四年群公之父纪公仙逝,群公辞官守孝,结庐之时信公常去探望。群公学识渊博,识人之明名满天下,早年被刘玄德辟为豫州别驾,后又转入魏王曹孟德门下,为魏王器重,熟知当时朝廷内外,更已转任萧、赞、长平等数县县令之职,可谓见多识广,消息灵通,先祖信公苦寻卷轴数年却一无所获,便期颐自其侄处听得一些消息,蛛丝马迹或有发现。二人闲聊之时,群公便说起一件陈年旧事。”
“什么事?和卷轴有关?”
“大师毋急,听吾慢慢道来。阙门谤朝事发,彼时曹节发怒,命司隶校尉段颍大兴冤狱,大肆搜捕,太学生千余人入狱,先祖当夜闻讯,自闭书房独自饮酒,竟然醉酒,传言先祖酒醉之时喃喃自语:太后冤死,大狱立...起,阉奴..祸乱...天下....皇帝....蠢如猪狗....这大汉天下....岂有不亡之理乎!....太后...陈寔一诺千金.....誓死保护......张让....尔.....卷轴.....”当夜先祖寔公醉酒,家人安顿时群公一直守候在床畔,然彼时尚年幼,先祖之言,他只偶的一言片语,大多皆未能听清。”陈惠越说语气越低落,听起来有些郁闷,其实我比他还郁闷。
“群公将当年先祖寔公醉酒之言说与信公听,言及先祖之言令其困惑不明,并询问吾祖信公是否知晓祖父所言‘卷轴’为何物,先祖信公恪守遗命,不曾透露分毫,只得对其隐瞒,不曾想却得知群公亦在追查卷轴之事,并自群公处知晓魏王当年刺杀张让时曾有奇异经历。”
“奇异经历?曹操刺杀张让?”我一愣,《三国志》中没有曹操刺杀张让的记录,曹操当刺客说的应该是三国演义里用七星刀刺杀董卓那一回吧,可陈惠为什么会说曹操刺杀的是张让,当下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陈哥,曹操刺杀的不是董卓吗?”
“董卓?大师何出此言?”
“曹操没有刺杀董卓?”
“吾不知大师此言出自何处,刺杀董卓者乃越骑校尉伍孚伍德瑜非曹孟德。以常理论曹孟德杀不了董卓,伍孚便是前车之鉴,不说董卓入洛阳后吕布便不离左右,单以董卓论,其人乃西凉悍将。凉州因历经后汉百年羌胡之乱,天下精兵猛士,恒聚于其地,当地民风颇为彪悍,而董卓生于凉州,自幼熏陶下武力不凡,史载其‘膂力过人,双带两鞬,左右驰射,为羌胡所畏’,此后更以讨伐汉阳羌人起家,又历经镇压黄巾、凉州之乱,军略自当擅长,怎会给别人留下刺杀的破绽,曹操逃离京城盖因董卓看重其才干,预欲使曹入其军为官,而曹不愿为虎作伥,方才改名逃离,而且曹刺杀张让之时董卓并未入京,大师之言实无道理。”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董卓这么能打。陈哥,看来是我弄错了。”演义演义,居然被三国演义坑了,罗贯中不厚道。“陈哥,我刚下山入世,对这些典籍史书不了解,你以后多帮我补补。”
“‘子曰:吾非此之问也,徒谓以子之所能,而加之以学问,岂可及乎’,大师过谦了,以大师之能,用功习之,数月可期。”
“陈哥,说说曹操刺杀张让的事情吧。”他说的子曰我是一个字都没懂,他是夸我呢还是讽刺我呢?怎么突然有种自己是个傻子的感觉,郁闷。
“哦,那便接着说。”陈惠喝了口水,继续开讲道:“曹孟德刺杀张让载于前朝晋时孙盛孙安国《异同杂语》,其书云:“太祖尝私入中常侍张让室,让觉之;乃舞手戟于庭,逾垣而出。才武绝人,莫之能害。”晋裴世期注录于《三国志》,而《三国志》原著者吾本家蜀汉陈承祚却不知此事。但群公所言却与史书大相径庭,当日......”
随着陈惠的讲述,我这才知道了枭雄曹操的一段不为人知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