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的冥山脚下,耐寒的松柏像一杆杆拔地而起的长枪直插云端,为山体披上一层刺甲。这片东西绵长的高寒原始森林被称为北方林地。
寒风凛凛,冷彻肌骨。只有一些皮厚毛长的动物才能在这片林地生存。
一只饥肠辘辘的雪兔冒险探出洞穴,用鼻子仔细辨别空气中的气味,以确认没有天敌。它极度小心地轻踩雪面,尽量不留下脚印,洁白而柔软的兔毛在风中凌乱抖动。
灌木丛中的一双机敏的眼睛还是发现了它,一支锋锐的箭矢精确瞄准,只听“咻”得一声,箭矢撕裂空气,可怜的雪兔应声倒地。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俊朗青年兴奋地从灌木丛里跳出来,拍打掉皮裘上的雪花,嘴里哈着热气捡起雪兔,用力拔出箭矢后把它系在腰上。
他叫银弓掠风,一名守护银弓王国的拱卫军,十戒镇众多“忤逆者”中的佼佼者,一身灰白色的狩猎装很适合隐藏他高大魁梧的身材。
他与母亲两人相依为命,这样一只瘦弱的雪兔显然只能打个牙祭,想要填饱肚子还得继续寻找猎物。
银弓掠风翻过干枯的灌木丛,边擦拭箭镞上的血便观察周围的风吹草动。突然,风中隐约传来沉重地脚步声,他立刻警觉地翻身躲在一棵塔松后面,竖起耳朵仔细辨别着声音的来源。
一只巨大的鬃毛熊摇晃着身子出现在林间。鬃毛熊是北方林地中体型最高大的生物,行走时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丘,脊背上长长的咖色鬃毛向两侧披下,很像梳理整齐的中分。
它是所有狩猎者的噩梦,厚重的熊掌能轻松把人的脑浆拍出。银弓掠风放缓呼吸,小心转换着身位,现在只能祈祷不要被这个大家伙盯上。
鬃毛熊威风凛凛地踱着步子,这是北方林地食物链最顶端生物才有的自信和淡定。然而“装逼遭雷劈”的规则对动物同样适用,一只捕兽夹在它的踩踏下“砰”得弹起,钢齿深深嵌入鬃毛熊的右前腿。
一声震天的咆哮将树上的积雪抖落,鬃毛熊挣开捕兽夹的绳索,因疼痛而四处乱撞,发泄着满腔怒火,几棵碗口粗的小松树被拦腰撞断。
可这不但不能让它摆脱,反而把伤口撕扯得血肉模糊,脾气暴躁的鬃毛熊只能痛苦而无奈地嘶吼,一屁股坐到雪地上舔舐伤口。
躲在塔松后面的银弓掠风心惊不已,大气不敢出一口:“万一被它发现可就死定了,必须趁它不注意时赶快逃走。”
他像雪兔一样轻轻转身,小心翼翼地迈步。不想雪地里埋着一根干枯的树枝,正好被他一脚踩上,发出清脆地断裂声。
“你大爷!”银弓掠风心里恨不得把这根树枝的祖先都骂一遍。
听到声音的鬃毛熊一眼便看到他,它已把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类当成罪魁祸首,吼叫一声拖着伤腿向他冲过来。
人在极度危险的时候往往会爆发出惊人的潜力,银弓掠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到身边一株高大的云杉,骑在它横生的分枝上。
爬树对鬃毛熊来说并非难事,但此刻它被夹的右爪已无法着力,只剩下的三个爪子能用。极度地愤怒却让这只鬃毛熊失去了理智(假如熊有理智的话),硬是凭三只爪子慢慢爬上去,树干上留下一条条带血的抓痕。
逐渐冷静下来的银弓掠风见鬃毛熊正爬上云杉,无奈地叹口气。他抬头看看高不见顶的树梢,一咬牙硬着头皮继续向上爬。
一个不想死一个不让活,他们只能越爬越高,离地面也越来越远。
气喘吁吁的银弓掠风已到达最高的分枝,他鼓起勇气向下偷瞄,鬃毛熊同样喘着粗气抱着一段树枝休息。
他觉得可以跟这只执着的大块头谈谈,或许大家都不必这么拼命:“老兄,那根本不是我下的捕兽夹,你找错报仇对象了,我只是来捕雪兔而已。”
说完将腰间的猎物展示给它看:“你看,雪兔!只要你肯下去,我送给你当礼物,就当是交个朋友。”
鬃毛熊一脸懵逼地看着他自说自话,直到他举起猎物时,才明白原来是想拿一只死兔子恐吓自己!刚稳定的情绪再次被点燃,狂吼一声拼命向上爬。银弓掠风见状胆战心惊,心想这老兄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可他已是无处可逃,要么坐以待毙要么殊死一搏,他根本没得选。
银弓掠风是拱卫军中排第一的神射手,五十米外也能射中靶心。他从背上取下闪亮的银弓,紧了紧弓弦,长吸一口气让自己平稳,然后搭上箭矢瞄准这个巨兽的眼睛,必须等它停止移动的时候一击而中。
鬃毛熊的伤口因激烈的攀爬而血流不止,体力有些不继,想抱住一根树杈稍作喘息。机会就在转瞬之间,银弓掠风在它停下之时拉满的长弓已释放,箭矢如同被神祝福过一样分毫不差地插入它的眼睛。
直入神经的剧痛让鬃毛熊抓握不住,嘶吼着从三十多米高的云杉摔下,巨大的撞击激起雪浪,发出一声震彻林地的轰响,这只暴躁的野兽已七窍流血一命呜呼。
银弓掠风疲惫地靠在树枝上,忐忑的心终于放下,他平缓了一下情绪艰难地从云杉爬到地面。
附近闻声赶来的狩猎者们,看着气喘吁吁地银弓掠风再看看雪地上的鬃毛熊,惊讶地问:“这是你杀得?”
“不,”他直起腰指了指鬃毛熊,“准确来说它是自杀的……”
这可能有记录以来人类第一次单挑击杀鬃毛熊,足以编成歌谣代代传唱。
狩猎者们对银弓掠风佩服得五体投地,一起抬着鬃毛熊的尸体,簇拥着他在镇上转了好几圈,“猎熊者银弓掠风”的名号很快在十戒镇家喻户晓。
他沾沾自喜地回到家,母亲却满脸担忧焦虑。她才并不在乎什么狗屁“猎熊者”的称号,他只关心自己儿子的安危。
从银弓王国人人尊敬的王妃到十戒镇“戴罪戍边”的妇人,她已经失去太多,儿子是她唯一的寄托和希望,决不能失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