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后,曲大将军的妻女都被太后一道口喻传了过去,与之一起的还有君懿。
曲卉慈同曲夫人寒暄了几句就把中心放在了其女身上。
太后唇角轻扬,少了几分摄人的威压,看似平易近人的微微笑道:
“舒梵既然都进宫了,就小住几日再回大将军府吧,顺道陪哀家说说话解闷。”
宋琼璃听此言仓皇起身,垂首恭敬道:
“太后娘娘的好意妾身替梵梵心领了,只是我家老爷在梵梵回家的前几日都待在军营里,今晚才传话来要回家,他们父女俩多年未见,我家老爷思女心切就想今儿能见着她。”
曲卉慈仍是半笑半语,只是言词中添杂了些冷色:“家能安居,宫门却难常入,父女有的是见面的机会,哀家就只是留舒梵小住几日罢了,就这么让曲夫人你为难吗?”
君懿不解,皇祖母从不强人所难,今是怎么了,非要把人家姑娘留下,不愿放人回去父女团圆,再者皇祖母与曲家大门所出的亲族有所隔阂,见到曲姝梵就算谈不上厌恶,至少也会打发的远些,怎么会向现在一个劲想和她亲近。
宋琼璃惶恐,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妾身不敢,可……”
“娘。”曲姝梵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别再说了。
“野景我在外倒是见过不少,只是还从未游过这富丽堂皇的皇宫,那舒梵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在此谢过太后娘娘了。”曲姝梵带着纯良的笑,微微欠身。
见女儿被留下来已成定势,宋琼璃纵是万般难舍,也无可奈何。
“那你便陪着太后娘娘,记住在宫中要守礼不可做逾矩的事。”宋琼璃拉着女儿的手,忧心忡忡的叮嘱道,“照顾好自己。”
曲姝梵知道自家母亲到底担心何事,却是觉得她想的太多了,毕竟太后还是她的姑奶奶,是有正儿八经的血缘至亲,难道还会害了她不成。
“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您啊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回去后告诉爹我过几天就回来拜见他老人家。”
宋琼璃临走时又是不放心的回头去看,曲姝梵微笑着对她摆手。
直到宋琼璃的背影自眼中消失,曲卉慈才又说:“哀家本想留你住在慈宁宫,可惜事不赶巧,哀家这一个月内要清修礼佛,不可留宫外的人夜宿以免扰了菩萨,但是哀家自会替你找了个落脚地儿。”曲卉慈一双慈善的看着曲姝梵,“在你这些个皇表姐中懿儿脾性最好,哀家相信你们姊妹俩定然会相处的十分融洽,所以这几日你就暂住到毓湘宫去,可好?”
“只要皇表姐愿意接纳我这个外来之客,我怎样都行。”
君懿讪讪的笑了笑,这一老一少都瞧着她呢,她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皇祖母放心,我会照顾好表妹的,一定让表妹在宫中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纵使再不情不愿,君懿还是得摆出副好姐姐的样子,领着曲姝梵回了自个儿宫去,之后让矜匀收拾出一个厢房供给曲姝梵暂居。
夜幕降至,皓月高悬于空,明荧荧的月光入户,君懿就寝的屋中向来不能有亮光,她本来就睡的浅,现下就被这恼人的月光给惹醒了,一睁开眼便下了一跳,她的枕边竟然躺着一个人,披散的头发遮住了那人的脸。
君懿一个激灵起身,见那人动也不动,她稳了稳心神,伸手缓缓剥开她的发丝。
“你怎么在这儿?”
君懿惊声道,满脸茫然的盯着眼前还睡意浓重的少女。
“嗯……别吵!”紧闭着双目的曲姝梵还不耐烦的对君懿嚷嚷。
君懿气结推搡着睡得像憨熊一样的她:“喂,回你房间去,别睡我床上啊,喂。”
半晌无果君懿心中有气却无处可撒,最后只得去躺下愤愤扯过被子,把自己卷住,睡觉。
夜半凉风悄悄地钻过纱窗半闭半合的缝隙,丝丝冷意侵袭入室,梦中的曲姝梵蜷蜷身子,探出手去拉被子,摸到了面却拽不过东西,她不甘心的又是一个撕扯,用力过猛将原本背对她的君懿扯的平躺下来,君懿的肩膀上磕到了曲姝梵的鼻梁。
曲姝梵吃痛,自梦中悠悠转醒,睡眼迷离中看到一张近在咫尺脸完美与某人契合,瞬间清醒,瞪大了双眼,一声惊呼:“啊……”
君懿不喜与他人同床共枕,翻来覆去许久才生了些微的睡意,被这一声狼嚎给惊的心颤,她额角青筋微跳,恨不得一脚将曲舒梵踹到床下去。
可为了保持优良形象不倒,她还是柔声细语的关怀道:“是做噩梦了吗?”
曲舒梵愣愣的摇了摇头:“没,没有。”
眼前的是这个人可是她温婉娴静的皇表姐,她怎么会错看成了白宁致那厮。
曲舒梵心中不禁懊恼着自己,更是将白宁致怨怼了几番,不过她怎么会和皇表姐睡在一起?曲舒梵睁着大眼巡视四周,这不是她住的房间。
曲舒梵尴尬的起身,抿抿嘴说:“不好意思啊,我这人打小就有个毛病,睡着后会梦游,我不是有意爬到你床上的,那个,皇表姐我没吓着你吧?”
原来是这样。
君懿:“我倒是没事,不过你就没找大夫看看是否有法子治好这病,幸好啊你过来的这条道没什么池塘,不然你可就惨了。”
曲舒梵笑着捏捏耳垂:“大夫给我看过,他们说就这样了,不过你放心我平常不梦游,就是换了新环境,一时不适应而已。”
经这么一折腾,曲舒梵实在是失了再睡下去的兴致,再瞧君懿看她时目光清明想必同是失眠人,于是她砸吧砸吧嘴说:“皇表姐我睡不着了,今晚月色不错我们出去转转好不好?”
想去你自个儿去呀,本宫还要与周公梦中博弈。
纵使心中暗暗悱恻,话到了嘴边却成了:“嗯,听你的。”
“皇表姐,我饿。”二人溜达了一会儿,曲舒梵就捂着肚子,眼巴巴的瞅着君懿。
事儿精。
君懿柔声道:“走吧,我带你去一地方。”
曲舒梵喜滋滋的跟在君懿身后。
在堪折亭内夜间总会备有一个八宝玲珑果盘,里面别致的摆着各色水果,这是君懿的习惯,晚间偶遇闲愁有失眠时,她常会漫步到此,赏足月色,吃一两颗甜果,心情也就清透了许多。
今晚曲舒梵倒是沾了光。
“入夜了就别吃夜宵了,太沉了难消食,吃些水果吧。”两人坐到石凳上,君懿拿起根香蕉缓缓剥开给她,“吃这个吧。”
“谢谢皇表姐。”曲舒梵甜甜的笑着,拿过香蕉咬了一口,软嫩滑爽。
忽而一道黑影闪现在曲舒梵身后,森寒的剑光闪现。
君懿眼疾手快,探身上前一把将曲舒梵的头压到桌上,刚要入口的葡萄甩手向前扔去,黑衣人侧脸避过,君懿得空转手拽着闷圈的曲舒梵就要跑。
刚迈出寥寥几步,便被挡住了去路。
“我说兄台,你该杀谁杀谁,要拿什么拿什么,在这儿缠着我们会耽误了好时机的。”
这时回过神的曲舒梵反手将君懿护到身后,警惕的盯着眼前的蒙面人,摆好了迎战的姿势,嘴上却是不着调的打着滑头。
刺客置若罔闻,凛冽的剑气迎面而来,是要她命的架势。
曲舒梵眉心微沉,开始正色道:“皇表姐你找个地儿藏好了,刀剑无眼别伤着你。”
君懿点点头故作关切道:“那你小心点。”
说完君懿就闪了开来,淡然自若的站在旁侧,宛若个观杂耍的看客。
曲舒梵与她上次交过手,身手还不赖,先应付这个刺客几招应该没问题,再者这个刺客还负了伤,想必宫廷侍卫很快便会寻着血迹追到此处。
不过这刺客潜入皇宫到底要做什么?
“皇表姐!”君懿分神之际,惊呼声乍起,竟然是刺客掉转了方向朝她袭来。
曲舒梵就要靠近君懿时,突然脚下打滑,重心不稳的向前跌去,出于本能反应她信手就抓住了君懿披在身上的袍子,这一扯连人带袍子都四仰八叉的落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那刺客也是提剑直指君懿,她疾速的躲闪着,身子擦着伶俐的剑锋而过,可是腰带却被那不长眼的剑给划断,衣衫散开,玉肌裸露在清凉的空气里。
君懿心中一惊,又羞又恼,眼看那刺客还要纠缠不休,她不知是要揽衣避体还是该迎战。
忽而,逼近在眼前刺客被一记强劲的脚力踹的踉跄向后退去,一件黛色长衣裹住君懿,遮掩了外泄的春景,随之她被一人用双臂紧揽入怀。
大批宫廷侍卫纷纷而至捉拿刺客,黑衣人见情势不妙,脚踮地腾空一跃飞窜到黑暗中,侍卫又是去匆匆去追赶。
耳边少年传来的清冽声音里,夹杂着缕缕担忧:“皇姐可还安好?”
“嗯,幸亏你到的及时。”君懿心神此刻终是安定,少年温热的怀抱驱散了夜半凉如水的寒气,平添几许暖意。
曲舒梵从地上爬起来,一块小小的香蕉皮差点摔碎她的膝盖骨,不过这皇宫的地真够硬的,一点都不比长梧山。
“皇表姐你衣服。”曲舒梵边揉膝盖,边把衣服递上给君懿。
闻声君淮身子侧倾,伸出一只手就要去接衣服。
君懿下意识的把君淮差点露出去的脑袋扳回来面对着她,四目相接,两张脸近在咫尺,再少三寸距离鼻尖便要相碰了,君淮心脏好似漏了一拍。
君懿低声说话时的热气都喷洒在了他的脸上,只是君懿无所察觉。
“方才趴地下那人我们出宫时见过,我先带她走,别让她认出了你。”
君淮垂下眼眸,不敢去看她,点了点头,转过身朝刺客的方向跑去。
“我约莫是受了惊吓,现在头发昏,脚发软,我们还是快回宫吧。”君懿半倚半靠在曲姝梵身上,一副柔弱惹人怜惜的样。
“奥,好。”曲舒梵应着声,忽而半蹲在地下,扭头对着身后的人说,“皇表姐我背你吧。”
“你背我?”君懿一脸难以置信。
“是,快上来吧。”
“你待我真好。”君懿攀上曲舒梵的脊背,素手搭在她的肩上,勾唇浅笑,弯弯的眉眼就像一只使坏成功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