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了。”
楚凌划掉屏幕上方弹出来的消息低声喊了一句，转过头见楚栩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眉头一挑便凑到楚栩身边，“写什么呢，这么认真？”
楚栩确实没有听见他的话，他正抱着平板蜷缩在沙发里，耳朵被耳机塞起来，音符在耳机与耳朵形成的狭小空间里跳动着。
以至于后来楚凌大声重复了几遍，他仍是无动于衷。
楚凌见状叹了口气，捋起袖子，探身伸手摘下了他的耳机，“吃！饭！了！”
“啊……啊，怎么了，吃饭了？”
楚栩猝不及防被楚凌一脚从自己的世界踹了出来，两眼一时有些茫然，左顾右盼胡乱看了一会，显得不知所措。
“不然呢。”
楚凌噘着嘴点了点头，把耳机一扔跃身而起，说道：“我去喊爸妈。”
还没待楚凌走到书房门口，楚天青和照如婳便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楚天青抬手扫了眼左手腕上的时间，“走吧，老爷子在群里催了。”
“我大伯回来了吗？我有点事得找我哥商量。”
楚栩这时也回过神来，把手里的平板息屏出声问道。
他整个上午都在对着钢琴软件定音写谱，虽然把心里想，准备在晚会上展示的内容写了个七七八八，大差不差，但脑袋也写得昏昏沉沉的。
“没，他们得明天才能回来。”
楚天青耸了耸肩，摊手无奈道：“春运，你懂的。”
“行吧……”
……
“诶，伯伯婶婶来啦~~”
在前厅张望打探消息的小山竹，奶声奶气地冲着客厅众人呼喊道。
她先前在水园和楚山茶玩了半天早就饿了，于是在饭点之前就央着楚玉依带她来餐厅，甚至还偷偷摸摸地跑到厨房馋嘴吃了几个糕点，只不过嘴边糕点的碎末却忘记了擦。
“来，小山竹，到奶奶这儿来。”
楚奶奶端坐在红木椅上慈蔼地笑着，向“哒哒哒”跑来的楚山竹招了招手。
“既然人到了，那就走吧。”
楚老爷子负手走在众人前面，对着一旁的保姆吩咐道：“可以上菜了。”那人应了一声便去向厨房。
对于一日三餐老楚家还恪守着那套“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聊天玩闹都被留在了饭后。
众人只是默默地重复夹菜，吃饭，夹菜，吃饭这一过程，就连四岁的楚山竹在夹不到喜欢吃的菜扯着姐姐楚山茶的衣服这一行为，也是无声的。
“爷爷，我最近有些事想不太明白，想请教你一下。”
众人搁下碗筷休息的时候，楚栩坐在座位上犹豫了一会问道。
楚老爷子看着他，满怀……有些好奇，自己的这位孙子性子和楚天青相近，平日里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次却难得的正经，他顿时来了兴趣点了点头道，“你说。”
“我之前在读一本另类史书的时候，看到过作者关于我们历史的另一种想象。
虽然只是作者的想象，但我觉得也挺有讨论意义的，他假想了一种情况，如果没有那位逆转大明国运的英雄，满人入关，我们的历史或许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嗯，继续。”
楚老爷子摸了摸椅子扶手，身子稍稍正坐想听听楚栩接下来准备说的另一种历史演绎方式。
“那个作者说，满人会因为狭隘和偏见一直紧闭国门，死守小农经济，对于更先进的东西视而不见甚至打压。
所以工业革命就会发生在西边，而西方人为了利益全球殖民，自然就会注意到华夏这块地方，到时候免不了一场战争。
而延续的几千年的封建体质注定战胜不了更为先进的资本主义，那么华夏又会怎么样呢？”
“会不少人尝试革新，华夏从来不是一个习惯妥协的国家。”
楚老爷子说这话时，胸有成竹的样子让楚栩稍稍晃了神，像是看见了老楚家世代传下来的文人风骨。
他轻咳了一声，又接着道：“是的，那本书的作者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他想的更惨烈一些。他说，为了这场变革可能会有无数人献出自己的生命，前赴后继为这个暮气沉沉的伟大帝国争取一点生机。
不过，作者也提到，不可否认的，仍然有无数人会畏缩脚步不肯往前，有的是存了得过且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想法；有的早就想好了依附西边变卖国家；有的分明是底下百姓推举出来帮忙发声的，却在极力粉饰太平；还有的人升了官发了财觉得炮火打不到他，坐在云端冷笑着看着下面人。”
“你说的是文人？”
“是的。”
“他们不配。”
楚老爷子将身体舒展开，微眯着眼惬意地躺在椅子上，语气里满是不屑，老楚家也执过史笔，祖上也有人以死记史。
“嗯，作者觉得肯定会有一小部分人站出来，他拟了一个人叫谭嗣同。
作者说这个人虽然奔走呼喊，但奈何从者寥寥，最后以血唤民智，‘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日华夏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
“高世之才，万夫之勇啊！”
“爷爷，我想问，如果有一天我们在的这个社会，也有一股势力为了敛财不择手段大肆破坏各个行业，到时候会不会有这样的人站出来，悲号一声？”
楚老爷子仍是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沉默了一会，“一个充满希望的社会永远会有这样的人，并且无论某个行业多么糟糕，只要存在想把它变好的人，它就是有希望的。
而且，做的太过，总会有人看不下去的。”
楚栩点了点头，没再往下问。
他之前也翻过这个世界明以后的历史，从明末至今的几百间确实也出现过不少庞然大物，肆意妄为，仗势张狂地把群众看做是被自己圈养的一群人，开心时赏些“恩赐”，不开心时就恶狠狠地收割一波。
然而结果却是，正当他们风头正盛的时候总会有一只手把他们一巴掌拍死，湮灭在滚滚的历史风尘里。
老楚家的先辈们也是目睹过类似的兴衰，所以在楚栩小的时候，就一直被教育和强调凡是做事一定要“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
在楚栩和老爷子聊天的时候，其他人也和身边人聊起最近的趣事。
楚山茶本来打算问问上午楚栩在水园跟她说的节目是什么，却见到楚栩正和楚老爷子聊天。
她听了半天觉得插不进嘴，索性就捧着手机刷起了逗音。
对于逗音这种软件，她兴起时也会拍些短视频放上去，然而每次传好却只有寥寥几个播放量，久而久之，她也就单纯地浏览评论加点赞了。
逛了一会首页推荐，看了几个笑话学了几个简单但永远也用不上的做菜技巧后，她鬼使神差地点进了附近的界面。
最顶端赫然是“神仙小哥哥，颜值唱功令人惊艳！！！”
底下还有个“#苏中”的标签。
标题党？
还是我们学校？
她挑了挑眉有些好奇，食指轻击屏幕点了进去。
“没有不会谢的花，没有不会退的浪……”
一阵悠扬的吉他扫弦声伴着少年轻松的歌声从扬声器中传了出来。
歌是好歌，唱的也挺不错，就是这人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不就是……
楚栩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