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楚栩回到教室时，班长何夕正在指挥班级里男生挪桌子，女孩子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准备着瓜子零食。
何夕的指挥声、橡木课桌与平滑地水泥地面的摩擦声、喧哗私语声交织在一起，就像是将纷繁的线胡乱团作一团，拥挤，杂乱。
“你来的正好，你把你那一块往前挪一下和其他人对齐。顺便再找几个人把讲台搬到黑板前。”何夕拉住刚进门的楚栩，指着他的座位示意道。
“好。”楚栩应了一声，招了招手张罗起组里的男孩子开始挪桌子，他则和林天一起到前面安置讲台。
两人环着讲台沿面对面往前挪着，楚栩避过林天那张大脸，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个木制吉他琴盒正安安静静地倚在黑板下面。
“谁的吉他？”楚栩朝着琴盒呶了呶嘴问道。
“我的。”林天正回头去看时，一旁的褚祺便已出声回道。
“你的？”楚栩闻言有些诧异，眨了眨眼，“你不是拉二胡的吗？”
褚祺会拉二胡这件事还是前世她填大学申请表时，他无意间瞥了一眼看到的。
“你怎么知道？”褚祺打量了他一眼，目光带着“警惕”。
“猜的。”
楚栩将琴盒横在腿上，问道：“我可以试一下吗？”
“嗯哼。”
他取出吉他，扫了扫琴弦，一阵干净和谐的声音便从琴弦上滑落，“好琴，真不错！”
“你会弹吉他？你不是弹钢琴的吗？”看着楚栩娴熟的动作，褚祺不禁出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楚栩反问了回去。
“猜……也是猜的！”褚祺偏过头目光闪烁着，语气里透着一股子心虚。
看着她的神情，楚栩笑了笑也没再为难她，转而问道：“准备了几首曲子？”
“杨一一的《再见》。”
“那就祝您演出顺利！”
“承您吉言。”
……
就楚栩所在的苏中而言，校方对待班级元旦晚会这种事情出人意料的支持大于反对。
即便是有些班主任觉得至少高三参加高考应该取消掉，校方还是摆摆手，诶，不用这么上纲上线嘛，学生也要休息，再长也不过半天，影响不了什么的。
就是这样的管理方式，苏中也已然雄踞全市升学率榜首多年，和第二名拉开了数个身位。
“咳咳”
何夕轻清了清嗓子，扬了扬手里的名单，“就不搞那些有的没的了，按照之前报名的名单直接来。”
“先是第一个，周晓东，孙越的《失落的天空》。
陈苏，《时光长河》准备。”
一胖一瘦两道身影从人群中走到教室中央，稍稍站定将麦克风贴着前胸深呼了一口气。
音乐声响起，旋律从音响中流了出来，孙越轻轻开口唱道：“已是好久不见的天空终于放晴
无端纷乱的思绪也得到平息
就好像飞鸟越过了无尽的海洋
回眸的瞬间再记不起那条鱼。”
随着旋律的渐落，他的情绪也随着歌曲走向逐渐低沉。
蓦地鼓声惊雷般响起。
随着电吉他，贝斯诸多乐器的进入，孱弱的前奏瞬间丰.满起来层次交叠，周晓东放声：“岁月依旧将我困在原地
失落的不是小城如你的天气
是我伸出又收回的遥不可及
我以为我曾触碰到你的呼吸
我以为你的回眸是曾经在意
我以为你能听见炙热跳动的心
原来
我一直辜负的都是我自己”
……
“意外的好听呢。”褚祺凑了过来，从他身边抓了一把瓜子。
“挑的多半是自己最拿手的，而且他们俩的声音也确实很适合这首歌。”
楚栩也给出了自己的点评，“另外，你贴得有点近，我有点紧张。”
紧张倒没见得，距离确实很近。
男孩两手支着背靠桌沿，女孩在男孩身后，身体略微往前倾着，男孩转过头右脸上纤细的绒毛能感受到女孩温热的呼吸。
“呸，不要脸，吃你家大米啦？”
褚祺也意识到太过靠近忙将身体坐正，脸上还带着胭脂色的红晕。
“瓜子也算。”
“滚啊！！！”
“喂，别乱撒啊，一会打扫也麻烦。我估计也快到你了，准备一下？”
楚栩面无表情地表示投降，脖颈大概钻进了四颗瓜子。
也许是五颗。
大概。
“……下一个，褚祺，《再见》，准备一下。”何夕念着手里的名单。
“你看，到了，去吧。”楚栩支起衣服抖了抖，将瓜子抖了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
褚祺抱着吉他走到教室中央，坐好之后还不忘瞪楚栩一眼。
楚栩仍是面无表情，然后比了个剪刀手。
……
“下面是褚祺，《再见》。孟和，《徘徊》准备一下。”
褚祺起身对着四周鞠了个躬，抱着吉他坐好。
四周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直到只剩一两声克制的咳嗽。
吉他干净的声音逐渐响起，她和着旋律轻轻哼唱着。
“阶上又落下了一枚秋叶
就好像风在吹着梦
时光随着颜色轻落
我该如何去捕捉
......
等待的永远在等待
不回来的永不回来
再见的意义不过是笑着告别
一转身就踏出了时光之外
......
再见吧
我也将离开
放任叶子腐烂在泥土里
带着希望守着花开”
这是一幅怎样的画面呢，楚栩心里想着。
阳光透过重重阻隔落在女孩左侧，扎着马尾的女孩躲在浅棕色的呢子风衣下，轻轻拨弄着琴弦。
平日里柔和的目光带着曲子里的忧伤看着窗外。
窗外是浅蓝色的天空，一个深冬的清冷的浅蓝色天空。
空旷的教室中央，有很大一块地方留给忧伤的琴声，当然，也留给女孩自己。
随着最后一个音的轻轻扫落，褚祺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起身再次鞠躬。
“是想起什么了吗？”等到她回到座位后，楚栩轻声问道。
“没什么啦。”褚祺有些勉强地笑了笑。
“我不怎么会安慰人。”楚栩沉默了一会，“尤其是女孩子，我大概还停留在让女孩子多喝热水的阶段，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倒一杯。”
“扑哧”一声褚祺笑了出来，将身前的杯子递给了他，“好啊，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