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0年。
地球。
华国,是位于世界东部的一大强国。
已经入秋,但对于地处华国东南部的江州市来说,气候却比往年还要温暖宜人。
此时正是周三下午四点半,天还没黑,金色的阳光从蓝天落下,温柔地润着万物。
江州市“育才幼儿园”紧闭的大铁门前挤满各种私家车与人,吵吵嚷嚷,好不热闹——他们都是过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
只听一声铃响,幼儿园的门被保安打开,与此同时,无数个小男孩、小女孩背着小书包叽叽喳喳,在老师的引导下从教学楼排队而出,被逐一交到自己家长手中。
此时,校门口不远处的花坛上独自坐着一个闷头看书的年轻男子。
他约莫二十四五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白衬衫、西裤、小皮鞋,身旁还放着一只黑色手提包。
虽说模样干净而斯文,但浑身行头一看就十分普通、廉价,再加上皮肤略黑,显是经常在外奔波——这模样一看就是大都市里最常见、最底层的公司员工。
不过,和其他精明的都市小青年相比,此人眼神倒是非常淳朴。而且在如今这个浮躁的年代里,看书的人已经不是很多了,但他看书却格外认真,对周围的热闹不管不闻,时而用笔在小册子上写写画画,嘴里叽里咕噜念念有词:
“违反交通运输管理法规,因而发生重大事故,致人重伤、死亡或者使公私财产遭受重大损失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他看的竟然是和法律有关的书籍。
突然,
啪!
忽然,一只白皙的手拍在他的肩上。
随即,一个女子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调皮地故意大叫道:
“喂!”
陆铭因为精神太集中,被吓得一哆嗦,书噗地掉到了地上,赶忙躬身捡起,拂去尘土,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瓜子脸女孩正张着一双调皮的大眼睛,笑吟吟望着他。
这女孩和他差不多年纪,一米六左右,身材匀亭,脸上简单化了妆,却不浓艳,但一来她五官精致,唇红齿白,二来像她这个年纪本就无需太多妆饰,那分青春感本身就具备很强的吸引力。
此人正是陆铭的女友——幼儿园老师赵心洁。
见到她,陆铭眼中顿时溢满笑意,没有责备,柔声说道:
“咦?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早?明明是晚才对!”赵心洁像看怪物似的望着陆铭,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已经五点半啦,我看你真是掉进书里了,这境界真是令小女子佩服呀!”
言毕,她调皮地弯腰一拱手,摆出甘拜下风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滑稽。
陆铭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四下一扫,才发现日头已经西斜,刚才接孩子的人群和车都散得一干二净。
他尴尬地挠挠头,憨笑道:“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可是……幼儿园平时不都是四点五十下班吗,你怎么现在才出来?”
赵心洁小脸一瘪,撇嘴道:“别提了,领导召开临时会议,一直开到现在才放大家下班。
我怕你等着急,还特意给你发了信息,可你却没回。”
她瞄了眼陆铭,忽然佯装生气,幽幽叹息道:“看来我真是多虑了,你现在每天忙着看书,越来越不关心我了,真是太令我伤心啦!”
陆铭见状,赶忙将小册子放下,站起身,按住赵心洁的肩膀,诚恳地安慰道:“你别生气嘛,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呀。
你妈嫌我条件不好,阻止咱俩来往。所以,我必须努力复习,通过司法考试,拿到律师证。只要成了律师,日后赚了大钱,你妈就不会反对我们交往了!”
陆铭的反应令赵心洁十分满意,她忽然噗嗤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饶过你了。不过,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凡事顺其自然就好,你有没有钱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的!”
说完,赵心洁撒娇地搂住陆铭的腰。
她的身体很软,发丝传来阵阵幽香。
陆铭拥着她,心里却既甜蜜又苦涩。
甜蜜的是女友对自己不离不弃,苦涩的是他对通过司法考试并无十足的把握。
他凝眉暗想:“司法考试是全国最难的考试,我已经考了两次,也不知这次能不能通过。”
不过,为免赵心洁担忧,陆铭很快收起脸上的忧虑之情,换上一副笑脸:
“先别提这个,我好不容易提早出完差赶来约会,咱们别浪费这大好时光。走,哥请你去‘米兰西餐’吃顿好的!”
说完,便朝路上一辆驶来的出租车挥手。
“别、别、别,打车很贵的!”赵心洁连忙拽住他的胳膊,劝道,“咱们坐公交去你家,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土豆炖排骨吧!”
被她这么一拦,出租车没有停留,径直驶了过去,陆铭只好放弃打车,但却语气坚决道:
“不行,咱们好不容易瞒过你妈见一面,怎么着也得请你吃顿好的呀。”
赵心洁连连摆手,故意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真的不用。我吃不惯西餐。一顿西餐起码三四百,而且菜量还那么少,不划算。你还是留着钱娶媳妇吧!”
见赵心洁如此推辞,陆铭有点动摇,但还是坚持道:“可你明明很爱吃西餐,上次咱们去伟强家做客,你一个人就吃了整整三块牛排,当时把伟强都吓傻了。”
他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道:“我理解你的担忧,放心吧,大不了多叫几份牛排,管你吃饱!”
这话戳中了赵心洁的糗事,她虽瘦,却是个实打实的吃货,一吃起好吃的东西就完全不顾形象,见陆铭如此调侃自己,脸上顿时掠过三道黑线。
“少废话,咱俩到底谁说了算。走,回家!”赵心洁双手掐腰,故意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掩饰自己的尴尬。
望着如此霸道而可爱的女友,陆铭只好妥协。
夕阳的余晖洒在马路上,微风拂面,陆铭和赵心洁十指相扣向前走,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一副甜蜜景象。
嘀、嘀!
忽然,身后响起汽车的鸣笛声。
两人一回头,只见一辆白色路虎从后边开来,到得他们近前后,车子缓缓减速,与他们的步调相一致。
一个二十多岁,打扮拉风,长发飘飘的女孩坐在副驾上,透过敞开的车窗,傲娇地望着他们。
主驾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戴着大金链子的肥胖男子,一看就是个土豪。
赵心洁见到此人,皱了皱眉,脸上浮现出戒备之色。
原来,此人名叫陈娇娇,是赵心洁的同事,但关系不太好。
去年,二人共同竞选幼儿园中班年级组长,因陈娇娇业务能力太弱,被赵心洁打败,一直耿耿于怀。
“Hi,心洁!”陈娇娇笑着打了声招呼。
陆铭和赵心洁停下脚步,那路虎也跟着停下。
赵心洁冷然道:“你有什么事吗?”
她太了解陈娇娇了,此人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绝对不会平白无故这么热情同自己打招呼,再加上,赵心洁本人爱憎分明,所以,也便不加掩饰自己的态度。
闻言,陈娇娇心里愠怒,但脸上却挂着笑容:
“瞧你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跟你打声招呼了?”
陈娇娇的真实目的其实是想向赵心洁炫耀一下自己新提的豪车,但赵心洁的表现很显然对此不太感兴趣或者没get到这个点。
陈娇娇不甘心就这么算了,瞥了眼赵心洁身旁的陆铭,眼珠一转,想出一个打压赵心洁的办法。
她上下打量陆铭,话锋一转道:“这个就是你传说中的男朋友吧?啧、啧、啧,真是一表人才呀。”
陆铭见她夸奖自己,礼貌地笑了笑作为回应。
一旁的赵心洁却是丝毫没放松警惕,反而眉头皱得更紧:
“我们还有事,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走了。”
她实在想不通陈娇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不管怎样,她都不想同此人多呆上一秒。
陈娇娇接连碰钉子,非常不爽,笑里藏刀道:“我知道你着急,所以,我刚才叫你,就是想稍你一程呀。”
她眼中透出自得之色,道:“我看你和你男朋友一定是去公交车站吧,坐公交又挤又难受。正好我老公最近刚刚花了一百多万为我买了这辆路虎。”
她脸上掠过一丝鄙夷,道:“你们今天算是赶上了,快点上车吧,我让我老公送你俩一程,你们也体验体验这新车的感觉!”
闻言,陆铭顿感脸上发烫——她这哪是想请搭便车,分明是在同赵心洁炫耀自己男友有钱,讽刺他穷呀!
赵心洁也听懂了她的意思,她关切地瞥了眼陆铭,见他脸色发白,知道已被陈娇娇的话刺伤。
见陈娇娇如此过分,赵心洁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她想了想,压住火气,反而是挤出一丝笑容,冷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看你爸开车挺辛苦的,就不劳驾他啦。我们年轻人坐公交车扛得住。可你爸岁数一大把了,身子骨能不能扛住可不一定啦——开车很辛苦的哟,你可要照顾好他呀,否则,出个三长两短,以后谁给你买这买那?”
说完,拉着陆铭大步而去。
陈娇娇被她说得直发愣,半天才反应过味来——这是讥笑自己男友岁数大,讽刺自己傍大款呀。
陈娇娇气得攥紧拳头,咬牙切齿,恶狠狠道:“赵心洁,你给我等着!”
公交车站前,十几个等车的乘客正焦切地探头张望,可公交车却迟迟不来,陆铭和赵心洁也夹杂在人群中。
“今天的车来得好慢呀。”赵心洁急得跺脚。
她本是无心之言,却无意间触痛了陆铭的心,他仍在为刚才的事儿而耿耿于怀。
他忽然望着赵心洁,用一种极为认真的口吻说:“心洁,以后我一定买辆好车,让你有面子!”
赵心洁一愣,猜出他的心思,搂住他的腰,安慰道: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并不在乎那些,只要你像现在这样对我好,我就很满足啦。”
陆铭咬了咬牙,赵心洁对他越好,他反而越是觉得对不起她,心里犹如沉了块巨石,很不舒服。
半个小时后,公交车终于姗姗来迟,刚一停下,人群便毫无秩序蜂拥而上,都想快点上车。
“哎呀!”
赵心洁身材瘦弱,险些被一个彪悍的大妈挤倒,幸好被陆铭及时扶住。
“喂,注意安全,别挤人啊!”
陆铭压抑着火气,提醒那位大妈。
“嫌挤别坐公交车呀!”那大妈显然是个胡搅蛮缠的主儿,满脸寒霜,回头讥讽,竟是毫无歉意。
这话无疑是在陆铭刚才的伤口上又撒了把盐,令他气得肝颤,但他平时比较斯文,面对这样不讲理的人竟不知如何应对。
赵心洁本没想理会此人,但一见陆铭被欺负,登时凶巴巴骂道:
“死八婆,你说谁呢,信不信我扯烂你的嘴!”
那大妈是个吃软怕硬的主,见赵心洁气势汹汹的样子,嘴里嘟哝了一句,没再还口。
陆铭见大妈被降服,心里很爽,但却又有些难以接受赵心洁骂人,尴尬地说道:
“心洁,你这样……这样骂人不好吧?”
赵心洁望着陆铭,无奈地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呀,都毕业这么久了,还是那么书生气。我骂人固然有失礼貌,但这个社会鱼龙混杂,对付什么样的人,就得采取什么样的方式,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呀。其实,我本不想搭理她,可谁让她欺负你呢。”
言下之意,欺负赵心洁可以,但欺负陆铭就不行。女友的回护令陆铭深受感动,忍不住歉意地说:“你说的有理,我错怪你了。我平时为人处世确实还是学生思维,应该学着变通。”
他不仅有点佩服赵心洁能这么快融入到社会中,她就像一个矛盾体:纯真浪漫、古灵精怪,同时,又有着成熟的一面。
赵心洁笑道:“没关系啦,我根本就没怪你,你能吸取经验教训就好。”
公交车上,乘客爆满。
陆铭和赵心洁没有找到座位,被挤在人群中,犹如夹心饼干,空气中时有难闻的汗臭味传来。
陆铭瞥了眼身旁的赵心洁,再次想起陈娇娇的话,心疼且辛酸地想:“这一路至少得站两个多小时,都怪我没钱买车,害心洁也跟着我受苦。”
他望着窗外匆匆掠过的、繁华的城市忽然感慨丛生,暗想:
“想我陆铭凭本事考上大学、闯出穷山沟,也不是无能之辈。但谁想到却难以在这座城市立足。
以前老师总是鼓励我们努力就能成功,但其实成功不仅需要努力,还需要资质、机遇、贵人提携,可后边这三项我却一项也不如意。而且这城市人才济济,竞争激烈,自己根本不占优势,这样下去,何时才能出头,何时才能不让别人轻视,何时才能不让心洁因自己而蒙受羞辱!”
一念及此,他不仅涌起一股强烈的挫败感。
这时,身旁的赵心洁忽然拉了拉他的袖子,惊奇地说道:
“陆铭,快看,那道淡黄色的光好奇怪,有点儿像电影里神仙画的符咒!”
陆铭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黄昏的天边有一张犹如“符咒”形状的光网若隐若现,如果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还真有点儿像。”他随口回了一句,语气中也有些惊讶。
“以前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天象。你说会不会预示着有什么神奇的事情发生?”赵心洁兴奋地说,看得出她对新鲜事物很有好奇心。
可陆铭正在为如何在城市立足而发愁,完全对此提不起兴趣,漫不经心说道:“也许就是一种正常的光学现象,没什么好奇怪的”
赵心洁撇了撇嘴:“你这个人可真是一点儿浪漫细胞都没有。”
陆铭没答话,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赵心洁见状,故意挑起话题,开玩笑道:
“喂,你别总是一副没精打采、老气横秋的样子嘛。你看这束光像不像电影里奇迹降临的前兆,没准它能给你带来好运哦。”
陆铭嘴里发苦,笑道:“幸运若能降临到我头上,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两人说话的当口,谁都没有发现陆铭衣服里面,脖子上挂着的一颗月牙形小石头忽然诡异地发出阵阵红光。
这块月牙形的石头乃是陆铭的传家宝,据说是护身符,能驱鬼避邪,父母告诫他千万戴着别弄丢。
不过,话虽如此,陆铭却一直未发现此石有什么特异之处,它除了外形有点像月牙之外,就是那种河边随处可见,再普通不过的石头,再加上,他本人是个无神论者,也不相信这石头有什么神力,只不过是因为不愿违逆父母的好意,也便随身携带,有时看到它会想起自己远在家乡的父母,也算是寄托着一种念想。
公交车仍在路上慢悠悠行驶着,天渐渐黑了下来,但空中那符咒形的淡黄色光网却没有消失,它的轮廓反而从微弱变得渐渐清晰起来,如此一来,车上的人都看到了它,被它吸引,议论纷纷。
“这光不会是外星飞碟发射出来的吧?”
“应该不是,否则,应该移动才对,但它是静止的。”
“那你说这光是怎么回事?”
“这事你应该问科学家,我怎么会知道?”
见大家议论得欢,赵心洁更兴奋了,冲陆铭呲牙笑道:“你看我就说这光不简单吧!”
陆铭在手机上查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与这种现象有关的解释,皱眉道:“太奇怪了,真是太奇怪了。”
大家盯着这“符”状光网,看了半天,但它只是静止在空中,没有任何异动,所以,大家自觉没趣,也便不看了。
陆铭脖子挂的那颗月牙形的石头仍躲在衣服里闪闪发光,显得又神秘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