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所有的等待与相逢,都来自彼此承诺的交织和信守;
万物互道珍重,便是这红尘里,最长情的告白。
作为契机,故事便在这老茶馆中。
东汉末年,皇权虚弱无力,地方过度放权,因而造成群雄割据的局面;时政苟延残喘,民不聊生,乱世之下处处哀荒遍野。
郢(ying)州老庙,位于漠北以西,人迹罕至,能够走到这里的人,据说,都有着很强大的信仰。
“到了?”风沙中,一身素袍的老者,轻咳几声,慢慢问道。
“看样子,很像传说中的那座庙,
可是?
这老茶馆,为何寻不见?”
声音柔美但不妩媚,给人一种脱俗的亲切感,一身洁白的素袍,随风飘逸,衣领和腰围,分别刺绣着一朵蓝色莲花。
“爷爷,要不我们先进寺庙打听一下吧。”白衣姑娘说道。
“好吧,既然我们逃过了重重暗阻,才行至此处。
希望,希望可以有缘遇见老茶馆。
咳咳咳...
若兮,你去叫门。”
门开了,当若兮的手掌,即将触碰到门环的刹那;
然而,始终不见有人前来迎接。
“相传,这郢州老庙,从上古传承至今,数不清多少个春秋了,三界的大德圣人,都来过这里,并且由此获得机缘,得遇老茶馆,而跳出红尘之境,
所谓的与天道之合,契机,便隐藏在这老庙之中。
来吧孩子,咱们进去。”
昏黄的漫天风沙,在踏入老庙的那一刻,瞬间消失了,
爷孙二人刚进得大门,寺庙门就自动关上了,头顶同是一片天空下,但这里却一尘不染,素净的石阶小路,似乎没有尽头,好像盘旋到云层之中,数不尽的
奇花异草,飞鸟走兽,虽然隔着一道门,却是两个天地。
“爷爷,你看,这是...”
若兮指着墙壁上。
“这?”
爷爷颤抖的声音。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日如来咒。”
“哦。”
若兮慢慢走上前,
伸出那双修长的玉手,轻轻抚摸着古老的经文,
同时,心底不由自主的,生出那个念头。
“我还会遇到他吗?
为什么?
经过所有轮回,都毫无他的踪影。
难道?
难道注定这一世,又将成泡影?”
她心底如丝,却没有发现,墙上的咒文,每个字都闪烁了一下。
“快离开那座墙,你,若兮你...”
若兮已是面带梨花,泪水顺着眼角,竟然打湿了肩头,
她有点自嘲的笑了笑,屈膝向墙上的咒文拜了三拜。
然后扶着爷爷说道,“爷爷,没事儿。
我只是心念所致,以前的种种对我来说,或是磨砺,或为感恩。
其实,万物互道珍重,人间才是遍地情话。”
望着那条探入云端的小径,爷孙俩心头,都有些莫名。
当爷孙俩从伤神中挣脱出来,若兮轻轻把垂下来的发丝挽起。
“爷爷,我没事儿了。
嗨!
只是感慨这无数个轮回,我们不断地穿梭在人间寻找,却始终没能遇见他。
记得当时,他从三十万年前入世,在天地间已经是华池将染,却无意中救下了你和奶奶,因此堕入凡劫。
后五千年,你们带着我到处找到他报恩,只此一面,便心生情愫,至今无法割舍。”
“哎!
你这个傻丫头。
一句承诺,竟然守了五千年。”爷爷颤声道。
若兮眨了眨眼睛,逝去眼底的泪霜。
继续说道:“奶奶,也因此付出了九千年修行,化作狐魂,助他逃过一劫。”
说到这,若兮的声音有些哽咽。
爷爷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破竹虚空九万里,谁念?
谁又枯骨?
人间怎样?
蓬莱又如何?
我狂山狐族白啸云,为万妖之尊,不也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吗?”
而后,看了看若兮:“只是,苦了孩子你啊!”
若兮摇了摇头:“爷爷,如果说,你和奶奶是为了报恩,
那么,当年奶奶陨落,你们,就已经偿还了他的恩泽。
后来我苦苦寻找他,只是一己私情,却连累爷爷与我一起承受,并且因此,产生种族分裂,咱们处处遭人算计,众妖族蠢蠢欲动,觊觎您的妖皇之位。”
当年...
紫藤花开,南山卧孤影,一袭如雪,一袭隔世,“若兮”——千年银狐。
古来数以万载修行,终于得化人身。
白啸云,统领着狐族,盘踞在狂山断心崖,日益繁荣的世外盛景,使得这里如仙境一般。
七千年前,白啸云喜得一孙女,取名若兮。
出生之时就能幻化成人形,实属罕见。所以白啸云对其格外疼惜,然而接下来的种种...
“挂蓑衣,我打坐于须臾,锄心门,你捻起我随身袈裟,在空旷的佛国中,只愿遇见如初,和那个虔诚的你!”
这是首歌谣,若兮会说话起,就一直挂在嘴边。
在她的记忆中到底有什么?
谁也捉摸不透。
东明郡,山野之地一潦草乡村,村西头有一破烂山神庙,因为常年会有不明声响传出,所以村民都不愿接近这里。
最近,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行者,自从他住进来以后,多年的不安,似乎平静了。
而且,从此这一方山水,似乎有了新的生命。
就连平时不常走动的村民,也都互相友爱起来。
她们,都乐意于向山神庙朝拜,因为他们觉得,是“玄苦“每天念经,才让自己升起对爱的向往。
玄苦——云游僧者。
一脸毫无光彩的表情,让人无法拿捏其心事。
“恍如隔世,我牵动经文亿卷,企图在字里行间,把你寻见。
不曾想,渡了红尘一眼,又一眼。
唯独,割舍不掉,你盘踞在九霄云外的心帆。
纵然,我打坐千年。”
玄苦打坐时候,分明已经流下了两行热泪,他微微睁开双眼,脸上一丝欣喜稍纵即逝。
“铛铛铛,”
声不绝于耳。
“这是哪来的大户人家,真气派”
“是啊,这阵势,没,,没见过。”
东明郡本来就地处偏僻,如今,有这样一支豪华的商旅经过,大家都出来凑凑热闹。
当中间的一辆白色篷车,刚好路过山神庙的时候,
车上传出一个声音:“停,停一下。
我...”
还没等车子停稳,若兮已经掀开车门帘,跳了下来。
她慢慢向山神庙看过去,曾坚定的步伐,这时候到显得无措了。
“爷爷,爷爷。
你?可曾感受到什么吗?”
她又急不可待的,向白啸云问道。
白啸云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那个安静的小寺庙,就只有众多村民羡慕的眼神。
“若兮,你是说?”
若兮激动地向他点点头。
“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的等待...”
这时候,那个虚掩的庙门打开了。
玄苦,慢慢的从里面走出来。
他并没有太过错愕,还是面无表情,冲这一行人深深一鞠。
合十道:“阿弥陀佛。”
若兮慢慢向玄苦走过去。
她的眼里,似乎已经看不见任何事物,只允许这个男人,出现在她的世界中。
玄苦竟然也觉得,心里万般滋味,似乎自己出生到现在,都在努力去实现唯一的愿望,那就是让万物生情。
可自己,又岂能置身事外呢?
“挂蓑衣,我打坐于须臾,锄心门,你捻起我随身的袈裟,在空旷的佛国中,只愿遇见如初,和那个虔诚的你。”
若兮一边唱着,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继续向玄苦走来。
玄苦好像已经灵魂出窍般,在搜索着所有记忆,当他把记忆放空以后,那些模糊的片段时隐时现。
“这?
这歌很熟悉。
是,是我写给你的?”
玄苦不确定的试探着。
“呜,”的一声,若兮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扑倒玄苦肩头,抱着他放声痛哭。
“终于,终于找到你了,
我们,找了你整整一千五百年。
你还好吗?”
若兮强忍着,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双手托起,玄苦那张几乎要画满问好的脸。
这时候,白啸云慢慢走过来:“若兮啊,不要太过激动,这这,这云飞?
噢,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玄苦赶紧脱离若兮的束缚。
回礼道:“在下玄苦,是云游四方的行者,若干年前来到此地,得此栖身之所,甚为感恩。
至于你们?”
他看了看若兮,又看了看白啸云,“至于你们?好似熟悉,又好似模糊。
不过,我倒是记得那首歌。”
“恩人啊,受老夫一拜。”
说完,白啸云竟然要给玄苦跪下。
玄苦赶紧相搀:“老人家,您?这样我受不起的,我们,果真认识?”
“这样吧,若兮,咱们回断心崖再说。”
说着冲若兮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吩咐下属,不要宣扬,以免扰了乡亲清净,即刻回府。
断心崖。
玄苦从怀里,拿出一块刻有“狐魂”的翠石,交到白啸云手里。
白啸云忍住激动,颤抖的接了过去。
再次鞠身,向玄苦拜了拜道:“恩人,我们其实是灵狐一族。
五百年前,因家族内部出现异动,导致险些被赶尽杀绝,若兮父母双双阵亡。
后来,我法力尽失,全族都化成原形,我带着妻子和孙女逃难之际,又被修仙者追杀,就是在遇见你的那座山神庙前,遇到一个行者,名叫唐云飞。
他,救了我们一家三口,而且还帮我疗伤。
当时若兮用尽法力,化作人形,为了报答知遇之恩,和此人结下良缘,然而凭她的法力,只能维持三日。
后来,她夫妻二人约定,不管千载万年,都要把彼此找到。
你这块翠石,就是若兮送给你的。”
玄苦听完,已经是满面泪水了。
他望了望若兮,又望了望白啸云。
一幕幕,一帘帘,就像剪辑般,出现在自己的脑海。
他接过白啸云递还给自己的翠石,依稀念出,当年对若兮立下的誓言,
“我在三生石畔打坐千年,只为今生,能在红尘中多看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