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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定盘村

玉帝五年七月三十,傍晚,离冥河之战已过去了二十日,而孙桓依旧在护送炳佗回天书阁的路上。此时的他们还在南山茂密的老林处,参差的灌木,杂乱满棘的林间,加上湿漉漉的地面,使得他们每日不过能行走个二三十里,如今也不过离水源镇五百里左右。

炳佗饥饿的肚子,发出咕隆隆的声音,举步维艰地走在后面,满脸憔悴,挣着仅存的力气抱怨道:“猴子,我们何时才能见个人家?都走了这么长了,整天吃那不知名的野果,害得我天天拉稀!这么下去,我就要惨死在这丛林中了,搁着你安个好心,把我好好安葬,切勿让那雕鹰食我之肉,饮我止血,还琢我之骨……”

“好啦!”孙桓不耐烦道,“这一路上你可没少抱怨的。这野果怎么了?我看还行,跟我那花果山也差不了许多。”

炳佗没声好气道:“得了,我又不是猴子,哪能天天这么吃野果?真不知道哪天就这么给没了。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把我好好埋了,最好立个碑,上面写着天书阁无己道长之徒炳佗。嗯,对!就这么写。等等,你应该会写写字吧?要不要我教教你,我可是三岁能识字,四岁熟读经书,五岁能成文,现在都还记得,那个什么‘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孙桓回过头来,挝耳挠腮,满脸邪笑,道:“嘻嘻嘻,我看你是不是又想你的小么了?有着师父不挂念,反而想着自己那已不存在的心上人?”

炳佗害羞道:“我……我哪有,这不顺便背个出来给你听听嘛!反正小么都已经升做天上的星星了,我早就忘了。对天上的星星,它是已逝人的眼睛……”

没等炳佗说完,孙桓急忙止住了他,放下声来,道:“嘘,先别说话,附近气味异常,我得先看看。”

炳佗也低声问道:“什么回事?”

孙桓道:“有人类的气息。”

“切!”炳佗放开声音道,“我道是什么,原来是人类的气息,搁着我好像不是人似的。”

孙桓拨开眼前的芒草,笑道:“不是你的,是别人的。过来,你且看!”沿着孙桓拨开的芒草,炳佗看到了不远处的人家,约摸七八十户人家的村子,居在十里方圆的盘形土地边上,与一个不怎么出色的山相对着。

炳佗惊喜道:“那还不赶紧走!等个天黑了,就没有饭菜了。”说完,炳佗就向村子奔跑过去,孙桓在后面叫都叫不住。

没过半个时辰,炳佗和孙桓就来到了村子前面。房子连绵一片,近百户人家,却死寂沉沉的,没有孩子嬉闹,也没有晚饭残留的烟火。没过多久,入夜,这村子连同夜色陷入了黑暗之中,很显然这必发生了什么变故。

炳佗却没有发现眼前的异样,找了一家颇有气派的人家,敲起门来。哐哐哐,又哐哐哐,却没人应。孙桓对他说道:“你先别敲了,没发现这里不太一样吗?”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炳佗。炳佗沉思片刻,道:“你说的对,要不我再试试,不然只好破门了,偷偷弄点吃的。”

孙桓苦笑道:“你这是天书阁的弟子吗?”

炳佗对他嘻嘻笑了几声,又敲了几声门。这时,里面传来了一个五六岁小女稚嫩的声音,道:“您别敲了,里面没人!”

“额……”炳佗对孙桓说道,“你看这……”

孙桓道:“还是让我来吧,你太粗辱了,看你把人家给吓的。”

炳佗没声好气道:“你这猴子,行,你来!”

“好,你看好了。”孙桓对着里面的小女孩说道,“小妹妹,我们不是坏人,快来开门一下。”

炳佗苦笑道:“哪有坏人说自己是坏人的,你这还想忽悠小孩呢!我看还是让我来吧……”炳佗话没说完,门后栓声一响,门开了,愣是把炳佗给惊住了。

且说小女孩一打开门,漏出一个稚嫩的脸蛋,水灵灵的眼睛,嘟嘟的小嘴。小女孩在昏暗之中便见到了一只猴子模样的孙桓,急忙吓着想把门合上,却被孙桓给止住。孙桓对小女孩轻声说道:“小姑娘,您莫怕,我是你们十二生肖灵兽,不会伤害你的,你且先让我们进去,有什么困难与我们说便是,能帮上的我自会帮你。”

小女孩躲在门后,漏出一个脑袋道:“真的?你可不许骗我!”

孙桓放开手,在女孩面前展示了一番,笑道:“你看,我像是个坏人吗?”

小女孩看他尖嘴猴腮,浑身长着亮棕色的毛发,喃喏道:“可你压根就不是个人嘛……”但还是把他们放进了屋子,随即把门给关上了。

孙桓见里面太黑,在手中生成一柱火。小女孩见了,跳起来想把火扑灭。孙桓侧身一闪,道:“你这是做甚,殊不知这火一闪会伤到你!”

小女孩却哭了,道:“你赶紧灭了它吧,会引来那些杀人白骨的。”

炳佗安慰她道:“这你大可放心,你可知道,他是谁?他可是十二妖灵猴灵猴王之孙,内修臻境,能腾云驾雾,入水遁地,变化之莫测,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孙桓对炳佗道:“得了得了,你可别瞎说了,看着把人家小姑娘给整懵了。”

小女孩收回哭声,开心地对孙桓问道:“哥哥,你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却在这时,有两名白骨兵破门而入,小女孩急忙躲在孙桓后面,孙桓对她道:“你且看好了。”于是又对那两门白骨兵道,“就你们这两个小杂碎,也敢如此放肆!”说完,随即出手一轰,把两只白骨兵给轰碎了,随风飘出门外。

小女孩见此,又蹦又跳,并鼓掌喝彩道:“哥哥你好厉害哦!爸爸有救了!”

孙桓把屋子里面的灯都给点亮,对小女孩说道:“你的事先不急,先带着我们去弄点饭菜,我们边吃边聊。”

小女孩愉快地应道:“好嘞……”

于是,他们就这么在小女孩家吃起饭来了。邻居见小女孩家里出现了异样,此时又生成灯火,也好奇地赶了过来,却皆为妇人。从谈话之中,他们了解到,此村本名为定盘村,全村八十户人家,两百余口人,多姓莫,小女孩名为莫可,是村长家的孩子。村前有座山,名为定盘山,山上有个洞,名为定盘洞。数天前,不知道哪来了些白骨兵,聚集在定盘洞,专抓村中的男子,村长也被抓走了,如今村中大多只剩下老少妇女,闹得人心惶惶。

孙桓向大家许诺道:“各位,你们切勿担心!这不过只是一些白骨兵而已,此事就交给我们就行。我保证,明天一早,你们的丈夫一定会准时回家!”说完,二人就向定盘山走去,搭救村民。

定盘山,一座最普通不过的山,有着和南山一带都有的阔叶林木。秋天的夜晚之中,山中自然而然地生成些许的云雾。或许有白骨兵存在的缘故,偶尔有几分凄冷的谷风吹来。山腰的丛林下有一座熔岩洞,洞中有熔岩水晶,在白骨兵的幽火下,依旧能闪闪发光。

炳佗在洞前叫骂道:“尔等残骨,速把人放了,也许搁着今天小道我心情好,还给你们超度超度……”

且说洞中,白骨夫人自己正一个人在饮人血,食生肉,听到有人叫骂,唤来一侍女道:“洞外何人在乱叫?”

侍女道:“是一只猴子和一个小道士,都十二三岁模样。”

白骨夫人拍桌怒气道:“毛都没开始长齐,就敢来此撒野,你去把他们阉了,然后带过来给我看看,是什么给他们的胆!”

于是侍女领命出去,可没个眨眼的功夫,就有一个白骨兵来报,道:“夫人,不好了,侍从大人一只猴子被一棒打死了!”

白骨一听,气得把桌子都给拍碎了。自从冥河一战,她仅仅带着这么一个侍女出来,结果还这么给没了。白骨夫人自然是火爆三丈,扬言要十倍奉还,随即带着刀出来。且看,炳佗和孙桓的周围尽是被打碎了的白骨,白骨夫人的侍女卧倒在地,都快被白骨的粉末给淹住了。

此时,有数百名白骨兵正在包围着他们,却一个也不敢上。白骨夫人对炳佗、孙桓二人怒气道:“好狠的家伙,打人便是,非得把她的精魂给弄散,连个挽救的机会都不给!”

炳佗看了看白骨夫人,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即翼山上的白骨夫人。论凶狠,我们哪能比得上你?先阉再杀,还轮刑,食男人肉,饮男人血,专杀弱小之民!”

白骨夫人也记起炳佗了,道:“哦,你若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五年前,你师父和你弄坏了我的白云洞,还带走我洞中几尽所有人的性命。如今又杀害我侍女,不报此仇,我还有什么脸苟活着?”说完,并催起了冰雪风暴。霎时,定盘山方圆数里内,天寒地冻,雪花飘飞,雾气凝霜,枝木欲碎。

孙桓用自己的紫金棒插在跟前,以御冰雪之寒流,但仍咬牙于切齿之中,曲足于没雪之内。他从未见过如此强的气场,即便是猴王,也未曾给他施展过。孙桓对炳佗道:“佗!怎么办,我好像打不过!”然而,却没有听到炳佗回应他,急忙回头一看,却见炳佗已冰冻成一个冰人。对此,孙桓大惊,对白骨夫人道:“夫人,我们年轻气盛,竟不识得您老人家的厉害!我们先行告退,叨扰之处,还请见谅!”说完,即抱起炳佗溜走,连紫金棒都来不及取走。而白骨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竟让孙桓溜走,急忙下令白骨兵和自己一起去追赶,并气凶凶地叫骂个不停。

话说孙桓,作为一只猴子,在丛林间逃跑的功夫还是十分了得的。这左蹦右跳的,没过个三两下就把白骨夫人他们远远地甩在后面。待到一安清之处时,已经离开定盘山有数十里。孙桓用灵力破去炳佗身上的冰块,并给他暖和身子,恢复知觉。许久,炳佗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孙桓一喜,对他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炳佗起来活动一下胫骨,并无大碍,笑着对孙桓道:“又不是第一次,习惯了就好!”

“哦?”孙桓好奇道,“你以前也被这么给冰冻过?”

炳佗道:“没错!五年前我和师父一起路过即翼山的桥子峰时,恰巧也被这么给冰冻过,是她一个手下干的,当时就迷糊过去了。后来师父告诉我,白骨夫人已经被她给消灭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孙桓有点不太相信炳佗的话,笑道:“得了吧你,就你师父那样,也想消灭白骨夫人?我看他自己能逃出来就不错了。”

炳佗道:“你爱信不信,反正他当时使用的是符术,不过他那是幻灵灭魂符,不像我用的是召唤符。”

“嘻嘻嘻……”孙桓听到炳佗说起了符咒,突然对他嬉笑了起来,一脸邪恶。

炳佗一看,就知道他有一肚子坏水要吐出来,道:“你想干嘛,有话就直说!”

孙桓道:“也没什么,就是想让您再使用一下那召唤符,好搬来救兵。您看,您若是能再次搬来鼠王和龙灵,那白骨夫人还不束手就擒?”

炳佗道:“不行的,被鼠王给禁了!”

孙桓对他讨好道:“您就试试呗,就一下!一下就好!”说着,孙桓并作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好像自己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炳佗呦不过他,只好说道:“那我就试一次给你看!”于是在地上画出那日在杻阴山所画的符咒,但在要滴血的时候,还是跟当时的一样,还是下不了口。孙桓见着着急,急忙拿着炳佗的食指就是一划,画出一道血迹出来,简单而又粗暴!气得炳佗怒骂道:“你就不能轻点吗?搁着不是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心疼?”对此,孙桓只是对他嬉脸笑皮,猴子就是猴子。

但见炳佗与孙桓注视着血滴静静地滴落在符咒上,瞬时符咒沿着纹路生起了刺眼的红色光芒。孙桓笑道:“我就说嘛,鼠王怎么可能把你保命的技能给禁掉!”

炳佗漏出洁白的牙齿,嘿嘿个不停,道:“好了,现在我们就等着魂兵出来吧!这回我不召唤个百万魂兵,踏破那定盘山,我就不叫炳佗!”然而,就在炳佗刚说完,红光渐渐变暗,变暗……

孙桓吃惊地看着炳佗,张大嘴巴,瞪开双眼,顿顿吐吐道:“这……这似乎有点不太对啊!”

炳佗却淡定地说道:“别太急,哪有这么快,上回也是如此。”

孙桓听罢,半信半疑地注视着红光逐渐地消失在地面中。随着红光的消失,跳出了一只七月的蛤蟆,足足有巴掌那么大,也算是成精了。对此,孙桓哭笑不得道:“莫非这就是你的百万魂兵?我看你还是先改名吧!”

炳佗心急道:“我们再等等!明明都有了反应了,一定会出现的。”

孙桓道:“走吧!看来鼠王真的把你的符咒给禁了,这里都没有灵力反应了。”

炳佗道:“你就再多等一会嘛,反正也我们也不急!”孙桓应允了他。果然,半个时辰后,魂兵依旧没有出现,这回是真的不来了,炳佗不舍的离开了这里。

路上,炳佗问孙桓道:“我们还回去吗?”

孙桓道:“你说呢?”

炳佗道:“你打不过白骨夫人,对吧!”

孙桓道:“我的内丹修行,跟白骨夫人相比,就不在一个等级上。她那催成的冰雪风暴让我寸步难行,压根就没机会施展我的身法。若不是用紫金棒挡住了,估计现在的我们——嘿嘿,你懂的!”

炳佗道:“难道你忘记了对小可的承诺了吗?”

“没忘!”孙桓道,“我可没忘!可是她的事我们现在也管不了啊。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带她离开这里。”

炳佗道:“那你为什么还往这边走?”

孙桓道:“那该往哪走?”

炳佗道:“往回走啊!定盘村不是在我们背后的方向吗?”

孙桓道:“对哦,走吧!”说完,他们就转身朝着定盘村的方向走去。

可是还没迈开个一两步,周围便出现了异样的动静,齐刷刷地跳出了一群白骨兵。领头的是一头牛骨,它直接从头上搬下来一只角,并吹起来了,嘟——嘟——嘟——惊得鸟雀飞起,走兽奔尽,林间一股巨大的骚动奔腾而起。

孙桓大叫道:“不好,我们马上就要被包围了,赶紧离开!”说完,就拉着炳佗就跳走。

“我看你们往哪里走!”从远处传来白骨夫人浑厚的声音,跟随而来的还有孙桓的紫金棒。那紫金棒被白骨夫人急速地抛来,正巧打在了正在离去的孙桓的背部上。直接他们打落在地。

孙桓持取紫金棒,对炳佗道:“你先走,我来断后!”

炳佗看着孙桓,担心道:“可你不是打不过她吗?你这是要送死的节奏啊!要不先把我扔下,逮个机会再回来救我!”

孙桓耍了几下猴棍,颇有几分豪气道:“相信我!我是猴王的继承者!我一定会来找你的!”说完,就把炳佗抛出去,不容他再有磨蹭的机会。

这时白骨夫人也恰好来到这里,看着孙桓,嘲讽道:“挺讲义气的嘛!不过,他也迟早会回来陪你的!”

孙桓一见,急忙道:“夫人,我自知内功比不过您,可我却自以为外功了得,我们能否单纯地比一下外功,不在使用那个什么冰雪风暴,可以吗?”

白骨夫人道:“可以!”随着白骨夫人说完,她的手中生成了一把剑,蛇纹锋刃,血色锋芒,镶有九百九十九个男子的骷颅头,怨气缠绕,咄咄逼人,名为嗜血骷髅剑。这气质完全不亚于冰雪风暴,而孙桓紫金棒依旧是平淡无奇,除了材料是紫金的。白骨夫人对手下下令道:“这只猴子就交给我,你们都去追那个人!”

于是周围的白骨兵都散开,追炳佗去了。孙桓想要制止,却被白骨夫人一道灵力给阻挡,并对他说道:“与别人决斗怎能分心?小朋友,你这是要找死的节奏啊!”

孙桓道:“小朋友,我看你容貌也不过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大不了我多少,居然叫我小朋友?我好歹也是猴王的继承者,论资历,你是否先扣个响头?”

白骨夫人道:“废话少说!来吧!”说完就朝着孙桓冲了过去。就这样,白骨夫人与孙桓斗了起来。

孙桓的目的就是尽量拖住白骨夫人,让炳佗尽可能地跑远,所以一直在躲闪。而白骨夫人却想着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每一个招式都漏出致命的锋芒,可恰好遇上一直全力保持躲闪不还击的孙桓,这让她尤为气愤。白骨夫人对着跳出去孙桓,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口口声声说要外功切磋,却不与我争斗?是不是我该使用冰冻之术,把你直接冻住?”

孙桓急忙摆手解释道:“哪里?我这不是正在找您的破绽吗?可您剑法过于精妙,以我的阅历,哪能这么快就能看得出来呢?”

白骨夫人道:“我看你是在拖延时间吧!却以此为借口。不过,你确定一个连白骨兵都打不过的人,能逃得过数百名白骨兵的追捕吗?”

孙桓听到此,突然一颤,然后回过神来笑道:“夫人,好好的决斗,想那么多干嘛呢?您的剑法我还未完全领教呢。来,您不是说我不出招嘛,现在就让你瞧瞧我的猴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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