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家里没有趁手的工具,池琼只能小心加小心,她知道,这几个竹罐就是开门砖,如果不能引起大家族的注意力,单凭她自己要钱没钱要势没势,是很难赚到大钱的。
不过她也不是啥都没有,她的新婚夫郎可是荷花镇县令之子,至少在荷花镇,看在县令的面子上不会有人为难她的。
但是,县令之子下嫁给她这么个小地方的农民,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笑话,怎么去借势,她还要好好琢磨琢磨。
三月的天黑的很快,就在她一边干活一边胡思乱想的时候,没一会儿就暗了下来,这个房间没有蜡烛,池琼只能放下雕刻到一半的活计,朝自己房间走去。
房间里,宗季已经洗完澡了,书儿出去收拾,墨儿在他身后给他擦头发。
苍澜国的风俗里,已婚男人的头发要盘起来,只有未婚的哥儿才会半披散着头发。而且他们要侍奉妻主,早上起的早,晚上睡的晚,平时总是将自己收拾整洁,发型盘的规规整整,这是池琼第一次看到宗季披散头发的样子。
怎么说呢,一个男人留及腰的长发在池琼眼里还是有点怪异的,但是宗季长得十分好看,将这抹怪异抹去了,只剩下漂亮。
池琼得承认,这个小夫郎确实长得合乎她的眼缘,于是忍不住夸赞了一句:“很漂亮。”
宗季突然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嗔怪的回眸撇了池琼一眼,似是生气池琼突然出现一点动静没有吓到了他,但是声音却是软糯甜甜的:“妻主,您回来啦,要沐浴吗?”
被宗季扫过来的媚眼电了一下,池琼摸摸鼻头,尴尬的回了一声:“嗯。”说完,就转身去了隔壁耳房。
池琼刚出去,墨儿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主君,主母夸您漂亮呢。”
“墨儿你这个坏哥儿,也敢打趣我了!”宗季拉不下脸来,口中说着责怪的话,但脸上的喜色是怎么也藏不住的,除了阿娘,池琼是他接触过的第一个女人,虽然她只是个穷苦农民,但是听说从小被抱养在道长身边学习,穿着打扮仪态风度也跟普通农民大不相同,又是他的妻主,他一辈子的依靠,少男的心怎能不浮动。
两人说着话,门突然被人敲了敲,墨儿过去开门,是池阿爹。
宗季赶忙站起身扶着池阿爹坐下,让墨儿去备茶,池阿爹摆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小门小户没那么多规矩,我也不会喝茶,别糟践了你的好茶叶,我跟你说两句话就走。”
墨儿一听这话,知道池阿爹是真的不想喝茶不是客套,机灵的拿出一碟糕点来,转身出去了。
宗季把糕点摆到池阿爹面前:“公爹,您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只管吩咐就是。”
池阿爹把手里紧紧握着的木盒打开,拿出里面的手镯说道:“咱们池家穷,也没有给你什么聘礼就让你仓促嫁了过来,我知道你是县令大人家的孩子,也怕你不愿意和我们农家人亲热,但看今天你愿意让芹儿学你刺绣的手艺,也不嫌弃我们家穷苦,就知道你是个好的。”
听着池阿爹的话,宗季心里不以为然,他是县令的孩子,但那是没嫁人之前,现在他嫁人了,别人看他就是池家村池琼的夫郎,没出嫁做哥儿的时候是过去了,现在他只是池家的夫郎。
他哪里是不嫌弃,这池家还没有他家一半大,人口又多,到处都显得狭小。
只是他明白,在家做哥儿的时候是男人一辈子活的最舒服的时候,嫁人了被称为男人了,就得有心理准备,他嫌弃也不敢表达出来,只能慢慢习惯,不然还能离咋滴?!被休回家的男人可没有好日子过的。他现在手中有丰富的嫁妆,还有小侍伺候,公爹婆婆小姑子都是乡下人,没什么弯弯绕绕,妻主大小是个读书人是个族长,又长得一表人才,对他虽然没有爱,但是感情是要培养的,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比起二哥家未过门就生了下长女的嫂子,他真的知足了。
池阿爹也没等着宗季回话,自顾自的说:“这个镯子是咱们老池家一代代传下来的,只传长女婿,旁的是没有的,如今你嫁了过来,这镯子我就交给你了。”
说完,池阿爹抬起宗季的左手,就把这镯子套了进去。
宗季笑着抬手打量,本以为就是个普通镯子,但是仔细看看这玉晶莹剔透品相不凡倒是个好东西,就想褪下来:“公爹,这玉镯不是凡品,还是您先保存着吧。”
池阿爹连忙阻止了他:“给你了你就好好戴着吧,这东西我们拿着下地干活也不方便,放在盒子里浪费了这玉镯,你这双手白白嫩嫩带着正合适好看,好好戴着吧,老池家是穷,但是再穷的时候也没有当过这镯子,是咱们老池家的传家宝。”
传家宝一出,宗季也不推辞了:“那行,我就收下了,谢谢阿爹。”他心里明白,这本来就是要传给长女婿的,之前池阿爹不给,怕是担心他瞧不上池家,心里有别的心思,如今见他照顾妻主又教池芹手艺,心里放心了,承认了他这个长女婿的身份,才将传家宝交给他。
这人无论读没读过书,是有钱人家还是贫穷的农民,心里都是有一套智慧的。
送了传家宝,池阿爹放了学就要出门:“行了,你们休息吧。”
宗季连忙拦着他,将一碟子糕点推到他手里,嘴里还甜甜的说:“公爹拿上这个,原是打算明天早上给你的,现在你过来了正好拿过去,晚上甜甜嘴。”
池阿爹推辞不过,端着糕点走了。
这一幕恰好被洗完澡的池琼瞧见了,她心里感叹,这个小夫郎比她这女儿还会做人,她穿过来还什么都没有给过池阿娘池阿爹,反而是和她差不多时间嫁过来的夫郎在小心的照顾家里每个人的情绪,直到两个人躺到床上,吹灭了蜡烛,池琼才轻轻的对宗季说了声:“谢谢。”
宗季一愣,随之心里暖暖的,嫁人之前的气恼都没了,梦里都是甜甜的。
第二天一早,池琼照例是被鸡鸣声吵醒,这个时候宗季还没醒,想来之前醒那么早也是新婚想留个好印象,如今安心了就睡的迟了,池琼也没有叫醒他,自己悄咪咪的起床穿上衣服,还是昨天那套,不然又不会穿要搞出笑话了。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池阿爹在扫地,没办法,挨着奶果树,风一过家里就有一片树叶,算是甜蜜的负担。
池阿爹叫住池琼问:“昨天你在屋子里弄了什么?一地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哪个是有用的,就没收拾。”
池琼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头:“阿爹,我想用竹子雕几个酒瓶。”
听见池琼说要雕东西,池阿爹也没有怀疑,只以为是池琼跟老道士学的,哪知道老道士满脑子玄学还教不完,哪有空教她什么雕刻:“咱们家也没有酒了,你要罐子做什么?”
池琼还没有真的酿出酒了,就说:“我师傅那里有酒,但是都是坛子装的,我想竹雕的罐子更好看些,等九日回门的时候当作回礼。”
这边的风俗是男人出嫁后九天回门,九是虚数,有多次的意义,表示男人就算出嫁了也还有娘家护着,欢迎男人回家。
听说是准备回门礼,池阿爹也不说什么了:“那你去吧,一会儿记得来吃饭。”
果然早上大家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没人再问池琼在做什么了,两个妹妹也被池阿爹叮嘱要好好给池琼帮忙别捣乱。
早上起晚了宗季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吃饭没说话,听到池琼说还要去南山才好奇的抬起了头。荷花镇在池家村的东北,池家村这一圈连绵不断的山脉形似龙身盘旋,南山是龙头所在,所以老道士在那落了家,但其实她是从东山过来的,东南西北四座山峰,只有东山是最矮的,那要翻过去也要一天一夜,别的是翻过去还是山,那是翻过去走半天经过农田就是荷花镇,算是附近唯一繁华的地方了。
他嫁过来那天走的路是他这辈子走的最远的路,实在是想不到怎么会有人愿意天天往山上跑。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墨儿准备了扛饿的饼子,免得妻主跟昨天一样一天都不回来不吃饭晚上饿的不行。
吃完饭,池琼一手拿着饼子,一手摸了摸宗季头说:“那我上山了,你在家照顾好自己。”
宗季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跺跺脚跑回屋了,旁边两个拎着东西的池珍姐妹还在连连起哄:“大姐摸姐夫头喽!大姐羞羞喽!”
“行了,你们姐夫都回去了,咱们赶紧走吧。”池琼打断两个小家伙,三个人拎着东西去尚清家庙,自然又是跟昨天一样和遇上的村民打过招呼。
这些村民昨天听别人炫耀和族长说上话了还不相信呢,今天特意早早出来,就是为了多看池琼两眼。
池琼是仙人转世这件事,在池家村是公开的秘密,但是和别人夸自家孩子是什么文曲星转世聪明不一样,池琼这是老道士认证的。
老道士确实学识渊博,来了池家村后还当起了免费医生,救了不知道多少人,在村民眼里和神仙没什么两样。她们是逃避战乱躲到这个小地方的,不知道谁是皇帝,也不认官府,但是对于老道士却是十分相信的。
正是这份尊敬,让她们相信池琼就是能够带领她们把生活越过越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