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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再遇鼠王

玉帝五年七月初五,寅时末,南山老林,夜色未尽,云烟飘起,遮住了天上淡淡的星光。雾下森林,颇有些南山特有的奇石怪岩,偶尔还有些怪鸟野兽断断续续哽咽哀嚎。却说被蓝先生一剑送上天的炳佗,此时正在急速下坠。犀利的寒风不断地刮割他的脸庞,就连那柔软的云雾,也变得比冰锋还硬。哭干泪水的炳佗,在即将划过山头的刹那,自知性命将及,静静地合上了眼睛,等待着触地那一刻的死亡!

却在接触树梢的那一刻,被人生生地接住了。炳佗缓缓地睁开双眼,眼前那个傲岸的男人竟是白袍小将敖云。他惊喜过望,道:“多谢将军!”

子龙帮他拔掉背后蓝先生的剑,和蔼道:“叫将军太硬气了,你换个叫法吧!”

炳佗微微点了点头,道:“子龙哥哥!”

子龙笑着摸了摸炳佗的头,道:“这就对了!”

这时鼠王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还有余下的所有妖灵,他们是第一路先行到来的征伐军,正巧与炳佗撞上。炳佗自然知道鼠王的能耐,这一见到鼠王,仿佛就看到了一丝黎明般的曙光,急忙上前拉住鼠王的手,又是跪又是拜的,干涸的两眼,再次泪水直流,直呼救命帮忙。

鼠王扶起炳佗,安慰他道:“你先起来,有事慢慢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帮你!”炳佗听罢,立即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拜托鼠王赶紧救救师父,再晚就没了!子龙一旁听了个明明白白,主动请缨。于是鼠王便让虎灵仲康、马灵追风与他一同前往。鼠王再次安慰炳佗道:“你且放心,那噬灵曾与我交过手,没多大的能耐。当初没个三两下就被我撂倒了,还被我骑在屁股下!”

炳佗半信半疑,道:“真的?”因为那噬灵的能耐他是见过的,所以也十分好奇鼠王是怎么把他给弄的,道:“您给我说说,您是怎么把他给弄的?”

鼠王于是坐下来与他闲聊了起来,道:“这是诸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到北冥之地也已有个两三年,在魔尊那里获得个种地的职位,抢了那花魔饭碗。有许多个魔头不服,其中就有那噬灵。”看着炳佗正在被故事给吸引了进来,有点平静下来,鼠王继续说道:“某日,我正与同伴在酒馆相会,正巧碰到这噬灵。那噬灵,不用说,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报复,刻意找茬,总想与我动手。于是乎我也安耐不住,就与他切一切磋。这可有意思了,你知道吗?在魔界的酒馆里,只有两件兴事,一个是喝酒,还有一个就是打架!所以,一听到打起来了的消息,而且还是噬灵这类顶级魔头打架,那可是连魔宫里还在与魔尊探讨的魔头都找借口跑了过来看好戏。也许,他们更多的只是想知道,究竟是哪个不识抬举的小子,胆敢挑战魔头。在他们这里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能在酒馆里面把魔头撂倒的人,就能接替那魔头的位置!这就更添加了几分趣味。”

炳佗听到此,点了点头,似乎对此事的兴趣又提升了一番,鼠王见状,马上指手画脚起来,道:“话说我与噬灵比武的擂台,却是个只有二十步的擂台,为了让大家伙看得更加清楚,还刻意把台面提高个三尺。我初到魔界,你也知道,势单力薄,于是对那噬灵道:‘丑话说前面,我初来乍到,这要是弄坏了你,我可不赔这账。你现在下去还来得及,免得魔尊怪罪于我!还有这里的东西,我看还挺贵的。’噬灵一听就不爽道:‘笑话,你能打得过我?这里所有打坏的东西我都负全责了,当然还有你的静养费!’没错,我等的就是他这一狂妄的话,包赚不亏的话!”

鼠王在此时看了看炳佗那聚精会神的眼神里忘了方才的焦虑,换了一口气,道:“那噬灵,你或许也见到过,每逢打架,一般都先把自己的身体给鼓起来,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被吹起来的水泡,总是让人忍不住去把它给扎破!”

“那你把它扎破了吗?”炳佗打断鼠王道。

鼠王笑道:“那是自然的。当时他不断地把自己鼓起,足足有个十丈三尺!”鼠王为了让炳佗更能体会到当时噬灵的身子,于是乎指着周围一颗大树,道:“瞧,看到那棵树没,当时在我眼前的噬灵就有那树般高!”

炳佗一脸惊奇,道:“那他岂不是直接把你给挤出台面了?”

“没错!”鼠王顺着说道,“他当初正要把我挤出台面之时,我便化为一只小老鼠,跟这拳头般大小,沿着他身子往上窜,你猜怎么着了?”鼠王看着炳佗那十二岁聚精会神的眼神,越来越兴奋道:“那噬灵上拍下拍,左拍右拍,还上蹦下跳,左蹦右跳的,甚是像围在火堆旁跳舞的胖子!忽然间,我就那么窜着到他屁股后面,化回人身,再变出一套长矛,对着他那魄门就是一插……”

听到此处,炳佗忽然感觉屁股一阵阴凉,下意识地跳了起来,两手紧紧地捂住自己屁股处的魄门。这不禁惹得鼠王笑了起来对炳佗道:“你……你怎么……这又不是插你魄门,莫慌!”

炳佗苦笑道:“被你这么一插,得有多疼啊!听着我可是一身鸡皮疙瘩,莫名其妙地就觉得下面忽然长出一根刺出来,赶紧捂住我那脆弱的魄门!”

鼠王大笑道:“哈哈哈,你这孩子!那还要不要再继续讲下去?”

炳佗一听到这,生怕鼠王就此了断了故事,急忙道:“您得继续啊,哪有故事讲到一半的?”

“哈哈哈!行,你说了算。”鼠王继续道,“且说那噬灵被我刺破了魄门之后,就好比一个偌大的气球被扎了一个洞——嗤……呀,嗤……啊,就这么喷到空中,然后到处乱飞乱撞的。一下子就缩成一坨瘪子,两眼泪汪汪,紧紧地夹住魄门,就像你刚才那样。只是他夹得更紧,还疼得到处乱蹦乱跳,撞坏了不少东西!我急忙道:‘朋友,注意一下你周围的东西,这可花费不少啊!’那噬灵也是诈得很,一听到这,急忙想溜,朝着人群中冲去。这我哪能放过他,我初来魔界的,既没权也没钱,这他弄坏的东西哪能算在我身上?急得我一个闪步就把他给拎了回来,坐在他身上,对他就是一顿暴打!”

炳佗听到此处,两眼放光,道:“那后来怎么样了?噬灵就这么被你打趴了吗?”

鼠王唉声叹气道:“哎!奈何他魔界人缘识广,一下子跳上来梦魇、血魔、刀魔、剑魔、心魔等魔界五大魔头,他们直接拉住了我,道:‘够了,小老鼠,到此为止吧!他的账我们来算,这没你的事了。’我即便有倒转乾坤的本事,也不敢同时与那五大魔头打他一场。况且这对酒馆赔东西的事都不用我操心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我这就给他们几个让让路。”

炳佗听完,感觉有点难受,道:“鼠王大人,我都替你感到委屈了,就不能连他们几个一起教训?”

鼠王摸摸他的头,笑道:“你这孩子,这你就不懂了吧!那可是五大魔头,魔界一等一的高手,他们的能耐全然不亚于子龙,连起手来又岂是我一人能应付得了?况且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我这么让步也不算吃了亏,你说对不?”

炳佗点了点头,道:“嗯,您说得对,好汉不吃眼前亏。那你后来有没有趁着他们落单的时候,把他们一个一个地给办了?”

鼠王被炳佗给逗乐了,道:“哈哈哈,我们果然心有灵犀啊!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当时啊……”就在这样,鼠王硬是与炳佗唠叨了两个时辰,把炳佗对小么死去的忧伤与无己挂念一丁一点地压下去。

忽然间,敖云一个身影地回来。此时已是辰时,那山头之上,一掩一息的是秋日黎明的晨光。敖云对鼠王道:“大哥,我与仲康、追风到水源镇之时,早已没个人影。倒是在那已枯萎的扶桑树下,见了一座新建的坟墓,上面刻着‘朱瑾观观主蓝逸之墓’!”

听到此,炳佗心中一心疼,知道蓝先生已经过世了,可怜小么又被噬灵给活吞了——唉,两珠泪水不自觉地从脸胖静静地滑了下来。就在这时,他想起了无己,急忙拉住敖云的衣裳,道:“我师父呢?有没有他的消息?”

敖云道:“暂时还没有,不过我已经让仲康、追风继续往西查探,应该不久就会有吧!”

鼠王安慰炳佗,道:“你先别太伤心,若是他大难不死,你们自然会相见。”炳佗看着鼠王,点了点头,虽说如此,可这种杳无音讯的担忧正是最难煎熬的事。鼠王又对炳佗道:“天书阁在东山,离这颇为遥远。一路上免不了各路妖魔鬼怪,那些魑魅魍魉可不会放过你这么一个香嫩的孩子。这样吧,你先跟我们走,等仗打完了,我再送你到天书阁去……”炳佗点了点头同意,于是就随着鼠王一道西行。

且说即翼山上,天空万里无云,黎明的太阳洒下金红色的光芒。山上那纯洁的冰雪,也被染成了金红色,闪闪地映钻石般的鳞光。于是,这晶红色的雪地与透红色的天空形成了一副红色的画卷。即翼山处,唯一没有直接喜得朝阳沐浴的就要在白骨洞里面了。此时洞中,魔界二位太子正在与白骨夫人交谈,大太子上座,二太子与白骨夫人对立而坐。他们正在讨论如何一起应对天界大军事宜。不用说,即翼山上的十万白骨大军,已经投拜魔界脚下了。此时,白骨夫人也以尸魔的身份进入魔界百大魔头班位,暂居末位。

忽然间,这噬灵便连滚带爬地进来,极为狼狈,这颇为丢失魔界的形象。二太子蚩淼对噬灵怒骂道:“你这噬灵,我见那扶桑颇有些道行,这才让你前去享用。可你却如此狼狈,丢尽魔界百大魔头的脸面!”噬灵也知道两位太子殿下的良苦用心,急忙叩地请罪。

大太子蚩焱对此,也觉得不妥,这难免会让刚拉拢进来的白骨夫人所受波动,于是对白骨夫人尬笑道:“小小家事,让夫人见笑了。还希望夫人不要因为此事而影响日后的合作。”

“太子殿下言重了。”白骨夫人道,“太子殿下帮我寻得三世仇人,我定当不会忘记!况且,天帝容不下他无法控制的地方,我也自不会归附与他,做得个三品星官。所以,我与天界必有一战!”

“好!”蚩焱道,“就喜欢夫人这种明辨事理的人。”

白骨夫人对此笑道:“我们还是先看看噬灵兄弟遭遇了什么吧!”

听到此,蚩焱用眼神憋了噬灵一眼,示意他道出个始末来。可噬灵却走了神,一时没反应过来。于是蚩淼用脚轻轻地把他给踹了一下,道:“喂喂喂,没见问你话吗?还不赶紧说!”

噬灵拜谢,唯唯诺诺,又仿佛遇上了特别亲切的人,道:“我遇上了四太子殿下……不是,是魅影!”听到此,蚩焱蚩淼一愣,他们听说过,千年前,冥界的魅影军团,其中的指挥官魅影将军就是他们那不争气的弟弟!而白骨夫人却是一惊,因为数年前她曾被一道灵符弄得极为狼狈,完全不亚于眼前的噬灵,所幸的是她没有直接遇上魅影本人。噬灵见到众人都出现了一样,心想着也许就能脱罪了,急忙对蚩焱道:“太子殿下,你也知道,四太子殿下……不,魅影又岂是我所能抗衡的?他百万大军中尚能取上将首级,况且我又令大军押送平民去了,手里也仅剩下二三十个亲随,这根本就……”

“行了,别说了!”蚩焱打断他道,“你下去吧,好好调养一下,雷鸣军团与我们不到三天的行程了。”于是噬灵夹着尾巴下去了,生怕太子殿下反悔,会再叫回来一顿痛骂。

待到噬灵离去,蚩淼看着蚩焱,两眼一闪灵光,想张开嘴道些老事,却被什么东西给咽住了,踌躇半刻,终于开口道:“大哥,我……”然而却被蚩焱一个眼神打住了,白骨夫人会意,起身以整顿军容为由,出去了。

蚩焱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他当年割袍断义,又几曾想过你我的感受?若是某日不幸遇上了,就按照父尊的旨意——当做叛徒处理吧!”听到此,蚩淼虽然心有不舍,可也只好面对事实,再也不为此事插嘴。

秋天的晨光,也静静地洒在已经破废的元坡村上,此时的元坡村也已长满了三丈高的芒草。残缺的断壁,成为了芒草的养分,使得他们即使在七月中旬的秋季,已扬起绒绒轮伞般的花序时,枝叶依旧残留着绿色的锋芒。而此刻,有一点与数年前颇几分相似,那就是,元坡村前,在红色的光芒下,依旧站着一个木楞的人。

而现在的这个人,不错,便是元坡村的建立者——魅影。他露出来的双眼和数年前的无己一样,饱含着泪水,仿佛一触便要涌出。晨光,本应该是带有一丝希望;夕阳一般都是落幕的终绝。然而无己在夕阳的照射后惊现希望,而他此刻的心中却是绝望……

魅影仿佛全身瘫痪,呆滞着一个人,勉强着一步一步地往鬼王墓走去,有一种此生无恋的感觉。其实鬼王墓那里的状况如何他也能猜到,只不过是纯真地欺骗自己罢了。以为眼不见不为所实,或许这也是一种自我安慰以及心灵解脱的办法吧。——千年前,他从鬼相(也就是现在的鬼侯)那盗取鬼王的鬼魂珠,利用鬼魂珠内残存的鬼王灵气,重新聚集鬼王已散去的魂魄,以达到重生转世的目的。为此,特地以流民西凌氏看守,每年七月十四的鬼节都布阵祭拜!为了迷惑众人,他还特意远离元坡村,到别处去散布迷雾。唉!时也,命也!

不久,支支吾吾的魅影终于来到了鬼王墓前。眼前的大坑,足以让他彻底地丧失了希望。魅影抱头痛哭,两腿发软,瘫痪于地,撕心裂肺,对鬼王墓叩首。千年心血,千年心血啊!只恨自己太不注意音讯了。

半柱香后,魅影恢复了些许平静,只手支撑地面而起。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一口晨气,心中想着,也该为鬼王修建一座正式的墓地了。于是对空画符,华丽的身法,优美的指线,却是暗含着数不尽忧伤的舞姿。符画尽,地面隆咚而起,形成三丈方圆墓,墓碑上刻着“鬼王大诤之墓”。魅影拿出三道灵符一甩,甩出三根已点燃的香烟,先是三拜九叩,以行君臣之礼,再插在鬼王墓前,道:“魅影无能,未能使君归!再造之恩,无回报!请再受我三拜!”于是又三拜,一拜曰:谢救命之恩;二拜曰:谢知遇之恩;三拜曰:谢再造之恩!起来后,又从胸腹之中掏出虎符,走到墓台前,单脚半跪,道:“这是骠骑将军令,现将之归还于鬼王陛下!”说完,即把虎符置于碑台之上。

却在此时,魅影忽然感觉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在与自己迫近。且见魅影腾空跳起,直入云霄,远望东方。——透过新出的晨阳,还伴随着一条有一条的雷电,而且远处那东边的天际正在急剧乌云。对此,魅影冷笑道:“呵,比千年前的魔界盗种反应快了不少啊!”

说完便转身缓缓下落到半空之中,飞出五道灵符,分别置于元坡村东南西北中五处。随即,魅影踏步离去,每步脚下都是显现出一个敕字为他支撑,随着步伐的离去,敕字也消失,这想必也就是臻境的实力吧!——踏符行空。而他身后的元坡村,正在吸聚四方之气,方圆五十里内的花花草草尽枯毁。并且高山之上的元坡村不断地往下陷,直到陷入地面。此时,又飞来三道灵符,把元坡村封在了地下,上面又重新生起了冉冉的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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