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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启程(一)

仍然是漆黑的夜晚,漆黑的房间,微弱的月光照亮了室内的陈设。

在那晦暗墙角的深处,骆子林缓缓睁开了双眼,不知从何时起,他眼睛的两角已经布满了泪痕。

是梦吗?

他抬头注视着黑夜。

可是,没有人给予他答案。

他的面前,依然是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房间,以及那映射在室内不曾移动过的光线。若说还有什么声响,都市里引擎催发的车轮早已湮灭了一切.....

他的内心忽然有一阵强烈的失落感。这感觉,如同被世界抛弃,而且极其地压抑,喘口气都显得异常的艰难。

……

他不知将这股情绪持续了多久,只是当他的内心再次回归到那宁静之后,皎洁的月光已让他所处的世界不再是初醒时的黑色深夜……

有些时候,隐匿于黑暗,如同走入晦暗带来的庇护;某些东西,只有黑夜能给你,它能掩盖一切,让你暂且忘却阳光下的荆棘,不至于走的太累,被太多东西割伤......

可连这看似广袤的黑暗,也要离他而去了……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他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他直起身子,默默地走出房间,一个人走到这不知多少遍的街道……在自己的耳边,都市的轰鸣夹杂着广场的音乐一并炸开,带来了一种熟悉却又无可奈何的嘈杂,或许是早已适应,又或许心有深渊,激不起他的半点涟漪。

这一天,他经历了太多,他真的有些累了……周围的一切人事,也不会去理会一个19岁青年的心境,他们只会想着自己与这黑夜里的灯市能换取多少欢声笑语,就如同这天上的明月,霓虹灯下姹紫嫣红,绚丽多姿,谁又会关心她那缥缈熹微的光线呢?

就这样,他一直走着走着,走到连他自己都忘却了方向,忘却了地点。在这炫丽的大都市里,他由着自己的意识不断地前行着。

......

......

“小伙子,有心事?”一个苍老的声音将他带回到了现实。

骆子林有些恍惚,他讶然地转身,发现一位头布银丝的老者坐在不远处的公园椅上,他仪装非常的整洁,只是岁月的伤痕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脸上。

“不介意的话,和我说说吧?”

老者用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骆子林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间走入了一个公园,一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公园。周边仅有的几条小路旁屹立着一排排的行道树,几盏路灯的白光勉强将这不大的地方照的清亮。他见老者和善,也想不出拒绝,便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以前那,闲来无事,便想到处走走。”

骆子林坐在老者的身旁,细细地听着。

“可这偌大的南京市啊,走来走去却总是那几个模样,反倒越来越让人心烦了起来。”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

“也不知在哪一天,我忽然想起一位朋友,他说南京有一个地方,每逢夏夜,环境清幽,又常抬头可赏明月,非常适合闲散下来散散心。”

“当时我就找啊找啊,本想几十年过去了,很多事物早已物是人非了吧?”老人用眼光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直到找到了这里……”此时他的眼神幻有游离,他久久地注视着一个方向,很是深沉。骆子林顺着目光,看见一从花草中荧光闪闪,那里的小东西起舞追逐,可能很开心吧……

“我想,应该就是这儿了,他没有骗我。”

……

“你觉得呢?”

“小伙子。”老者收回了目光,转而望向他,语态很诚恳。

“我吗?”

骆子林沉思了一会儿。

“我刚开始认识这个地方是因为我的爷爷,爷爷很喜欢这里,以前小的时候总被爷爷带到这个地方来玩。”说到这,骆子林莫名地笑了。在每个人的记忆深处,永远有着那么一两位如先锋导师的亲人,慈祥又很随和,在一起生活的一点一滴里,给幼小的自己留下一个个温暖的印记。

“来着来着,就熟悉了这里的每一条石子路,看遍了这里的每一处风景,也就没有小的时候那份单纯的好奇与求知了。”其实骆子林只说了一半的实话。有些地方,唯有与特定的人一起,才是那个我们心中最真切熟知的那个——地方。

然而,已时过境迁,那些我们所熟知的人终将离去,这些地方也就渐渐成为了心灵最不愿被触及的角落了。

“不过嘛,第一次晚上来到这里,感觉很新颖,很融洽,很舒适。”骆子林舒了一口气。

“哦?”

“是吗?”老者脸上浮现出了慈祥微笑。

“我想,你爷爷也是个性情中人呐!”骆子林笑而不语,在他仅有的和爷爷相处的几段记忆里,他确实有过和老者相同的想法。

“我有很多个晚上来到这个地方静坐,你是我长久以来遇到的第一个人。”老者感叹道。

可能是刚刚的一番话拉近了两者的距离吧,骆子林很认真地听着。

“或许是感到孤独吧,又看到你这一身失魂落魄的样子,我想,你应该愿意和我这个糟老头子聊聊吧?”

........

“说说吧,小伙子,我毕竟是过来人。”

.......

骆子林调整了一下思绪。

“我........”

闸门一下子被拉开了,刚想说出那些话语,却突然变得哽咽,久久难以平复……

老者很有耐心,他认真地等待着,像一位愿意陪你倒倒垃圾的大家长。

“我……”

“失败了。”

“我——”

“我真的已经尽力了!”说到此,他莫名鼻尖一酸,强忍住泪水,不停地给自己做呼吸。多少天了,没有人倾诉,没有人在意,只能自己一个人独自承受着所有的一切,他已近邻崩溃了!

......

短风吹过,树枝摇曳,一片片树叶沙沙作响,又一阵阵凉意袭来,吹干了他时隐时现的泪水,却抚不平这不断粗喘着的心绪。

远处,光芒黯淡,一只只萤火虫随风“飘散”,留下一处处黑暗的花丛。

两人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老人调转了目光,沉吟了一会儿。

“你了解萤火虫吗?”

“少年。”

骆子林依然沉默,他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萤火虫的生命很短暂,只有短短的几天,却在这夜晚仅仅的几个小时里一直散发着微弱的荧光,这光芒与街灯相比,可能微不足道,确是它生命里极具重要的一部分。”

老者接着说。

“失去光芒的萤火虫是痛苦的,它失去了生命的一个阶段,只能被大自然抛弃,失去繁衍后代的机会。”

老人顿了顿。

“少年,你很年轻。”

“别让你的时光变得与我这糟老头一样黯淡。”

“苦难总是要承受的,不要放弃那你的光芒。”

老人拍了拍骆子林的肩膀,起身离去,他的背影显得有些虚幻,与这夜晚的风声相衬,透露着一股饱经风雨的沧桑……

走到中途,老人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他忽然停了下来。

“少年,相信自己,不要放弃。”

老者不再停留,不久,消失在了远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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