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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夜游临安

宋慈独自走在衣锦桥上,陷入了思考之中,当他走回莫问客栈门口时,似乎还没有想清楚他所思考的问题,于是他没有进去,而是继续向前走去。不知不觉之中,夜幕已经降下,沿街两边的商户们纷纷点起了油灯,临安城的夜市就要开始了。

临安城南北长,东西窄,形如腰鼓。宋慈闲来无事,就沿着这腰鼓的北边向西走去,很快他便走到了城中最主要的大街御街上。这条街几乎贯穿南北,整条街上人流如潮,车马拥挤,昼夜不息,这里民商杂处,商贩们也都临街而市。此时的御街,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御街的东西两侧布满了坊巷,每个坊巷口都竖有一块木结构的高大牌坊,上面写着坊名。宋慈此时站在御街的北端,正面对着一个坊巷口,他看了看牌坊上写着的名字——招贤坊,然后扭头看了看北边的景灵宫,转身向南走去。

不知不觉,宋慈便走到了众安桥的附近,这里是临安城中的一处繁华地带,街道上摩肩接踵,人头攒动,街道两边满是各种各样的店铺和摊贩。

这些店铺和摊贩多是卖小吃的,分别用蒸、煮、炒、煎、炸、烤、炙、熏、渍等三十六种功法制作而成的各色美食应有尽有。许多小吃店都配有炒米饭,而且颜色各异,作法当然也各不相同。除了各色炒米,还有各式各样的包子店,有羊肉馒头、笋肉馒头、鱼肉馒头、虾肉馒头、蟹肉馒头等等,这些不同种类的包子里还细分成更多的种类,有肉馅的,菜馅的,糖馅的,还有蟹黄馅的,有薄皮的,也有灌浆的。不想吃包子,还可以吃面条。丝鸡的、三鲜的、鱼桐皮的、盐煎的、笋拨肉的,还可以冷淘。当然也可以吃一碗松子糖粥,或者七宝素粥、五味粥什么的,然后再配着吃一些肉油饼、汤饼,或者是薤花茄儿、脂麻辣菜。也可以干脆吃一碗馄饨或是馉饳,也别是一番滋味。很多店铺里面不同种类的糕点也是应有尽有,有芙蓉饼、菊花饼、开炉饼、乳饼、鞭蓉饼,还有枣儿糕,重阳糕、镜面糕、丰糖糕、拍花糕、玉屑糕、琥珀蜜等等。

除了吃的,店铺里面还有许多用红豆、绿豆、果汁、蜂蜜、牛奶、蜜糖等配制而成的五光十色的饮料,有的还事先加入了一些草药熬制而成,这样就有了清火排毒等的功效。到了夏天,再加入冷窑中所藏的自然冰,便成为了解暑的不二之选。这些小吃店铺里,还都供应着各种各样的酒,夏季的时候,还会有加了冰块的果子酒。

到了晚上,女人们也会结伴而行在夜市上游逛,给繁华的临安城增添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吸引女客,当然也就成了商贩们要特别在意的一件事情。小个儿的花篮儿、竹马儿、香鼓儿、鱼龙船儿,还有五彩凉伞、奇巧玉屏风等各色物件,特别是胭脂水粉、藏香、异巧香袋儿、木樨香数珠、各种头饰,以及五颜六色的服装,最受女人们的喜爱。当然还有各色彩灯,有用细绢罗帛制成的罗帛灯,有用绢囊贮粟为胎作成的无骨灯,还有绘成骑马人物造型,旋转如飞的走马灯等等,琳琅满目,数不胜数。要是到了夏天,还能看到卖青纱、黄草帐子、细绢香扇、促织笼儿的。

宋慈来到了北瓦子的附近,当年参加完科考之后就来过这个地方,当时就喜欢得不得了,如今忍不住再来这里看看。

这北瓦子位于众安桥、弼教坊、扁担弄一带,是临安城中最大的瓦子。瓦子周围就更加热闹了,有煎白肠的,有炸澄沙团子的,有拍焦酸馅千层饼的,还有作十色花花糖的。瓦子里面也有许多摊贩,不过都身怀绝技,有扮成白须老头儿演杂耍卖糖葫芦的,有唱古本杂戏卖剪纸花样或五色木梳的,还有一些一边说书,一边给人算卦相面,兼卖字画的。当然瓦子里面也有许多卖小吃的,这里的小吃没有坐食的,都是即买即走,有羊脂韭饼了,细粉素签了,水晶皂儿了,糟羊蹄糟蟹了,香辣灌肺了,清汁田螺了,旋灸猪皮肉了,滴酥水晶鲙了、煎夹子了,荔枝糕了等等,最贵的零食也不会超过二十文钱。

当然,瓦子里更热闹的还是东一摊、西一摊的勾栏,有说评书的,唱小曲儿的,打灯谜的,变戏法的,搏相扑的,演傀儡戏、皮影戏的,热闹非凡。还有一些表演杂剧和滑稽戏的,讽刺时政,讥笑迂腐之人,不断地引人发笑。有的时候还能看到玩踢弄的,走踏索的,弄虫蚁的,要是运气爆棚还能碰上表演七圣刀的,那才叫眼花缭乱。这北瓦子里面的勾栏也是临安城所有瓦子里最多的,有十三处勾栏戏棚。除了这些,瓦子里还有一些茶铺和小酒馆,供观赏表演的人们可以歇歇脚,同时也能品尝一下店铺里面的茶品和美酒。

不过,你要想吃酒吃得气派,喝茶喝得高雅,还得去一些大酒楼。众安桥附近有三座高级的大酒楼,分别是中和楼、春风楼和日新楼。各大酒楼的门面不仅要结成彩棚,还要设置红绿杈子和绯绿帘幕。酒楼之内多悬挂金红沙栀子灯,有的还在店堂之内的墙上张挂名画,并且-还在各处巧设盆景。在饮食方面,各大酒楼里不仅汇集了全国各地的各类名酒名菜,和许多知名的水果食品,而且还在现有各色饮食的基础之上,增加各种美酒的不同品类,以及各类美食的花色品种和不同吃法。

有一种叫“拨霞供”的吃法,就是先将用调料配制好的汤水烧开,然后用筷子夹着已经被切得薄如蝉翼的野兔肉,放在汤水中撩拨几下,野兔肉上便会出现云霞一般的色泽,最后再蘸上专门调配的料水,吃起来异常美味。

许多达官贵人都会在这里宴请亲朋,所以酒楼里常会请一些吹箫、弹阮、歌唱、散耍的优伶来助兴,有时还会雇佣一些风尘女子在酒楼里作招待。青楼艺女展示着自己非凡的才艺,许多文人骚客也在这里舞文弄墨,留下许多千古绝唱。也有许多才子佳人在这里品茶,喝酒猜枚,观赏月色,他们吟诗作对,吹奏弹唱,互相倾诉着爱慕之情。

有许多富裕人家还会驾着游船,荡漾在西湖之上,寻欢作乐,抒发情怀。

南边的临安府衙门里敲响了今夜的第三次鼓声。三更天了,宋慈也走累了,而夜市仍旧如火如荼,御街上仍然人来人往。宋慈此时已经隐约能够看到最南边凤凰山上的皇宫了,他感觉走得够远了,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正在这时,宋慈看到有两个人急急忙忙地从宋慈前面的一家酒楼里跑了出来,他们都用一只手捂着衣服里面的什么东西,东张西望地向北边走去。他们其中一个人的腰间,还隐约能够看到挂着一把匕首。

宋慈似乎已经看出他们是什么人了,于是立刻追了上去。那两个人非常警觉,他们感觉到了后面的风声,一觉察到有人可能在追赶自己,就立刻头也不回地向北跑去。

“小心前面那两个人!”

宋慈有些累了,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喊着,想提醒旁边的人注意。可是街市上吵吵嚷嚷,人们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宋慈的呼喊,依然在自顾自地游赏玩乐,有些人甚至和那两个人擦肩而过。有几个人只是扭头看了宋慈一眼,向他投来了异样的目光,然后很快又转回头去,继续注视着自己心仪的物和人。

宋慈终于还是跑不动了,连那两个人的正脸都没有看到,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在了北边的街巷之中。宋慈看着周围的这些人,他们有的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有危险的存在,而有的人也许已经意识到了,却认为那与自己毫不相干。

注:

1.腰鼓:打击乐器,短圆柱形,两头略小,中间有点胖,挂在腰间敲打。

2.御街:南宋御街是南宋都城临安铺设的一条主要街道,南起皇城北门和宁门(今万松岭和凤凰山路交叉口)外,经朝天门(今鼓楼)、中山中路、中山北路、观桥即今贯桥到今凤起路、武林路交叉口一带,是南宋临安城的中轴线,全长约4185米。它本是皇帝于“四孟”(孟春、孟夏、孟秋、孟冬)到景灵宫(今武林路西侧,供奉皇室祖先塑像的场所)朝拜祖宗时的专用道路。

3.景灵宫:南宋时期,每三年,皇帝都要进行一次为期三天的祭天仪式,沿着御街到景灵宫吃斋祭祖,住一晚后,再返回太庙(今鼓楼附近,供奉皇室祖先排位的场所)住一晚,再到城外的郊坛祭天,再住一晚后返回皇宫。

4.馒头:传说是三国蜀汉丞相诸葛亮所发明,是一种用发酵的面蒸成的食品,形圆而隆起,本有馅。一般认为馒头本指现在的包子,《水浒传》中武大郎所卖的炊饼才相当于现在的实心馒头。

5.冷淘:过水面及凉面一类食品。

6.馄饨:原本称“浑沌”,指现在的水饺。

7.馉饳:指现在的馄饨。

8.七圣刀:幻术,又称七圣法,源流来自唐代从西亚传入的祆教(拜火教)下神幻术仪式。北宋时东京每年清明节给皇帝上演的百戏中就有此节目。

9.优伶:一般指表演歌舞乐器的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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