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面前的灵气浪潮,随着白骨手指所向,竟然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向两边分散而去。
这望江亭似乎有某种神秘的法阵,只见溢散的灵气,均被阻隔在了望江亭中。
白骨身后的方秋雪和方熊二人,因此看不到苏鸿的变化,只能目瞪口呆地等待着亭中的异变。
二人均为那白骨的手段而大感惊讶,但他们心中所想,却各自不同。
方熊面色阴沉地就快滴出水来,他大抵猜到了这苏鸿为何有如此通天的手段,将死之躯,竟然还有这样的生命力。
那就是:瞒天宗族人之躯,永生不死的诱惑。
方秋雪心神惊骇,她第一次见到白骨,又第一次见到白骨能够挥动胳膊。
两腿一软,差点就要昏过去。现在能站立,完全是其勉强支撑的结果。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是一个养在深闺人未识的乖乖女,哪怕生长在这凡灵妖混杂的三界,但也有这个年龄少女的无知与懵懂。
处于灵气浪潮中心的白骨,左手一指之下,那灵气浪潮除了缓缓从他面前分开之外,竟然按照一定的运行轨迹,在望江亭中流转了起来。
只见亭中从万灵河中奔涌而来的灵气,逐渐在白骨的控制之下,变得浓稠了起来。
几个呼吸之间,原本还是气化的灵气,竟然转变为了一颗颗的水滴。
水滴汇聚,变而为雨。雨水汇聚,变而为河。整个望江亭中,正有一条如长龙般流转的河水包裹,而亭之中心,流龙之眼,正是那具白骨。
白骨此时缓缓着站立了起来,而玉菱也随着他的起身,随之升高。
在其完全站定之时,只见玉菱的星光突然暗淡,而整个望江亭的空间之中,灵气流龙,也瞬间凝滞。
只听见声声飘渺的歌谣,从万灵河中传来:
“碧丛丛,高插天,大江翻澜神曳烟。楚魂寻梦风颸然,晓风飞雨生苔钱……”
白骨听闻此歌,双目中的星光闪动,如同烈焰在其体内燃烧,而灵气之流龙,在歌谣的催动之下,竟然向着白骨冲去。
但不同于之前灵气浪潮的狂暴,这灵气流龙,竟然融入了白骨的骨骼之中,而那白骨目中的星火,也在一瞬之间,熄灭了。
望江亭外的方熊与方秋雪二人,方才见到了灵气液化为雨,继而为龙的经过,早已心神摇荡,不知所以了。
此时见到流龙停滞,而万灵河中缥缈的歌声,更是让他们不知所措。
方熊心念急转之下,知道眼前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便赶紧向自己的父亲传了灵简,转瞬之间便出了登峰阶。
而留下来的方秋雪,见后无退路,而前面亭中又是如此,只好抱着坐以待毙的心思,开始考虑自己的后事了。
……
白骨眼中的星火,的确是熄灭了。而那灵气流龙,却依然向着白骨冲去。只见吸纳了灵气流龙的白骨,周身玉润,骨缝之间,更隐隐泛着星光。
一片沉寂,笼罩了望江亭。
大约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之前那缥缈的歌声,忽然又从河中升起:
“瑶姬一去一千年,丁香筇竹啼老猿。古祠近月蟾桂寒,椒花坠红湿云间。”
白骨听闻此歌后四句,依然毫无动静。但是流龙却加速了冲入白骨体内的速度,眼见得龙尾入体,四围的空气,突然又寂静了许多。
而此刻,白骨终于有了变化。
只见白骨的周身,突然泛起了星雾,雾气很快地凝聚在白骨的四肢、胸腹、头足,然后,雾气在几个呼吸只见,就化作了筋肉、脉络,大块肌肉,也按照原有的模样,生长在了骨头之上。
看到这一幕的方秋雪,不出意外地昏了过去。
紧接着,五脏六腑,各种器官,也随之出现。但令人惊讶的是,那跳动的心脏,每一次将血液送至全身,而那血液竟然是蓝色的!
白骨的眉眼五官,也紧随其后生长出来。接着是全身发肤,以更快的速度增长。又是几个呼吸,白骨俨然已经变为了一个少年。
苏鸿就在这时,睁开了眼。
但是,这眼中的瞳仁,却还没有生长出来。
诡异的场景,不过也仅仅持续了一个呼吸。下一个呼吸之时,苏鸿眼中的瞳仁已经长出,而他的头发,也恢复了披肩的长度。
他左手一点玉菱,只见玉菱又回到了苏鸿的腹部。而灵气浪潮消失,奔腾的万灵河依然滔滔东去。一切又重新回归到了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苏鸿从灵戒中取出一身新的黑袍,待穿好了衣服,他走到亭边,便是对着江中一拜。说道:
“多谢李贺前辈出手相助。”
“嘻嘻……”似男似女的笑声,从万灵河中传来,悠扬空灵,不似人世间应该有的笑声……
苏鸿暗道果然诡异,但却没有继续深究下去。他虽不知道这万灵河中,歌声的所有者,究竟是谁,但他知道,既然这个世界有他前世古代的陆氏兄弟。
那么听到李贺的《巫山高》一诗,自然也应把所歌者,视为李贺才对。
本来忍受了血肉剥离之苦的他,在化为白骨的那一刻,终于摸清了这灵气浪潮流动的变化,才能够勉强操纵这灵气运转,大大降低了浪潮对他的冲击。
要不然,这一身白骨,终将化为齑粉。
不过,就在他操纵灵气浪潮为雨为龙之时,他却再也没有多余力气,让这浪潮重新回到万灵河中。
他正待力竭不知之时,忽然听到了前世中唐诗人李贺的《巫山高》这首诗,继而晕了过去。
等到他醒来,眼见肉身复原,他便知道,定是方才河中歌者,用了手段救下了他。
他自然要感激。
不过,既然此人飘然而去,曲终人不见,空余滔滔万灵河水。那么想来,是不希望苏鸿有更多的了解。
也罢,苏鸿暗自将此人记在心中,只待日后报答。他正准备出亭,眼角余光,忽然瞥到身后侧有一个黑影。
待他回头看去,只见一位少女,昏倒在地。
玉容胜雪。