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父亲母亲离开后,管辰泽能与他们见面的时刻便是过年与偶尔的假期,那年离开他还很小,童年许多细节都不大记得清,他的记忆之中父亲敦厚母亲温柔,可是年幼的他还来不及与父母建立更深刻的感情。
纵然有时午夜梦回,也很想念回到爸妈身边,会想有爸爸妈妈陪伴的生活会是怎样,他会不会也像其他小朋友一样牵着爸妈的手蹦蹦跳跳,而不是过着谌诺诺称之为苍白而又高贵的生活。但是管辰泽如今猛然听到父母亲要把他接往身边,他更多的还是感到陌生与不安。
其实他渐渐了解到,若是旁人这种情况便是可将称之为留守儿童,可是人们并不打算把他当做可怜兮兮的留守儿童,他们习惯把他当成一个小大人。他有着极为开明慈爱的爷爷奶奶,也确实是将他教养的极好。可是人们却忘了,纵然是再好、再完美的爷爷奶奶也难以去替代父母亲的存在。
懂事的孩子不撒娇他们便是真的以为孩子成熟到不需要撒娇,可是再成熟也不过是孩子罢了,也会想象着挤进爸妈怀抱中嬉笑的场景,可是他通通都没有过,这段记忆直接在童年之中一下子硬生生被咔嚓剪掉了,留下了一大断的空白格。
之后能够与父母亲见面时,彼此也都客气的不像是亲子,彼此都小心试探着双方彼此心里的地位,也都想给这为数不多的时间积淀一些更加美好的印象。所以父母不曾打骂孩子,孩子也努力的懂事着,彼此都缺失着这份最美好的记忆。
他也不知晓这种缺失让他的生活少了些什么,可是偶尔从书本中抬起头来时,也想要像其他的孩子一样听到父母亲的夸赞或怒骂。偶尔有时,爷爷奶奶皆不在家,天色也从大亮渐渐转为暗淡,房子里静悄悄,只剩下客厅传来老旧的大笨钟滴答滴答的摇摆声,他莫名的就会有一种时间追着走的紧迫感,莫名的就会害怕就这么奇奇怪怪的长大了。
好像要爸爸妈妈的一个拥抱啊。
他的小手紧张的捏了捏上衣的衣摆。
可是如今纵然重新回到父母双亲的膝下,他也已经过了那个可以随意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随意撒娇的年纪,他的骄傲一点都不允许他这么做,他甚至都可以想象到彼此双方对望着面面相觑的场景。
他已经离开父母太久了,久到对彼此都有些陌生了。
离开这个早已习惯的地方,离开熟悉的亲友,重新去接纳认识其他更多的人,他还是难免会害怕,那是多么让人窒息的场景,他还是只个孩子,纵然早熟如此,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谌诺诺的好奇的望着他们,愣了一愣才缓缓明白过来话里的意思:“哈?管辰泽这是要走了吗?”
这时的谌诺诺还不太明白离别的滋味,也未曾有过思念一个人的忧愁,更是没有体会过一个理所应当占据你生活的人突然消失的感觉,她只是觉得好奇,想追究事情的真伪,她带着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憨傻劲儿。
此时谌妈妈听到动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恰好听到了这段对白。
“你跟他们俩讲这些事情干嘛,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给孩子带来这么大的心理压力。”谌妈妈颇有些埋怨谌钧武的意思。
她边说着手里的动作却不停,边说边倒一杯水递给了他。
“这不是夸辰辰的时候就顺便提到了这个事儿嘛,这也算是提前给他们打个预防针。”谌爸爸站起身来,接过水杯吨吨的喝了一口水。
谌妈妈嗔怒的瞪了他一眼,走上前去安抚管辰泽。女人的心思终究是要细腻些,不像谌爸爸那般神经大条,她多少有些可怜从小父母不在身边长大的管辰泽,她知道现在跟管辰泽讲这个,他可能会多少有些不适应。
“辰辰,没有关系,你的爸爸妈妈呀现在还只是在考虑当中呢,他们肯定会想一个很完美的方案来,好让你去适应的,你舍不得离开爷爷奶奶对不对,说不定呀,爸爸妈妈会都将你们接过去呢。”她蹲下身来温声细语的说道。
可是正如鲁迅先生所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若不是身在其中,又怎会知道其中心情之起伏与之复杂。
但管辰泽还是很感激谌妈妈的安慰。
他一直在心里默默的鼓励自己要镇定,他告诉自己,事情在没有一锤定音前就没必要那么的紧张,露出窘态,何况就算他千般万般不愿,自己却是也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反抗来。
这只命运之手,裹挟着人们不得不随着时间的洪流往前走,而我们却是连努力挣扎一下的权利都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